玲珑骰

　　清雅阁
　　慕隐带着有阴进入清雅阁，前院景象首先映入眼帘。许多人分成几个部分各自交流，博弈的、斗诗的、作画的，宛然分派。各自聚成一团，形成一个自己的圈子。有阴微有惊喜之余，被那边正高谈阔论的文人吸引，有阴听到他们谈的，竟是朝中大小事以及朝廷官员的做派，言论大胆，当然也不乏妙论，甚至还有一些极其精准的分析，她好像知道朝廷置之不理，不加约束的缘由之一了，只是还没有那么简单，这个清雅阁隐藏的还很多呢。
　　门边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白袍道人，盘坐着闭目养神，一副心宁气静的样子，却是深不可测。这位道人白袍袖口有一个繁复的彩色图样，应该是什么标志。等等，这个标记有点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对，清雅阁横匾上就有这个标记。看来这是清雅阁的人。清雅阁看来也不算是什么清净地。
　　有阴的眸子悄悄望向周围，似乎在寻找什么，忽然，有阴微微一笑，四分释然三分好奇两分得意一分凝重。
　　有阴故意装作毫不在意似的，道：“斗诗、博弈、书画、弄琴这些我也做得多，此番出来怎可再做这些。”
　　慕隐笑道：“只是看看罢了，现在可要看看后院？”
　　有阴点头。

　　前院后端有一个窄门连着一条同样窄的走廊，穿过走廊可以看到宽阔的露天后院，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后院分别是种植树木花草的庭院和供人休憩的厢房，庭院里倒是四季如春，一些诗人在赋诗比斗。后院也便如此了，只不过在这不平凡的楼阁里，会有这么简单么？
　　有阴走马观花到处走，绕了一圈，这里不说别的，景致也算独一份。有阴有些审判的目光扫过了所有东西。
　　慕隐耐心等着，又顺着道：“单单是前院后院的东西应该是不够你看的。既然来了清雅阁，上暗阁看看吧。”
　　有阴微微讶异道：“你能上暗阁？你认识阁主吗？”
　　慕隐只微微一笑。
　　有阴见他不愿再透露什么，也只能沉默着。
　　慕隐和有阴沿着檐廊绕过了庭院，进入那一片厢房之中。
　　两人在走廊的最末，进入某一间门旁挂着写有“有客”二字的牌子的厢房，有阴好奇地看着，问：“是有标记还是记位置？”
　　慕隐道：“有区别吗？”
　　有阴懂了，这既有标记，又可记位置，又道：“这不是更危险？”
　　慕隐道：“若事事同于其他，这才更加危险。此可迷惑人心。而标记也是会换的。”
　　有阴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变化越多，越令人难以猜透。
　　慕隐在言语间已经打开机关，有阴看看那个机关，暗暗惊奇。常人定以为机关因时常触摸，故而无尘，不料清雅阁的人却以内功手法故意铺上一层灰尘。呵，看来暗阁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打开了机关后，慕隐故作不喜，摇了摇厢房墙壁上的铃，很快，一位白袍的人过来了，白袍人的袖口果然也有一样的标记。
　　慕隐对白袍人说：“这个地方怎么不干净？”
　　白袍人赶紧又往外跑出去取来一盆水和白巾，临走还顺便关了门，趁此空隙，慕隐先进入暗道，有阴也跟着慕隐进入机关门后。
　　机关门后有一道楼梯，有阴这才问了句：“我就这样进来？可以吗？”
　　慕隐没有直接回答有阴，只是道：“地暗阁有很多真品，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有时候还会有一些鉴赏会、拍卖会、互换会一类的活动，今天的话，应该有一场鉴赏会。”
　　有阴了然地点点头。
　　慕隐问:“你要不要去看看？”
　　有阴摇了摇头：“今天便罢了，改天倒是可以再来。”
　　慕隐笑了笑，道：“改日再送你点东西，只要给清雅阁的人看到，自然有人帮助你。”
　　有阴皱眉，道：“你又送东西给我，我可欠你不起。”
　　“没什么关系嘛，你有用就好，你给我的骰子也蛮值钱的。”
　　“你莫不是卖了吧？”
　　“这东西看着很稀有，来之不易啊，你倒是这么轻易就给我了。”
　　“你喜欢就好。别人送的。”最后一句突兀又伤人，似无意，却倒像是想掩饰什么。
　　但慕隐沉默了。
　　有阴对此并没有十分在意，很自然地也沉默了。
　　这时候的气氛很奇怪，却没有人感觉到。

　　地暗阁
　　有阴随慕隐进入地暗阁，一条一眼到底的长廊，两边都有一些门，但都是大门紧闭，是那些活动的举办场所吧。
　　长廊上没有人来往，寂静而阴暗，难道人都参加鉴赏会去了吗？
　　每个门的门边都有一块牌子，但有三个厅室是有横匾的，分别是文书阁、巽阁、纳聿阁三阁。
　　有阴看到这三个不一样的小阁，顿时又有些兴趣了。
　　慕隐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好像很高兴，又知道什么了吗？”
　　有阴微微一笑，道：“只看这阁名的确不容易猜呢。我猜这文书阁大约是置存文献书籍、资料之地罢。”知道太多不好，她也只知道，巽乃风，风则信息也。以及…纳聿念纳育，收纳、培育；纳聿也念纳玉，所谓抛砖引玉，这玉不一般，仅此而已。
　　慕隐半垂眼帘，掩盖眼中四溢的心情，微微以低沉的语调道：“只此而已？本以为你会知道更多。”
　　但慕隐心下可不是这么想，思忖道：“文书阁她知道不足为奇，而她只提文书阁，却不提及巽阁与纳聿阁，显然是故意而为之，她应该已经知道巽阁和纳聿阁的含义了，不想谈及罢了。适可而止，这思明阁就不必让她过早得知了。”
　　慕隐转而道：“带你去看看如何，你想去哪里看？”
　　“那先从巽阁开始看。”
　　慕隐道：“好。”
　　慕隐直接推门而入，入眼可见几个博物架，零零落落放了一些东西，有瓷器、金器、银器、铜器等，小而精致，各尽其美，件件必是珍品。但任何品种的制品都只有一件。
　　慕隐对着正看得入迷的有阴解释道：“清雅阁在每次互换会中都会有一些交换，这就是清雅阁交换到的珍藏品，清雅阁不求财，因此无论任何品种，清雅阁只留一件。”
　　有阴了然地点点头，细细欣赏过每一件，都是难得一见的，有阴即使是左相府千金也未曾见过如此之多的品种，虽然只是各有一件，这里的珍藏却至少上百件。海珠、夜明珠这类稀少的自然之物更是只闻其名。里面的金银器由于经过能工巧匠的雕琢，显现出雅致的样式，即使是素来不爱穿金戴银的有阴都很喜欢，因为金银本俗，眼前的金银器却不俗。
　　有阴仔细看过每一件，力图把这些都印入脑海。然后才略有不舍地出了门。
　　慕隐却早已站在门外等着有阴出来，也是，慕隐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吧，应该早就看惯了。
　　接下来两人又到了纳聿阁。纳聿阁则全都是毛笔，同样花样百出，更许多制笔名家的作品，还有一些笔管上空无一字、毫无花样可言的简易样式的毛笔，精制和粗制的笔居然混在了一起，必然有其意味。
　　有阴看完这两个阁，时间也过去了许多。
　　慕隐见有阴看完纳聿阁，问：“累了吗？不如我们改日再来？顺道我们现在可以再去看看明阁后院。”
　　一来，有阴也累了；二来，有阴已经知道很多了，知道再多的话，难免引起阁主杀念，故而她即使再好奇，也该就着慕隐给出的台阶下去了，再说此言已经显露逐客之意，不可多留。于是有阴便道：“好。明阁可还有什么有趣的？”
　　慕隐道：“随我来。清雅阁也有适合你的。”
　　有阴随意道：“好。清雅阁若是只有这些，如何备受称赞？”有阴的脸色此时已有微变。还好慕隐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没有留意有阴的脸色。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明阁后院
　　离开那间厢房后，慕隐带有阴又步入后院，此时又是另一番景象，巨大石亭里有不少衣着华贵的人，有阴也认得一些，多是位高权重的官员的家属。
　　比如那位陈奉常的妻子陈氏，就曾经来过左相府作客。当时有阴还小，在府里乱逛的时候就远远见到了陈氏和娘在说话，她背着陈氏，向娘招手，娘看到了她却没有搭理她，眼睛里还有些犹豫。陈氏觉察母亲在看自己的身后，于是回头看，而有阴早已经先躲了起来，结果陈氏什么都没看到。娘却一反常态地极力引开陈氏视线，试图掩饰什么。
　　还有那燕大夫的儿子，有阴易容上集市玩的时候正好看到燕家小子在某间小店买了许多金钗银饰给怀里的女人，虽然有阴也看得出那写首饰多半是假的，但是别人喜欢就好。不过现在想来，那燕家小子未必不知道，只不过是花点钱哄骗一下那个女人，如果对他来说值，他花出去也理所当然了。
　　慕隐轻声道：“你可知有何不同？”
　　有阴也靠在慕隐耳边，淡淡道：“我知道，这些不是一般人，他们即使闲聊也不是一般的，相信今日若有人说了什么特别的话，很快就会传到皇帝耳朵里，喏，那边的那个看似满不在乎的弄花的年轻人，就一直是留神听着的。”
　　慕隐笑得欢喜，唇角勾起优美弧度，心下千回百转。而此时的有阴虽说得轻松，脸色却渐渐变得苍白。
　　这回慕隐感觉到了，看着有阴，他再也挂不住笑意，道：“怎么了？还好吗？”说罢一反右手已经握住有阴的左手腕，立即为她把脉诊断。
　　有阴摇摇头，道：“无妨，微有头疼罢，扰了你的兴致，抱歉。”话毕急急甩掉慕隐的手，一是因为心里有想法不想被人知道，二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
　　慕隐略带担忧的眼眸看着有阴，道：“身体抱恙还计较这么多，反正清雅阁不是一天就可以看清的，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不急，我们回府，改天再来，可好？”
　　有阴点点头，不知是想到什么，脸上更添一分苍白。
　　两人急忙离去，方才被有阴点出的那位弄花的年轻公子笑了笑，轻轻道：“那两个人虽然不常见，男的却显得很熟络，有趣，那就查查吧。相信总有人需要这份情报的，那位也忌讳很久了。”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足以掀起汹涌波涛。说罢轻轻捋捋衣摆，继续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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