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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第二日，这本该七天的秋猎，因太子携刺客夜袭便草草起兵回宫。
护驾有功的景疏因伤势霸占了一整个车辇，身边坐的是得知她受伤而赶来的景汐，清丽婉约，楚楚可人。
“姐姐，你这样子要是让娘亲瞧见，娘亲该有多担心呀。”只见她脸上尽是担忧，说话间发饰上的流苏玉簪轻轻摇曳。
景疏微半躺在车辇的长榻之上，脸上的面纱随着车辇的陡动微摇，她垂下目，想起娘亲那张担忧的脸，勉强一笑，“所以，景汐你得替我保密呀。”
“京城闲人碎语多，我怎么替你保密嘛，再则说你现在是护驾有功的大功臣，皇上一道圣旨，就闹得沸沸扬扬了。”景汐撇着嘴说道。
景疏默了片刻，道：“说得也是，那只能让景汐就替我给娘亲说我很好，只是小伤，让她别太担心了。”
景汐瞥着景疏不能动弹的肩膀，叹了声，“姐姐也真是的，这舞刀弄枪的是他们男儿的事，非要掺和上去，惹了一身伤痛不说，还让娘亲为此担忧。”
听言，景疏蹙了下眉，“当时也是情急之下。”
于此，听着景汐叨叨絮絮了好久。
忽，一袭白金纹边衣袍的段亦衍掀了车帘，就此入辇，他与景汐对视了一眼，便下了逐客令。
娇柔的景汐提着衣裙退下时，还颇为委屈地看了他一眼。
瞧着段亦衍那刀刻般冷峻的侧颜，景疏暗自无奈，还真是块冰？对自己的小情人也温柔一点，你说好好一个明朗的小男孩长大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只道是他进来后，这车辇内气氛冷下两层，景疏忍不住浅问：“这辇内狭窄，晋王殿下何不在外头骑马自在？”
段亦衍默了片刻，微抬那幽黑的眼眸，淡淡道：“且来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景疏诧异地柳眉轻扬：“哦，你看吧，我可还行？”
“嗯。”只是简单一声。
景疏仰首轻轻靠在锦枕上，漫不经心试问道：“没想到晋王也会关心我的伤势？”
段亦衍嘴角微微上扬，笑起来煞是好看，缓缓道：“皇上口谕，晋王妃为护驾而负伤，需晋王多关怀。”
“额……”景疏默然，这皇帝有点闲？她侧首于另一面，不再看他。
段亦衍收起那假意的微笑，也不与她多说一句，且闭目养神。
车辇之外。
燕容骑着马行在段亦泽旁边，说道：“昨夜里你上哪去了，连个影子都没有。”
段亦泽无奈地耸了肩，微笑说道：“你也知道，我武艺极差，这种事情还是能避则避。”
燕容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得也是，不然受伤的就不止是晋王妃一人了。”
段亦泽温和一笑，驾马前行：“嗯，所以我便不与你们添麻烦了。”
随后二人不再聊之。
很快便回到了城中，景疏在碧兰的搀扶下回了王府中，段亦衍则匆匆进了宫去。
回宫后，太子与一众亲卫队便被押入了牢中，听闻太子回京便入了狱，梁皇后心急如焚立马派人话去梁国府，连忙从嘉怡宫赶到了奉天殿，却被高延帝身边的太监俞公公拦在了殿外。
“皇后娘娘，皇上在里边与几位大人商讨政务，谁也不见。”俞公公淡然说道。
从嘉怡宫赶来的梁皇后脸色不佳，沉着声音道：“俞公公，看在本宫平日待你不薄的份上，且本宫进去。”
俞公公一脸为难，摇头无奈：“皇后娘娘还是莫要为难奴才了，不是奴才不让您进去，实在皇命难为。”
见好说无效，梁皇后心中一横，推开俞公公，打算硬闯而入。
“走开，本宫今日非要见着皇上不可。”
俞公公本就体型微胖，被她一推，还倒连退两步，这厮力气这般大……
他连忙上前将其拦住，愁苦了脸，忙道：“皇后娘娘，做奴才的也不容易，娘娘还是莫让奴才为难呀。”
今天梁皇后是铁了心要见皇帝，这一路拉扯，硬是闯入了殿。
殿内，明堂之上的高延帝听到吵闹声，眉头紧皱。
“皇上！臣妾有话要说！”
梁皇后这人未到，声先到。
很快衣装华贵的皇后娘娘便闯来到殿前了，俞公公还拦在皇后的身前。
高延帝不禁烦闷的揉了眉头，挥手让俞公公退下了。
经这趟拉扯，皇后仪容凌乱，发髻上的金钗摇摇欲坠。
高延帝心中颇感不耐，“皇后此番在殿外拉扯吵闹，尽失女德，成何体统！”
梁皇后不语，拂了下凌乱的锦衣，环顾着殿中之人，两位王爷皆在，还有吏部尚书。
她这才缓缓道：“皇上一回来就将太子押下狱中，臣妾只想与皇上讨个说法。”
高延帝冷哧一声，“讨说法？公然行刺朕，太子他可是好大的胆子！”
“行刺？”
梁皇后心下一紧，垂下目来，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笃定道：“太子仁心忠厚又怎会密谋行刺之事，肯定是受他人谋害啊，还请皇上明察！”
“莫非朕的眼睛是瞎的不成。”
“太子这孩子您是看着长大的，他向来孝顺，绝非是这样的人，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呀。”梁皇后摇着头，神色凝重。
高延帝站起身来，一拍桌案，怒道：“朕看他是翅膀硬了，开始惦记皇位了，他这个太子不当也罢！”
梁皇后眼中越过愕然，轻声试探问道：“皇上的意思是……打算废黜？”
高延帝覆手，冷着脸背对梁皇后，并未回答。
默认了心中所想的答案，梁皇后浅浅摇头，瞥了眼殿中勋王段亦泽，心中便有了定论。
梁皇后回眸，苦笑一声：“皇上既然不肯查明事实，断然废黜太子，就也把我这个皇后也废了吧。”
殿中几人不免惊谔，吏部尚书忍不住道：“皇后不可啊。”
梁氏乃是太后钦点的皇后，自小与高延帝青梅竹马，多年伴在身边，当年高延帝便是依靠三大世家之一梁家，为其谋划才一步步登高为帝。
高延帝回头看着梁皇后，眸中愕然，“皇后你……”
无故挨了梁皇后怒瞥，段亦泽那张俊美的容颜上万分无奈，开口缓和下气氛，“皇后娘娘，此事疑点众多，在事情还未清楚之前，父皇是不会轻易下决定的。”
高延帝容色松动，本并无废黜之意，自知此事确实尚有争议，可梁皇后来此闹这一出，使他越发烦躁，所以皇后问起，他也并未反驳。
高延帝长叹一口气，上前去将梁皇后扶了起来，“朕几时说过废黜，皇后多想了，你又何必以凤位相逼呢。”
梁皇后满脸愁苦，“这一从围场回来，就把宣儿押进了狱中，臣妾为娘的，能不多想吗，太子是臣妾所生，他的性子臣妾最了解不过了，又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若太子是清白的，不就白白受那牢狱之苦吗。”
高延帝皱起眉，“那两名刺客亲卫正是太子亲卫队所出，朕自然要将他一众制住，押入牢中。”
“那也不能将宣儿一同押入牢中呀，宣儿体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该如何是好啊。”说着，梁皇后掩目轻泣起来。
此时高延帝面色为难。
见高延帝神色微缓，漠视之久的段亦衍心中阴沉，果然对自己所喜爱的儿子，万般宽容。
段亦衍只能见势而顺，微迟疑道：“父皇，致刺客而亡的梅花镖上，正是扶渊阁花纹，而扶渊阁处于辽国境内，需查明太子是否与扶渊阁有来往便可一清二楚。”
梁皇后听此，双眸一亮，“衍儿说得是，不如皇上将宣儿禁于东宫，待查明真相后便将他放出来。”
这可愁苦了高延帝，一番劝慰下来，他顾视殿中几人，思来想去，这两名刺客是为了楚和玉而来，以太子的神态显然是不知楚和玉是何物。
衣袖一摆，下了旨依了皇后去。
听言，梁皇后心头一喜，连忙谢了恩。
随后，几人便退下了。
出了奉天殿。
梁皇后婉然侧首，对段亦衍略感欣慰：“你与太子一同长大，情同手足，还多需衍儿为此费心，也不枉本宫对你多年的教养。”
段亦衍淡然一笑，一副忠孝的神态：“此番大哥出事，衍儿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梁皇后欣慰的点着头，告了别，便匆匆离去，只怕是为了去将太子接出狱。
一旁的段亦泽缓缓摇头，嘴角微撇：“明明我也有帮忙说话，为何都不瞧我一眼。”
段亦衍看向他：“皇后向来视你为眼中钉，还五弟需多担待了。”
段亦泽颇为意味的点了点头。
默了许久，他轻笑一声，回头说道：“也正因如此，三哥才是能成为那只藏在暗处的狼吧。”
段亦衍眸色阴沉，忽温和一笑掩饰下去，“五弟此话是何意？”
段亦泽撇开目光，向来浅笑的俊脸冷和下来，“如三哥方才所说，此事三哥确实未有坐视不管。”此番话中有话。
停顿片刻，他又道：“不过这太子之位还是大哥来当为好。”
段亦衍眸色微凝，“那是自然。”
段亦泽释然一笑，仰首望了眼天，天空乌云密布，“貌似快下雨了，还是快些回府去吧。”
说罢，他扬步而去。
段亦衍两手覆在身后，凝视段亦泽渐行远去的背影，双眸深邃。
到底谁是狼，此言尚早。
半月前，线人报来消息，辽国暗中买通扶渊阁刺客，将在秋猎时前来偷取消失已久的楚和玉。
楚和玉乃是辽国的传国玉玺，往后沧辽两国必定纠纷不断，若太子与辽国有所勾结，皇帝本就多疑，必定不会放过。
虽不知是何人透露出楚和玉遗落在大沧的消息，但既如此，段亦衍便将计就计安插了两名细作在太子的亲卫队当中，演了秋猎这一出，可偏偏有个扶渊阁的黑衣人出手坏了他的事，若是那两名细作没死，太子恐怕没这么好运了。
现如今皇上不会仅凭这此就判定太子与辽国私通，不过这仅仅是开始罢了。
段亦衍沉稳迈开步伐，离去。
不过现在，他已经猜想得到这人是谁了。
五弟，你有心让扰乱大沧与辽国之间的和平，又何必保这太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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