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天录

作者:中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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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宴


      朱珍珠一边给高疏桐装扮,一边道:“公主的衣物虽然都是新的,可是比起永平公主,到底太素净。”没有说出口的是,高疏桐身上穿的,还不如清音阁几个贵女衣着华贵。

      高疏桐对着铜镜仔细查看面容,一边道:“不管这些。不用和贵女们比,且女夫子那里不是教礼仪,就是教刺绣。我忙得很,下次不去,还不如去上书房听太傅讲匈奴的风俗。”

      朱珍珠将一根玉簪子插在高疏桐发髻中,仔细查看,半晌才点头道:“这是公主第一次参加夜宴,可不能被旁的贵女比下去,无论是衣饰还是发饰。”

      高疏桐伸手抚摸发簪,偏头查看玉簪上面的饰样,一边道:“傻,皇家的宴会,皇后和宫嫔都在,我哪里能以衣物和发饰出风头?且今日不过是家宴,不宜太招摇。”

      两人收拾妥当,离开揽月殿,来到宴会时,宴会的宾客,淮南郡王和淮南郡主已经就坐。原来,年关将近,淮南郡王带着淮南郡主来京城朝见,皇帝趁着过节,在宫中举办家宴,只有皇亲国戚参加。

      淮南郡王仍旧穿着一身黑色劲装,举手投足,虎虎生威;身旁坐着的淮南郡主则面容姣好,神态和煦,袅袅婷婷。淮南郡主见到高疏桐,隔得远远地微微颔首,高疏桐连忙微笑还礼。

      只见皇帝端坐在首位,台下舞女舞姿眼花缭乱,伴随着管弦声与鼓点。皇帝拿起酒杯,一边对淮南郡王说道:“今日家宴,不必拘礼,便如在家时一样。”说罢将酒杯往各处的方向转了一圈,一饮而尽。

      淮南郡王似乎不善言辞,只是望着皇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放在食案上。

      淮南郡王与淮南郡主兄妹二人的事情,高疏桐不是没有耳闻。淮南王是皇帝的堂兄弟,封地在淮南,听说是个文学家,忠厚长者。淮南郡王与淮南郡主是淮南王膝下的一双儿女,很是受宠。如今恰逢三年一次的朝会,可是藩王除了淮南郡王兄妹,其他觐见的外藩,并未邀请至家宴,可见淮南郡王兄妹因为淮南王的缘故,在皇帝面前很有脸面。

      只见淮南郡王站起来,举杯,一边祝酒,一边说道:“这次进京,除了觐见陛下之外,家父嘱咐臣,如今舍妹到了出阁的年纪,需得为舍妹挑选夫婿。还请陛下看在家父的面上,为舍妹多多留意。”

      坐在一旁的淮南郡主听见淮南郡王这么和皇帝说话,一下子羞红了脸,嗔怪道:“哥哥,你说什么?这么多人。”

      淮南郡王恍若不闻,脸色不变,仍旧保持面向皇帝的姿势。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夸赞道:“不想如今没过去多久,淮南郡主竟然也出落成大姑娘。”转过头对王皇后交代道,“梓童,此事便劳你费心,一定得给淮南郡主挑一个好夫婿。不然,恐怕堂兄在淮南,也要怪我。”

      王皇后仍旧是浓妆艳抹,头饰繁复冰冷,口脂鲜红,笑道:“臣妾领命,定不教郡主失望。”

      宴会氛围融洽,皇帝、王皇后、淮南郡王与淮南郡主都笑口常开,而高疏桐全程冷眼旁观,面无表情,似乎神游物外。永平公主的座位离高疏桐不远,只见永平公主和王皇后同时笑,双眼紧盯淮南郡主,不时露出羡慕的眼神,一边细致地品尝食案上的美食。

      高疏桐看着众人的笑容,耳中听着欢声笑语,心里不住冷笑:大家都很开心。也难怪,毕竟别人都在议亲,只有我是要被送去匈奴送死。

      高疏桐略偏过头,几片梧桐树的叶子落下来,因为是晚间,天已经全黑,靠宫灯照明,高疏桐的神情隐在昏暗的宫灯下,看不分明。

      只听见“咕咚咕咚”的鼓声,“父皇。”三皇子从座位上站起来,不多时,便来到皇帝身边,开始往皇帝身上爬。皇帝一把抱住三皇子,将其拉着自己的膝盖上,和蔼可亲地问:“麒麟儿,怎么了?”

      “要和父皇玩。”三皇子年纪小,面容精致,如今还是个雪团子,说起话来娇声娇气,有点像女娃娃。

      高疏桐眼睁睁地看着皇帝抱着三皇子,拿起三皇子手中的拨浪鼓,认真地逗小皇子玩儿起来。

      一名宫装贵妇人在一旁面露歉意地笑道:“皇儿,怎么爬到父皇腿上去,快下来。”可是身子却没有移动分毫,眼中满是笑意,同时抬头看王皇后一眼,眼中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看来这位是三皇子的生母,只见她面容妖冶,穿得花枝招展,头上簪花,神情得意自满。而王皇后面对挑衅的目光,别过脸去,既不看皇帝慈爱的行为,又不与宫嫔对视,脸上似乎是不屑。

      高疏桐心想:前几日将我从御书房赶出去的是谁?冷心冷情的皇帝,如今一副慈父模样,真的假的?他只是没把我当女儿,疼爱别的孩子?还是所有的孩子,都不爱?

      高疏桐的心在两端摆动,拿不定主意。这时皇太子上前禀告差事,高疏桐没听到几句,云里雾里,可是却看见皇帝勃然大怒,声色俱厉,伸手便将案几上一个花瓶摔碎了,嘴里还骂道:“逆子,跪下。”

      包括高疏桐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其一是因为太子是储君,即便有过,也不能当众责罚;其二是因为今日是家宴,淮南郡王兄妹在场,皇帝要教训储君,教训儿子,也不用当着进京觐见的淮南郡王兄妹二人。

      高疏桐一惊,心想:我以为太子很得皇帝宠爱,毕竟是皇长子,难道不是真的?

      高疏桐盯着皇帝父子二人不动,只见皇太子也蒙住,似乎是没想到皇帝会当场发作,在皇帝开骂的时候没有及时下跪,皇帝又暴喝一声时才跪下来,嘴里道:“儿臣不知犯了何错。”

      皇帝仍旧气鼓鼓地,道:“孽障,你竟不知?”

      三皇子在皇帝怀中,离皇帝最近,皇帝这么暴喝两声,隔得远的高疏桐都受到惊吓,更何况是离得近的三皇子,且三皇子毕竟是小孩子,不知道发生什么,见皇帝又是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于是突然哇一声地哭起来。

      皇帝愣住,三皇子的生母连忙哄道:“乖,宝宝不哭。”

      王皇后在一旁,连忙见缝插针,劝解皇帝道:“陛下,太子毕竟年轻,若是差事办的有什么不妥,陛下要打要骂都行。只是如今是家宴,淮南郡王兄妹是来赴宴的,何必吓到小孩子?”

      皇帝面色缓解些,但是仍旧没有开口让太子起来。

      皇太子殿下直愣愣地跪在地上实在是太尴尬,三皇子不停的哭叫声愈加尴尬,直到皇帝不耐烦地挥挥手,将怀中哭闹的小孩童退推出去,交给宫嫔,道:“萧妃,快些将三皇子带出去,哄着别再哭。”

      萧妃自然是连忙接住三皇子,在那一瞬间,高疏桐看见,皇帝眼中明显流露出对哭闹儿童的憎恶与不耐烦来。

      高疏桐明白过来:原来皇帝是在众人面前表演?为什么?皇帝明明讨厌苦恼的小娃娃,为什么要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一副慈父的样子来。

      高疏桐又看着跪得笔直,直到如今也没有被赦免站起来,尴尬丢脸没尊严的皇太子殿下,似乎明白了什么。

      高疏桐一边冷眼旁观,一边心里想事情。可是旁边的永平公主却没有这么冷静,她是皇太子殿下的亲妹妹,与皇太子殿下一母所出,兄妹一向和睦,如今见亲兄长跪着,便站起来,试图为太子求情,道:“父皇,太子哥哥还跪着,有什么事情,让……”

      永平公主声音娇憨,可见平日受尽宠爱,对皇帝说话便是这样,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永平公主话没有说完,便被皇帝粗鲁地打断:“闭嘴,什么时候有你插话的余地?”

      事情发展得太快,高疏桐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竟然会这么发展。只见皇帝面色难看,怒色难掩,永平公主见皇帝发怒,一时想哭,又不敢哭,颓然地坐下,身体摇晃摆动,似乎坐不住。

      高疏桐连看永平公主笑话的心思都没有,一心只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时听见淮南郡王起身告罪道:“陛下,臣不胜酒力,如今有些疲倦。且天色已晚,请允许臣带舍妹离开。”

      皇太子殿下当众丢脸,淮南郡王不敢继续留在原地,也不敢开口劝解,直接告辞。

      皇帝疲惫地摆摆手,道:“罢了,却教小辈看了朕的笑话。”

      “臣不敢。臣告退。”淮南郡王得到皇帝首肯,连忙带着淮南郡主离席。

      虽然继续待下去会得到更多信息,可是连受宠的淮南郡王都不敢问今日之事,高疏桐当机立断,站起身来,向皇帝皇后告退:“儿臣身子不适,刚才吃多食物,如今腹胀难忍,先行告退。”

      皇帝看也没看高疏桐一眼,王皇后轻轻地摆手,也不愿意庶女见到自己亲儿子笑话,便让高疏桐离开。

      离开宫宴以后,走得远了,高疏桐仍旧在思索今日之事,朱珍珠忍不住问:“公主,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举办的家宴,请宗室的侄子和侄女,最后竟然不欢而散,可见是失败的宴席,而皇室很少会出现这么糟糕的宴席。

      高疏桐挥挥手,道:“回去再说。”

      回到揽月殿,朱珍珠一边给高疏桐打洗脸水,一边说道:“今日可真奇怪,太子为什么会被罚,奴婢没有看明白。”

      高疏桐一边擦脸,一边回想今日夜宴发生的事情,劳累一天,身子骨禁不住靠在软塌上,将面巾铺在脸上。

      谢至在一旁帮着朱珍珠收拾东西,今日夜宴也在场,想了想,道:“陛下今日一通发作,着实摸不着头脑,也许是皇太子殿下的差事是什么隐秘之事,所以宴会上皇帝虽然发怒,也没有说出缘由来。”

      “不,不对,看起来不像。”高疏桐将脸上的帕子丢开,直起身子,道,“瞧今日皇太子殿下的神情,他虽然性情高傲,被皇帝当众指责,自然脸上挂不住,可是看他的神情,也不像是知道皇帝为什么发怒的样子。他也不是那种会遮掩的人,真是奇怪。”

      朱珍珠一边为高疏桐准备入睡白色的中衣,一边道:“皇太子殿下真是可怜,陛下为什么无缘无故发怒,对皇太子殿下不公平。”

      高疏桐看了朱珍珠一眼,一边用手指关节有规律地敲击案几,一边对谢至说道:“谢至,你之前有没有听说什么消息,关于皇帝和太子的关系。我一直以为皇帝必然会看重太子,毕竟是皇长子,可是今日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皇帝明明厌恶哭闹的三皇子,还是要在众人面前做出一副慈父模样,同时对太子发怒,皇帝这是要做什么?”

      谢至回答说:“这一部分,之前打听过,听闻,后宫也是萧妃得宠,王皇后虽然得陛下敬重,但是宠爱却是一年不如一年。具体什么不清楚,但是皇后娘娘娘家势大,陛下颇有些忌惮,连带着对皇太子殿下也是不冷不热。不过底层小太监知道什么,这些消息,公主还要再分辨分辨。”

      “若是连路边打扫的宫女太监都有所耳闻,事情可能不一般。”高疏桐点点头,若有所思。不一会儿,笑起来,拉着朱珍珠,问,“珍珠,揽月殿有没有什么珍贵食材,燕窝之类的适合熬粥再送人的?”

      朱珍珠想了想,道:“上一次皇后娘娘的赏赐中就有珍贵食材,可以拿来煲汤,我现在去准备,明天就可以送出去。怎么,公主是要送给谁?”

      高疏桐点点头,道:“我厨艺不佳,这些还是要你费心。上书房的太傅讲课的时候教过我,我朝以孝治天下,孝与顺是为人子女立身之根本,虽然上一次父皇将我从御书房里赶出来,可是我明日仍旧可以煲汤送给父皇,尽一尽我为人子女的孝道。”

      “这是好事。”朱珍珠连忙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准备。”

      朱珍珠走后,高疏桐转过头,又对谢至说道:“谢至,你明日去三皇子生母,萧妃的宫里,找他们宫里的总管太监,从揽月殿里找一些之前的玩意儿,什么胭脂水粉送给萧妃,小孩子的玩具送给三皇子,就说是我的一片心意。然后再看萧妃怎么回应。”

      “好。”谢至想了想,又问,“萧妃与我们一向没有来往,自从公主搬进揽月殿,他们宫里也没来个人看过,公主怎么突然要去送礼物?”

      高疏桐说道:“今日我算是明白了,无论如何,父皇膝下只有两位皇子,除了太子,就是三皇子。我之所以被选定为和亲匈奴的人选,就是因为皇后疼爱自己的女儿,所以才把我推出来顶锅,而皇后和永平公主唯一的依靠就是太子。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也要和朋友打个招呼。”

      高疏桐想了想,又说:“不过萧妃看起来不是惹是生非的人,现在在她眼里,我是一个马上就要和亲匈奴的公主,对三皇子来说没有结交的必要。所以,最大的可能是萧妃会回礼物,但是不会太热络,不过这也不要紧,且看日后。”

      谢至看了高疏桐好久,才轻声说道:“臣先告退,公主好好休息,无论什么事情,都且等待明日。”

      高疏桐点点头,慢慢地躺在软塌上,月光从窗棂外射入,照在白色的床幔上,一寸又一寸地缓慢移动。夜深,万籁俱寂,高疏桐盯着缓慢移动的月影,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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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桐桐: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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