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一梦韶华

　　1。

　　白青牧做了一个噩梦，是那个梦中发生的事情改变了她的一生。

　　白青牧奔跑在倾盆大雨的夜里，她死死抱紧怀里的黑袋子，嘴里发出呜咽声，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找不到悲伤的象征。

　　她跌跌撞撞的跑进医院，在太平间的门口找了孟晋，当时的孟晋还叫白青磊。白青牧痛苦地蹲在了地上，雨水自头稍吧嗒吧嗒的滴在地上。她的双目空洞，泪腺好像干涸了一般，再也挤不出一滴眼泪。

　　尽管如此，她不得不承认，她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她的妈妈。

　　她突然找不到能宣泄悲伤的出口，她哭不出来了。

　　白青磊走到她面前，低头俯视她，伸手将一封信递到白青牧的面前，冷淡地说：“妈妈让你照顾我。”

　　白音牧全身湿哒哒的，她颤抖的手接过信，仰头空洞的看着白青磊，心中有几分怨恨，但她看到是白青磊红肿的双眼，心里才有点平衡，这个冷漠的孩子终究也是伤心的。

　　十五岁的白青牧肩负了照顾白青磊的义务，那一年白青磊十一岁。

　　叮铃铃……闹铃声吵醒了白青牧，她迷迷糊糊的爬起身来，穿好衣服，出门前去白青磊的房间看了眼熟睡的白青磊才关门离去。

　　白青磊在白青牧一走，倏地睁开眼。他看了看闹钟，凌晨两点半。白青牧起得越来越早了，她一直在为白青磊开学时的学费努力。白青磊翻了个身，竟有些睡不着。

　　他起床穿好衣服，抱着借来的新学期的课本，跑到巷子外的路灯光下面学习背书。

　　妈妈病死后，白青牧辍了学。白青牧什么都不让青磊做，只让他好好学习。但白青磊心里清楚，青牧一直在怨他，如果不是他的出现，妈妈也就不那么累，也就不会将病拖延到无力回天的地步。

　　五点钟，白青磊精神疲惫的走回家时，门口放着两份用保温盒装着的盒饭。他拾起沉甸甸的饭盒，心里有些难过。

　　白青牧虽然怨他，可是她时时刻刻都在为他操心。给他挣学费，自己连一瓶像样的化品都没有，她给他按季度买衣服，自己的衣服还是两年前的。每一天不管有多苦，他吃的永远是有温度的盒饭，而且他不止一次地看见青牧在吃嚼干巴巴的馒头。

　　白青磊也曾将自己挣来的一百元献宝似的给白青牧看，没想到白青牧非但没高兴，反而生了他好几天气。她训斥他，对他说：“如果你真有心不让我辛苦，就努力学习，将来有出息了，我就等你来养我。”

　　这句话也许白青牧已经忘得连渣都不剩，但白青磊却一直记得，他知道他曲解了“我等你养我”的意思，但他还是愿意那么想。

　　那一年白青牧十七岁，白青磊十三岁。

　　白青磊一直都知道白青牧有过喜欢的人，那个人叫什么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白青牧很喜欢他。

　　他不懂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样的感觉，有些时候他宁可傻傻地以为爱便是奋不顾身。白青牧为白青磊要打过很多次架，她受了伤，冷着脸也不埋怨他，也不问打架的原因。

　　白青磊才意识到他和白青牧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

　　白青磊第一次忤逆了白青牧。白青磊开始偷偷的去打工，为此青牧骂过他，白青磊只是冷着脸不说话，白青牧不会知道，一个正在成长的男孩子自尊对他来说很重要。

　　白青磊虽然是学校老师公认的天才，但也会有很多人说白青牧是他的小妈。

　　那一次白青牧病倒了，白青磊在那一年将自己的初吻给了白青牧，那么轻轻地双唇一贴，让白青磊的心狂跳不已。

　　也是同一天，白青磊知道白青牧喜欢的男孩叫——罗暮。

　　那一年白青牧十八岁，白青磊十四岁。

　　白青磊上高一那年发现家中的变化，白青牧不再那么忙了，而自己的学费也不用那么紧张，家中的存折里也会有一点积蓄。

　　白青磊不懂是为什么。青牧依旧很节俭，时光的打磨，几年来的辛苦，虽然没有改变青牧看美丽的容颜，但她早已装了一颗苍老的心。

　　也是在那一年，他们认识了两个苦命的姐妹。

　　白青磊在学校是个受人喜爱的大男孩，他阳光，是个喜欢穿纯色衬衫的天才，很多女生都给他送过情书，但他尊重每一份情书，不撕毁不扔掉，一一原模原样退了回去，并表示拒绝。

　　白青磊喜欢白青牧的秘密被人无意中发现，也被白青牧发现。

　　那天白青牧被老师叫到了学校，谈的是白青磊早恋的问题。

　　白青牧淡淡的说：“我不反对青磊谈恋爱。每个人都年轻过，都会有一个自己很爱的人，他们相遇在最美的青春时，为什么要强制毁掉他们一生中最纯真的感情。这种感情不是谁都能拥有过的。”

　　青磊的老师被白青牧说得语塞，犹豫不决地说，“可是…那个…白青磊她喜爱的人…与他不适合。”

　　“有什么不适合的，两个人走在一起，没有了解对方之前不该断定他们适不适合。”白青牧坐在老师对面一本正经的说。

　　白青牧的谬论也是让老师大跌眼镜，这怎么是正确对待早恋的态度啊？

　　“可是…难道真像同学们所说，你们…你们……乱……”老师惊讶之后，又开始犹豫。

　　“老师，不是那样的。”白青磊站在办公室门口，脸色通红小声地打断了老师。

　　白青收才觉得事情不对劲，皱眉问白青磊，“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磊脸红到脖子根，转身跑掉了。

　　白青牧叫了他一声，急忙转头对老师说，坚定的说：“我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样的，但我相信青磊，我相信他确定的事情。”

　　白青牧再追出去的时候，早已不见白青磊的踪影。她在校园找了大半天，最后门卫大叔说他没拦住，白青磊跑出学校了。

　　白青牧更加焦急，一个人在偌大的城市里从白天找到了深夜，整整一天也不见白青磊的踪影。

　　正当她寻到高级娱乐场所帝都盛宴，看到了帝都盛宴的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豪车，白青牧的脚步不由停住了，白青牧的脑海里想起了那个人。

　　虽然认识他两年了她不应该去打扰他，可是阑城这么大，她真的没有办法了……终于她鼓起勇气走了进去，她还是第一次踏进这么豪华的地方，整个大厅金碧辉煌，头顶的水晶吊灯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到处都是用钱堆出来的富丽。

　　来来往往的上流人士不断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远远地绕着她走。他们恨不得告诉她，像你这样穿得跟要饭的似的，也敢来这种地方？

　　白青牧站在空旷炫目的大厅不知该走哪个方向，心中茫然无措，又不禁苦笑，这就是穷人和富人的区别。

　　这时，几个人从转角的电梯里走出来，一个身穿名牌风衣的男人一脸淡笑，和一个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低声交谈着，风衣男身后跟着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子，一身干练笔挺的西装，手里拎着一个限量款的公文包。穿风衣的男人不经意的一瞥，便看到了一身朴素的白青牧呆呆的站在那。周围金碧辉煌的布置与白青牧一身单薄的廉价的牛仔外套和黑裤子，白色休闲鞋的白青牧呈现出鲜明的对比，想让人看不见她都难。而此时她茫然尴尬的站在大厅中央，不知道在找什么。
　　男人不由脚步一顿，身边一直在奉承讨好的男人也停了一下，“赵总，赵总？”

　　白青牧听到男人们谈话的声音，远远的望过去，她看到了赵书年，赵书年正淡淡的望着她。

　　赵书年身后提着公文包的耿秋悄悄地捅了捅走神的他，赵书年回过神来，冷漠的转过了头。白青牧的心不由的失落，他不记得她了。

　　赵书年一张漂亮的脸突然拉了下来，翻脸比翻书还快，与白青牧无情的擦肩而过，大步跨出帝都盛宴。奉承男低声下气的追着赵书年，赵书年潇洒的坐进车里，才开口：“合同的事我会考虑，李总先回去等消息，毕竟不是小项目，得经过董事会。”

　　车外的男人点头哈腰，谄媚的笑道：“那是，那是，赵总慢走。”

　　赵书年的车不久消失在白青牧眼前，白青牧叹了口气，一个人向家的方向走。回家看看吧，也许白青磊消气了，就自己回去了。若是没回去……

　　白青牧心事重重的往前走着，突然身上被人披上一件厚大衣，白青牧惊慌的回头，抡起拳头就要开打。小拳头举过头顶，白青牧看到对方是赵书年，赵书年盯着前方，身上穿着偏厚的风衣，双手插着兜，完美的轮廓没有什么情绪，好像要被打的不是他。

　　“入冬了，多穿些。”赵书年客气的说。

　　白青牧不由的惊讶，他不是走了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

　　“谢谢。”不知为什么每一次见到赵书年，白青牧就变成了温顺的小绵羊，赵书年说什么便是什么，她从不反驳。

　　“怎么想到找我？”赵书年说着一只胳膊便不由自由主的搂上了白青牧的肩膀，白青牧低下头有些不适应。

　　白青牧感觉到赵书年手臂一僵，好似对方也诧异自己这种逾矩的举动。他尴尬的放下了手，别过头问白看牧：“出了什么事？”

　　白青牧犹豫了一下，说：“我弟弟不见一整天了。”

　　赵书年一听，随即笑了：“这么离不开他，我记得你喜欢的人可不是他啊。男人嘛，跑出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的，他平时不会不回家的。”白青牧激动的抬头，担忧的眼神让她的双眼灵动起来让人想到小鹿的样子。

　　赵书年盯了着她，不禁一笑，伸手捏着白青牧柔软的脸蛋，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话，然后两个人全愣住了。

　　就在这时，两个骑摩托车的流气少年路过时，看见了白青牧，他们吹着口哨，冲她打招呼：“嗨，青牧。”

　　白青牧回过神向后退了一步，平静的向那两个人后知后觉的招招手，再抬头时赵书年已经走到一旁在打电话：“对，一个高中生，男孩。多派些人去找，城外的荒山也别放过。”

　　赵书年挂掉电话，不禁责备：“你怎么认识这种人？”

　　“这很正常啊，你有钱有势认识的自然是有身份的人，像我这种穷人家的孩子自然认识的是像我这种人，这叫……物以类聚。”

　　赵书年盯着一本正经的白青牧，不禁皱眉，她几句话拉开了他们距离。

　　“其实，我现在都觉得认识你们，是件不可思议的事。”白青牧低下头，脑海中浮现出罗暮的模样，他应该也变了吧，这么多年没见，他是不是像赵书年一样，当了总裁，变得成熟，有了新女朋友……

　　赵书年盯着神游太虚的白青牧，猜出她在想罗暮。便像长辈一样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断了她思绪。

　　白青牧发觉自己走神了有些抱歉地看了一眼赵书年，赵书年认真地问她：“想见他吗？”

　　白青牧一惊，然后点了点头，又摇头，美丽的眸子黯淡下来：“还是不要了，我不该和他牵扯太多。”

　　赵书年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不由勾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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