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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积
不远处，黑衣人正在挨个查看公验。
围观群众表现出极大的耐心，都在翘首期盼出现什么大事。
检查的结果是，并没有人混进其中，只是少了两个人，一个道士，一个喇嘛，据他们领头的说，这二人是去方便了。
围观人群中开始出现这样的声音。
“对对，我刚在茅房就看见一个道士一个喇嘛也去方便。”
“这受害人明明就是他们，为什么还要查他们的公验。史家的人脑袋有问题吗？”
“谁家愿意出这种事，你看这些穿黑衣服的人，根本就不是史家的人。”
“你又如何得知？”
“史家的人都戴了重孝，这些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要闹事干嘛挑这种日子，可怜史老爷子尸骨未寒。”
这时候，一个穿着丧服的白胖中年人沉着脸走出来，身后几个家丁抬着担架，上面躺了两人。
“人已经找到，各位不要惊慌。诸位法师累了一晚上，早些回客栈休息。”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瞪着一名黑衣人头目。
黑衣人面色凶狠，直往白胖大叔而来，二人低头交涉了几句 ，黑衣人愤愤不平一挥手，队伍又开始动了。
“这些黑衣人是什么来路，居然能干涉史家的事情。”
“现在的史家已经不是当年的史家喽！”
“嘘，你别乱讲！”
趟担架上的二人也被抬了出去。石衡拿出公验，混在哭丧的人群中，顺着人流出了史宅。
夜已深沉，大街上寂静无声，如果不是史家的脸面，这些人可享受不到宵禁后在外游走的待遇。
当然，这游走也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一群几十人的巡街士兵一路紧盯着他们，要是敢四处游荡、打架斗殴，嘿嘿嘿。
除了官府的人，黑衣人紧跟其后，这一路有这么多高手保驾护航，还真是“安全”。
“不晖”已经回不去了，石衡稀稀拉拉的人群中，朝史家统一安排的客栈走去。
他们都是外乡人，特意为了史老爷子的丧事而来，史家为了表示谢意，统一为他们订了客栈，相当于食宿全免，车费报销。
“那些黑衣人不走的吗？”石衡小声问身边的人。
“你今天才来的？他们也住这边。昨天我就看到过他们了。可凶了，你别招惹他们。”
好在，僧众们也住这里。
“夜长梦多，今天晚上必须走了。等大家都进屋休息了，我去叫他们。你先不要睡，在茅房里等我。”
史家安排的是梓州最好的客栈，客栈名居然叫“怀一”，应该就是史家自己的产业。众人经历了这一晚上的糟心事，早早回房睡了。
一楼只剩两名少年瞌睡嘻嘻守着柜台，以及三五黑衣人生气勃勃守着大门。
熬了一晚上，石衡困得有些神志不清了。他眯着眼睛找到茅房，想进去小睡片刻。
脚刚落地，就被人捂嘴踢腿反身按在墙上。这回力度很大，触感也不好，疼死了。
“慢！是季康！”
熟悉的声音传来，石衡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茅房里黑黢黢的，史怀一手中举着火折子，照亮了三人的脸。
“你小子怎么来了！你兄长我出手没轻重，差点结果了你。”石璋松了手，还不忘去揉揉季康的脸。
“一言难尽。”石衡想起了什么，又连忙说道，“对了！不晖回不去了，黑衣人正在那边等你自投罗网呢！”
“啊！我的钱还在客栈呢！”石璋郁闷道，“上人，你这个老情人还真是神通广大，这种事情都知道。我要是你，干脆从了算了，一把年纪了来一场黄昏恋也不错，也不辜负人家对你的一片痴心啊。”
原来，史怀一只是告诉他，自己不方便公开露面，因为有个女子倾慕自己多年，这次布下天罗地网要找到他。他不喜欢那女子，但又不得不回来奔丧。于是二人就乔庄成做法事的僧众......
“绿绮说的可不是这样。”石衡看着史怀一，小声嘀咕。
史怀一眼色一凌，有些惊讶，随即又恢复如常，他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石衡不要声张。
这时，茅房外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三人的汗毛又立了起来，像是三只随时准备炸毛的猫。
“史怀一，你们有完没完，准备走了。”是绿绮不耐烦的声音。
上人并没有因为被直呼名讳而动气，反而一脸无奈摊摊手。
开门见着一妙龄女子来接应，石璋十分诧异，精神的疲惫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八卦，说道：“上人，你今年是不是命犯桃花劫？”
守门的黑衣人已经倒在地上呈现昏睡的姿势，绿绮踢了其中一人一脚，不客气地踩了过去。
“走吧！”
“我们去哪儿？”石衡小心翼翼的问道。
“香积寺。”史怀一和绿绮异口同声道。
绿绮、史怀一在前，石衡兄弟二人在后，面面相觑不再说话。
石衡心中似有几分不畅快，这二人如此默契，这绿绮果真不是想要搭理自己，只是为了救史怀一。
石璋则是想不通，自己年轻帅气、强壮有力，被人喜欢理所当然。可这老和尚年老色衰，文武双缺，也就能弹几首曲子，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
香积寺坐落在梓州西北香积山上，距涪城县东南三里，是梓州知名古刹。山上风景秀雅，寺院清幽雅静，善男信女如织。六十年后，诗圣杜甫曾经写下《涪城县香积寺官阁七律》：
寺下春江深不流，山腰官阁迥添愁。
含风翠壁孤云细，背日丹枫万木稠。
小院回廊春寂寂，浴凫飞鹭晚悠悠。
诸天合在藤萝外，昏黑应须到上头。
正是春日好风景，香积山林苍翠欲滴，远远的听到了寺院传来的晨钟，深厚悠长，映着山间美景，冲淡了一夜紧张奔走。
寺院的主持就是“不晖”的老板，人称“晖上人”。晖上人身形微胖，面像却十分精明，一言一笑，不像是个方外人士，倒像是个精于算计的商人。
“怀一上人，我寅时起床见喜鹊在枝头唱歌，料想便有好事。没想到天刚蒙蒙亮你便来了。”
“我身负重丧，你倒说是好事。”史怀一话这么说，脸上却也带着笑意。
“我讨打。这两位少年是？”
“是子远的二郎、三郎。仲达、季康，这位是一代高僧晖上人。”
“不敢不敢。亏得你介绍一句，我还以为你儿子都这么大了！子远好福气！两位郎君一表人才，既有子远的英俊，又得毓敏的聪颖，还有怀一你的风度。”
“莫要找打。”
石衡二人被这个调皮的晖上人震惊了，恭顺叫了声“晖叔伯”。
“唉，怀一，我们都老了，都是叔伯了。想当年，我们初次游历香积寺时，都还没这些小崽子的事呢！”
“此次梓州之行，我还想带他们去一次射洪，顺便祭拜一下伯玉兄。”
“我看还是不要去了，昨夜那一遭你能逃脱，那是侥幸。再去射洪，就是字头罗网。”
“我还以为到你这里也是自投罗网呢。”
“那不一样，也不看看我是谁。说到这里，绿绮姐姐呢？怎么没见她人？你要我设结界的事，我一定要跟她好好解释一下。”
“她累了，还在休息。放心，以她的聪明才智，你根本困不住她，她也绝对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当事人倒是自得其乐，石衡二人却是想插嘴也插不进去，想笑就觉得找不到笑点，只好低头对着手指，默默化解尴尬。
就在此时，救星来了。
“谁说的？我是见他一次就想打他一次。”绿绮自门外走来，身姿窈窕、体态动人、面如白玉、眼若星辰，一瞬间就将这尴尬的会谈化解了。
绿绮倒也不见外，斜着眼睛看他们一眼，说：“季康，你们兄弟二人去山上走走吧，我们三个老东西要算算旧账。”
美女来了，自然有风流话题，这种时候走，岂是英雄所为？石衡兄弟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就已经达成一致。
石璋左右探了一下地形，二人便找了个舒服位置偷听墙根。
这三个“老东西”似乎很熟悉的样子，各种往事随口就来，凭着多年以来偷听墙根的经验，二人总算将这三人的关系搞了个透彻。只是由于信息不对称，以及关注点不同，兄弟二人的理解却是大相径庭。
以下是石衡的理解：
怀一上人、晖上人、陈伯玉是年轻时代的“梓州纨绔三人组”，三人均是富豪大家，有钱有势，在梓州城内为非作歹。
绿绮是陈伯玉从幽州带回来的绿绮琴所化，据说能够弹奏世间最美妙的琴音，二人相互引为知己。后来伯玉为奸人所害，死前将诗稿、绿绮琴以及青冥剑交给史怀一，史怀一为此被人追杀，有家不能回，晖上人则出家为僧，青灯古佛度日，当然仍然家财万贯。
如今已过十七年，当年陷害伯玉、有可能陷害伯玉的人已经作古，可是史怀一依旧被人追杀。如今，他们不想再躲了，一定要查出真凶，为伯玉以及为此事死去的人报仇。
以下是石璋的理解：
绿绮的琴声真好听，呼噜呼噜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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