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小儿初长成

　　陆家的花园里，陆诚带着雨萱摆了满满一桌子的小玩偶，教她背乘法口诀表。
　　“萱萱乖，再跟哥哥说一遍，‘六六三十六、六七四十二，六八四十八，六九五十四’，你都说对了哥哥就带你去游乐场坐旋转木马。”陆诚急得满头大汗。
　　“六六三十六，六七……六七四十六？”萱萱无辜地看着哥哥，这几句话怎么这么难说呢。她还是喜欢听哥哥讲故事，这些无聊的数字太奇怪了。
　　陆诚怎么也没想到，认汉字和背唐诗虽然学得也很慢，常常是前脚教了转眼就忘，可架不住他不怕辛苦反反复复地教，一遍不行就教十遍，十遍不行就一百遍，小丫头也终于记住了大部分。可到了数学……陆诚急得要吐血了，萱萱仍然背不出六以后的乘法口诀……她好像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为了让萱萱能直观的理解乘法的意义，陆诚买了很多的小玩偶给她摆成矩形，先给她数一遍再教她，可他却备受打击地发现，萱萱好像有点儿不识数。就这样，陆诚教了她半年多，眼看着到了父亲约定的日期，可萱萱的进步不大，有时候说得对，有时候说不对。
　　等到陆千帆把女儿带到书房里考试的时候，识字和背诗选了最简单的题目，总算是都勉强过了关，可是到了乘法表，她一紧张就更是磕磕巴巴地说不清楚，五七三十五都说错了。陆诚心里明白，萱萱的表现早已突破父亲的底线，可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爸爸。陆诚怕父亲像对自己那样责打她，赶忙说是自己功课太忙，后面的没有时间教了。
　　陆千帆叹了口气，拍拍女儿的脑袋，让她去找妈妈玩了。
　　“爸，我没完成您交代的任务，您罚我吧。”陆诚说着要解自己的皮带，被陆千帆挥手制止。
　　陆千帆平静地问，“萱萱她……现在还不识数，是不是？”
　　“爸……您怎么知道的……”陆诚错愕。
　　“自己的女儿，有什么不知道的。”一向从容自信的陆千帆眼中突然有了无可奈何，难得用商量的语气跟陆诚说，“雨萱她……有很多不足，你要对她多点耐心，一次不会就教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哪怕十次、一百次，直到她会了为止，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爸，您别着急，萱萱年纪还小，我也不会教小孩子，等上学了有老师讲解，她肯定能学会的。”陆诚自责，都怪自己花的心思还不够，让父亲为这些小事操心。
　　“你自己当初是怎么学的？”陆千帆问。“几岁会数数、会背乘法表？”
　　“好像也没怎么学，听过就记住了……”陆诚想了半天，这个哪用得着特意去学呢。他以前一直以为，每个孩子长大了自然就会了。
　　“萱萱她不像你那么聪明，但你要记着她是你妹妹，你永远都不能放弃她。”陆千帆的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反反复复几句话说了又说，那个巧舌如簧的陆大律师仿佛消失不见。
　　“爸，萱萱是我见过的最乖最可爱的小姑娘，不管她是不是最聪明的，我都会永远保护她疼爱她。”陆诚急得脑门儿冒汗，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好儿子，爸爸相信你。你马上就高考了，按你现在的成绩，可以考上全国最好的学校，出国去藤校留学也没问题，你自己是怎么打算的？”

　　陆诚没想到父亲会突然问起自己的事情，这件事他也一直烦恼着。
　　如果去外地读大学就要离开家，爸妈工作都很忙，家里就常常只剩下萱萱一个人了。从萱萱出生起自己就一直照顾她，一天也没有离开过，他不在谁陪萱萱玩、给她当大马骑呢，万一她生病了要吃药打针也没人会像自己那样耐心地哄着她……陆诚的心里像是有针在扎着，密密地疼。
　　“你在想什么？”陆千帆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没太想好。您想让我去哪个学校？”陆诚已经习惯了顺从陆千帆的意思。
　　按着他对父亲的了解，肯定会让自己去最好的学校，说不定要送出国去留学。如果他说舍不得离开妹妹想留在本地，父亲一定大发雷霆，觉得他没出息，他更是绝无留下的可能。倒不如先看看父亲的意思，再作打算。陆诚甚至想考试的时候假装失误故意多错一些，大不了被父亲痛打一顿，换来四年在妹妹身边，也值得了。

　　“爸爸想请求你，留在本地上大学。萱萱她……她需要你。”陆千帆说得为难而恳切，“虽然学校不是全国最好，但也能排在前三名，法律专业更有A+级重点学科。你放心，有爸爸在，不管你在哪里读大学，我都可以让你成为最顶级的大律师，卓陆也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听了这话，陆诚如释重负，压在心上的大石头一下子消失不见，倍感轻松。
　　“爸，您别这么说。如果不是来了陆家跟着您，我根本就不是现在的样子。能去S大读法律，我也挺高兴的。我愿意在家替您和妈妈照顾妹妹，照顾这个家。”陆诚温和地笑，十七八岁的男孩像太阳一样生机勃勃，照亮了陆千帆眼前的阴霾。
　　“好孩子，爸爸谢谢你，替萱萱谢谢你……”陆千帆说着，竟有些哽咽。
　　“爸，您今天怎么了？”陆诚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挫败，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岁。他说的话让陆诚听不明白，可又不敢多问。
　　“没事……今天那个官司比较棘手，我累了。你回去复习功课吧。”陆千帆闭上眼睛靠在老板椅上，打发陆诚离开了。
　　后来卓尔买了一个带乘法口诀表的铅笔盒，让陆诚送给萱萱。她还特意叮嘱，以后不要再为这个难为妹妹。陆诚记得刚来陆家时安叔的话，一切都要以母亲的意思为最高指示。他也乐得终于不用再纠结这个难以完成的任务。
　　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在陆诚十八岁的成人礼时如约而至。

　　哪怕没有去最好的学校，陆诚依然给陆千帆挣足了面子——他考了当年的理科状元，数理化三科满分。别人都以为陆诚是报考失误，可这结果却是他最想要的。既报答了父亲这些年来督促教导他的心血，也如愿留在萱萱身边，可以看着她一点点长大。
　　陆千帆总觉得在这件事上委屈了陆诚，给他的毕业谢师宴办得格外隆重。陆雨萱这位千金大小姐也第一次和陆诚一起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之中，而且比她的状元哥哥更引人瞩目——不仅是因为长得粉嫩可爱又打扮的像个小娃娃，更是因为自始至终她都被陆诚抱在怀里，让多少女孩羡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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