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小儿初长成

　　“爸爸……哥哥打萱萱……”雨萱一看见爸爸回家了，再也不肯留在陆诚的怀抱里，挣着往陆千帆怀里去诉说自己的委屈。

　　陆千帆接过了女儿，完全不敢相信——陆诚那么懂事，又很照顾妹妹，绝不会无缘无故打她的。还没等他问，陆诚就老实交代起来。

　　“爸，雨萱老是睡觉前吃糖，我怕她得虫牙，刚才……打她屁股了。”陆诚越说越小声，他刚想开口认错时，被陆千帆用眼神制止了。
　　陆千帆问怀中的女儿，“萱萱在床上吃糖，才被哥哥打屁股，是不是？”
　　“嗯……哥哥最坏了，萱萱讨厌哥哥。”雨萱把脸埋在陆千帆怀里，嘟嘟囔囔地向爸爸撒娇。

　　陆千帆褪下了雨萱的睡裤，看着女儿白嫩嫩的小屁股一如往常，摸上去也是温温凉凉的，哪是刚挨了打的样子。他知道陆诚只是吓吓她，可也正好借此机会给女儿做规矩。

　　“看来萱萱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主动跟爸爸承认错误呢。”陆千帆说着在雨萱屁股上打了起来。他下手比陆诚打得重得多，几巴掌下去雨萱的屁股上就绯红一片。
　　“啊……疼……爸爸不打……萱萱乖……”雨萱的小腿在爸爸怀里一个劲儿地折腾着，可怎么也逃不脱那双有力的大手。
　　陆诚惊得呆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爸爸会再打萱萱，鬼使神差之下伸出自己的手来挡着爸爸的巴掌，护住了萱萱的小屁股。“爸，别……我刚才已经管教过萱萱了，她知道错了。再打……太疼了，她晚上要睡不好觉的。”
　　陆千帆也不理他，停下了手问女儿道，“哥哥心疼萱萱，爸爸的巴掌都打在哥哥手上了，萱萱还说哥哥坏么？以后犯了错哥哥管你的时候，萱萱是要乖乖听话，还是来找爸爸？”
　　雨萱的小屁股这下是真的疼得厉害了，也明白了哥哥才是对她最温柔的，马上哭哭啼啼地说，“不说了……萱萱听话，萱萱要哥哥……哥哥抱抱……”
　　陆千帆替女儿擦着眼泪，温柔地哄着她，“那以后爸爸妈妈不在家，萱萱都要听哥哥话，做个好孩子，知道吗？”
　　“呜呜……知道……我要找哥哥……”小丫头倒是很识时务，想赶紧回到那个安全的港湾。
　　陆千帆这才把雨萱交给了陆诚，又教育她说，“那爸爸看看萱萱以后怎么表现，要是再不乖的话，就让哥哥把你抓到爸爸的大书房里，像刚才那样被爸爸打屁股，还要打得更多更疼，知道了么？”
　　“知道了……”雨萱自己抹着眼泪，还是哥哥的小书房好，有得吃有得玩，她才不要去爸爸的大书房呢。
　　陆千帆离开后，雨萱还是紧紧搂着陆诚的脖子，怕他再把自己抓到爸爸书房里似的。胖乎乎的小手摩挲着陆诚棱角分明的脸，奶声奶气地讨好着，“哥哥不生气了，萱萱听话，不要爸爸打。”
　　陆诚一听这话心软的要化出水来，抱着怀里的小人亲了又亲。“萱萱最听话，你要乖乖的，明天哥哥给你买更好吃的糖。”

　　雨萱像个小大人似的跟陆诚聊着天，不时地摸摸自己发烫的小屁股。陆诚便把她放在床上，轻轻替她按揉着。直到雨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陆诚才替她盖好被子，悄悄离开。
　　时间不早了，可陆诚还是要到父亲的书房去一趟。刚才父亲在妹妹面前维护了他当哥哥的尊严，现在他也要去替自己的行为负责。

　　大书房里，陆诚局促不安地站在书桌前。陆千帆埋首于公文之中，完全没时间顾及儿子。
　　屋里安静极了，除了敲击键盘和翻动书页，就只有父子俩的呼吸声。陆诚偷眼看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每次他惩罚自己之前也都是非常平静。
　　不管陆千帆打得多重，陆诚也没见过他动怒，每次他都是很冷静地指出陆诚哪里做得不对、差了多少、以后要怎样做。接受了惩罚之后，陆千帆就像是翻书一样，对之前的事情都不会再提。
　　这样的处理方式让陆诚心里很轻松，虽然身上是痛的，可他从来不用担心之前的错误会让父亲对自己不满。
　　陆诚知道，父亲肯打就是原谅和包容。
　　这对孤儿院里出来的被抛弃过的孩子来说，是一种莫名的安全感。父亲的眼神远比他的戒尺更有杀伤力。陆诚最怕的就是自己犯了同样的错误之后，陆千帆眼里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有事就说吧，一直站这干什么？你很闲？”陆千帆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抬头问陆诚。
　　“爸……刚才……我打妹妹了……”陆诚低下了头，心里惴惴不安。
　　“我知道啊，刚才我不是过去了么。还有什么事？”陆千帆眉头微蹙。
　　“爸，我错了……您罚我吧。”陆诚往前凑了凑，双手扶住桌子弯下身，极标准的等待受罚姿势。
　　“原来是为这个，”陆千帆合上了电脑，看来今天要花点时间与儿子谈一谈了。“那你为什么打她？”
　　“我怕她蛀牙，让她以后不许吃着糖睡觉。”陆诚小声解释着。
　　陆千帆好像明白了，继续问，“嗯，所以是她错，不是你错啊。你还想说什么？”
　　“可是……我是哥哥，不该打妹妹，她还那么小……”陆诚心中被自责填满，觉得自己辜负了父母的疼爱，更愧对那小人儿的依赖和信任。
　　“你说话张不开嘴么？话都不会说，趁早改行。”不管是不是真的犯了错，陆千帆看着陆诚支支吾吾的样子就来气，随手用文件夹在他手臂上抽了一下。“那你是不是觉得，爸爸也做得不对呢？我也打了萱萱。”
　　“不是不是！您是爸爸，当然不一样……可我……”陆诚又一次低下了头。
　　“陆诚，你还没有真的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对吗？你觉得，萱萱是我的亲生女儿，所以她做得不对我也会偏袒她娇惯她，你打了她我就会怪你，是不是？”陆千帆知道自己猜中了这孩子的心思，扶起了陆诚，难得温和的语气对他说，“陆诚，萱萱是我的孩子，你也是。因为你是男孩，资质又好，我才对你要求特别严格。不许你出错，是希望你能成才。还有……我希望以后你能足够强大，可以保护和照顾萱萱。你要记得，只要你一天还姓陆，就还是我的儿子。哥哥管教妹妹，有什么问题吗？”

　　“爸……我怕你怪我不疼妹妹，我真的是为了她好，没想要伤害她欺负她……”陆诚感激地解释着。
　　“我知道，刚才也看见了，小丫头什么事都没有，虚张声势撒娇呢。平时也是让她妈妈给娇惯坏了，越来越任性。我仔细想了一下，小孩子不能没有个怕的人。我很忙，没时间天天在家看着她，你知道我向来要求很高惩罚很重，她一个女孩子，不需要跟我吃那么多苦。现在爸爸问你，你愿意以后负责管教妹妹吗？”

　　“爸，你相信我可以教好妹妹？”陆诚意外。原来父亲竟是这样器重他。
　　“嗯，你很优秀，也有耐心，爸爸相信你一定能教好妹妹。不过你要记着，爸爸对萱萱的要求和对你不一样，我只要萱萱平安快乐的长大，做一个善良懂事的孩子就行。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能伤害她，知道吗？”陆千帆有许多话没有说出口，那是他心里永远的遗憾，现在的陆诚也不一定能够理解。
　　“知道，爸，我一定不会伤害萱萱，我会好好照顾她、保护她，让她永远开心快乐，无忧无虑！”
　　“嗯，爸爸相信你一定会做得很好。但你也要记着，爸爸给了你管教萱萱的权利，你就也有了替萱萱承担责任的义务。以后她要是闯祸了，我就直接找你算账，绝不手软。还有，你马上就要高考，课业压力越来越重，我对你的要求不会因为她降低，班级第一名，年级前三名，达不到你也照样要挨打，知不知道？”
　　“知道了爸，我以后一定更努力学习，给妹妹做个好榜样！”
　　陆千帆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突然想起了他刚才的话，关心地问，“对了，平时挨了打之后，你都睡不好觉吗？”
　　陆诚听父亲这么说很不好意思，赶紧摇头道，“我……没事的，就是有时候实在太疼就趴着睡……只是萱萱那么小，我怕她晚上做噩梦。”
　　“我知道了。”陆千帆沉思片刻，很认真地跟他承诺，“以后你再犯错我就早点打，尽量不在你睡觉之前。”
　　那天从父亲书房里出来，陆诚第一次觉得，他真的是陆家的儿子。他也下定了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陆家的女儿，报答父母的恩情。
　　第二天陆诚特意没去律所，放了学就早早回家，还给雨萱买了她最喜欢的泰迪熊。可他进门之后，雨萱没有像往常一样跑出来要抱抱。陆诚心里有些不安，小丫头不会是还在生他的气吧。他去了雨萱的房里，还是没有人。
　　难道没在家，跟刘妈出去玩了？

　　陆诚失望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换了衣服准备复习功课。可一进书房，就看见雨萱在他书房的床上抱着小熊睡着了。他赶紧回到卧室去拿了被子来给雨萱盖上，然后就守在她旁边一直静静地看着。
　　雨萱睡醒时朦朦胧胧看见陆诚的脸，伸出肉呼呼的小手要他抱。“哥哥终于回来啦，萱萱等了你一整天呢，我好想你呀！”
　　陆诚心里很温暖也很意外，他还以为小丫头会跟他闹脾气，要他哄一阵才会搭理他呢。看来，爸爸的一顿巴掌倒让小丫头跟自己亲近了不少。
　　“哥也想萱萱呀，一回来就看见萱萱睡着了，今天在家乖不乖呀？”
　　“嗯，萱萱乖乖的！”雨萱拼命点头，指着陆诚的书桌要过去，“我把糖糖都拿到哥哥书房里了，以后萱萱不在床上吃了，萱萱要做个听话的好孩子。”
　　陆诚狠狠亲了一口她的小脸，大大表扬了小丫头的乖巧。雨萱看见哥哥又给她买了泰迪熊娃娃，惊喜地一手一个抱在怀里，喜欢得不得了。
　　此后，陆诚的生活里多了这个小女娃，也不像以前那样不苟言笑。雨萱的依恋让他无比满足，也带给他另外一种亲近的幸福——她是这个家里唯一不知道自己是养子的事情，在小丫头心里，陆诚就是她的亲哥哥，爸爸妈妈的亲儿子。
　　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雨萱一直都很听陆诚的话，只要哥哥板起脸来她都会乖乖的。就算任性发脾气，陆诚一般都是拿好吃的好玩的哄着她。看着雨萱无忧无虑地玩着笑着，他也会跟着开心起来。偶尔淘气得太过分了，陆诚就半真半假地拍打两下，只要雨萱肯开口认错求饶，他马上就舍不得再打下去，赶紧给她揉揉。
　　陆千帆看雨萱很听陆诚的话，就交代给儿子一个新任务，要他在上大学前教会雨萱五百个汉字、一百首唐诗和乘法口诀表。
　　陆诚算着时间，信心十足地接受了父亲的任务，他甚至觉得自己能超额完成。可小雨萱，却没能让哥哥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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