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小儿初长成

　　夜深了，山里的温度越来越低，陆诚心里也涌起一丝寒意。他穿着大衣都不觉得热，想起雨萱每天上学的打扮，很担心她会冻着。陆诚打着手电围着帐篷一圈圈地往外找，心中的担忧让他的情绪越来越不安慰。
　　“陆诚哥，一会儿看见小萱萱你别发火啊，她自己一个人肯定害怕了……”子涵见陆诚的眉毛已经皱得如同刀刻，提前开始替雨萱求情。
　　陆诚没说话，只是瞪了她一眼。一想到雨萱一个人在黑暗里害怕的样子，心就揪在了一起。他加快了搜寻的脚步，怕自己多耽搁一刻雨萱就多一分危险。就在陆诚的耐心快被担忧的恐惧消耗殆尽时，终于看见石头后面有个小小的身影，在夜色下瑟瑟发抖。

　　“小萱萱是你吗？我们来找你啦！”子涵第一个跑了过去。
　　“子涵？”雨萱的声音都有些哆嗦，“我迷路了……”
　　子涵搂着雨萱替她取暖，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赵维挡在雨萱和陆诚之间，恳切地说，“陆诚哥，都是我不好，我带她们出来玩却没照看好雨萱，这次不是她的错。你消消气，回家千万别打她，说服教育……”赵维特意压低了音量，他不想让雨萱听见。
　　“我说要打她了么？”陆诚横了赵维一眼，如何管教雨萱，怎么也轮不到他来教。
　　子涵难得态度讨好地向陆诚道，“陆诚哥，是我强迫小萱萱陪我来的，跟她没关系，你别怪她……”

　　好在雨萱没事。
　　要不然，陆诚真怕自己会发疯。

　　“陆雨萱！过来！”陆诚呵斥里虽带着冰碴，一颗心却总算落了下来。
　　雨萱回过神来，全然不在乎陆诚脸上的怒意，挣脱子涵的手，跑过去扑在陆诚怀里，哭着叫哥哥。“我刚才好怕再也看不见你了……幸亏我真的看见流星了，就赶紧许愿让哥哥随时可以找到我……”
　　陆诚一抬手，子涵和赵维就要上前来拉着，可他却只是脱下了自己的大衣，披在雨萱身上。
　　“陆雨萱，是不是最近我对你太仁慈，你忘了屁股疼的滋味了吧……”陆诚把冰凉的雨萱揽在怀里，呵责也掩饰不住心疼。
　　“哥……不是……”雨萱怯怯地看着陆诚。
　　“陆诚哥，咱们快点回家吧，这都半夜了，在山上凉飕飕的，你穿这么少一会儿冻病了。”卓子卿跟上来打着圆场，他家这个惹祸精，真是让人头痛。
　　陆诚点了点头，把包在雨萱身上的大衣又围得紧了些。“还冷不冷？”
　　“好多了，哥哥的衣服热乎乎的。”雨萱裹在陆诚的大衣里只露着个小脑袋，看陆诚只剩下一件单薄的衬衫，又想把衣服脱下来还给哥哥。
　　“老实点，回家再收拾你。”陆诚把大衣扣子系上，让雨萱整个人围在里面不会被风吹到。他尽力不让自己在寒风中打颤，可雨萱第一次觉得，哥哥的手比自己的还凉。

　　回程路上，卓子卿很识相地带走了卓子涵和孟涛。赵维道歉了半天，陆诚还是坚决表示这次的事情回律所再说，并且绝不会送他回家，让他自行解决，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终于盼到了少爷带着小姐回来，刘妈在门口直念阿弥陀佛。看着陆诚只穿一件衬衫和雨萱身上的大衣，她赶紧去准备了热茶送到楼上。
　　这时候雨萱也平静了，想起这一晚上的事情，知道自己闯了祸，接过热茶来在陆诚身边端着。
　　“哥喝口茶吧……”
　　陆诚稳坐在书桌前，拿出包里的文件翻看着，不理她。

　　时钟嘀嗒嘀嗒。
　　半小时过去了，屋里只能听见陆诚翻动文件的声音和偶尔落笔的沙沙声。
　　雨萱拿着茶杯在两只手里轮换着，陆诚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放下。她心里一直嘀咕着，如果哄哥哥喝了茶，是不是就表示原谅她了。

　　“烫手么？放下吧。”陆诚还是心疼了。
　　“哥，你喝一口吧，还热的……”雨萱把杯子往陆诚眼前推了推。
　　“陆雨萱，你屁股是不是不要了？我要是不去找你，你今天晚上怎么办万一出事了怎么办？”陆诚放下笔，专心致志地看着眼前这个让他牵挂了十几年的小姑娘。如果她遇到危险出了事，陆诚是想都不敢想的。
　　“不是……我知道哥哥会去找我的……”雨萱双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那个，哥，你之前答应我的，还算数么？”
　　“我答应你什么了？我说过让你出去疯玩夜不归宿？今天这事，你自己说，我该不该打你一顿？”陆诚怒意渐浓，看来最近是管得太松散，雨萱跟子涵整天混在一起，心越来越野了。
　　“该打……我是说，那个‘免打金牌’呀……”雨萱看着陆诚神色，哥哥不会要赖账吧。
　　“呦，我说小丫头怎么胆子大了呢，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你放心，我不会跟你耍赖皮。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年只有两次机会，这才几天，你就要用么？”

　　陆诚打量着雨萱，女孩大了难免让人操心，尤其是她这样没有心机的漂亮女孩。这次夜不归宿本该好好教训，可自己签字画押答应过她的事情也不好公然反悔。
　　不过让她用了也好，一来告诉她自己是讲信用的，以后罚她也能让她心服口服。二来以这丫头的表现，离下一次收回她的‘免打金牌’也不远了，到时候无所依傍，看她还敢不敢有恃无恐。
　　再说陆诚要教训雨萱，也不是只有打屁股这一个办法。

　　“嗯……那就用一个吧。哥你等一下，我去拿给你啊！”
　　雨萱见陆诚答应喜出望外，决定还是先过了今天这关再说，赶忙跑回自己屋里，挑了一张给他送了回来。“哥，这样就可以了吗？我就不用挨打了，是吗？”
　　“是，不用挨打，不过不能就这么算了。”陆诚拿出一本小薄册子，放在雨萱膝盖之间，“在我书桌前罚站，三个小时，掉下来一次加半个小时，超过三次这个月不许吃冰淇淋。”
　　“哦……”雨萱松了口气，罚站就罚站吧，只要别挨打就行。“哥哥，我可以抱着小熊么，要不然……我手不知道放哪……”
　　陆诚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他完全难以想象，竟然有人敢在受罚的时候提出这种要求。

　　以前陆千帆都是要求他在书桌旁军姿站好，衬衫领子上两排大头针，脖子是不敢挪动分毫的。手放在裤线两侧，膝盖间还要夹着一张名片。一旦掉了就得延长时间不说，戒尺也会招呼在他大腿后侧——要让他在第二天上学坐在凳子上时，也能记着教训。

　　“让你罚站还这么多要求……拿着你的暖手玩偶吧。”看着雨萱真诚而无辜的眼神，陆诚竟答应了她的要求。毕竟在外面冻了一晚上，可别生病了。
　　“谢谢哥……”雨萱在陆诚书房里就近拿了一个，就老老实实地回到了书桌前站着。

　　陆诚很喜欢看着雨萱站在他眼前，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听她还在自己面前叫哥哥，他心里就温暖而踏实。今天不仅是雨萱被吓到了，陆诚也被吓到了。
　　不管有没有‘免打金牌’，陆诚今天都不会打她。他知道雨萱胆小，自己一个人在山上迷路了，要是回家再挨打，这一晚上肯定要噩梦不断了。
　　陆诚越想越觉得后怕，万一雨萱出了事，那他该如何向父母交代。小孩子淘气跑出去玩不奇怪，可是雨萱怎么自己离开了呢？

　　“那地方晚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为什么自己跑开了，你不害怕？”
　　“我去找小松鼠啦！”雨萱的眼神里一下子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好小一只呀，特别可爱，跑到我们帐篷边上吃开心果，临走时还带了几个。现在天越来越冷，我怕它冬天不够吃，就又多拿了些想给它送到窝里，可是追着追着就不见了，我自己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陆雨萱小朋友，”陆诚看着雨萱纯真的眼神，心中又生怜惜，“请问你几岁？还能跟着一只小松鼠跑丢了，真是服了你。看来平时像对小孩似的那么打你，真是一点儿也不冤枉。”

　　雨萱一阵脸红。
　　平日里挨打光顾着疼了，连哭再闹的也没觉得有多羞。可陆诚此时说起来，想到自己光着屁股趴在哥哥腿上，面子上还是很难为情的。眼前的哥哥这么优秀完美，年轻有为，而自己……
　　看雨萱不说话，陆诚继续教育道，“以后放学了如果不是直接回家，跟谁去哪里做什么必须都先跟我说，我不批准你哪也不许去。今天这事再有下次，你就准备趴着睡觉吧。还有，以后回不回来吃饭、什么时候到家，都要给刘妈打电话说一声。今天你不回来，大家都在等你，谁都没吃晚饭，你好意思吗？”
　　“知道了……哥，我晚上也没吃饭呢，你一说我都饿了……”

　　陆诚发现雨萱真是被自己惯坏了，受罚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怕，还敢说自己饿了要东西吃。可他依然不忍心饿着她，打电话让刘妈准备雨萱爱吃的饭菜，还特意嘱咐要做一些驱寒滋补的糖水。
　　等到饭菜端上来，雨萱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她一边看着美食流口水，一边楚楚可怜地看着哥哥。既然准了吃饭，自然也不能让她站着吃，不然一会儿又要胃疼了。

　　陆诚看她嘴馋的样子觉得好笑，问道：“想吃么？要么吃饭前按着我的要求站上三个小时，这次的事情惩罚结束。要么站一个小时就可以吃饭，不过这星期每天都要来站一个小时，自己选。”
　　“每天来！”雨萱看着时间，还有十分钟就满一个小时了，她的脚已经又酸又痛，真站上三个小时，按着哥哥的要求七七八八加起来，说不定比罚站一个星期还多呢。再说能天天这么看着哥哥工作，也不算惩罚啊！

　　陆诚也喜欢她这个选择，既不会饿着她，也能让她这星期天天来陪自己工作。

　　看了看时间，陆诚没有跟雨萱一起吃饭，而是继续着手头的工作。他想熬一个通宵把今天那个大客户的方案赶出来，在第一时间给父亲发过去。
　　雨萱吃完饭，陆诚就放她回去洗澡睡觉了。他自己虽然身上愈发酸痛，却还在坚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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