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小儿初长成

　　陆诚把戒尺放在床上，就是雨萱抬眼能看见的地方。“念在初犯，再给你一次机会。以后再敢撒谎，戒尺就打在你身上。”
　　“哥，我真的难受……”雨萱扭动着身子，却不敢再躲。
　　“跟你说学习的事情你就难受，你一辈子都打算靠撒娇耍赖过日子么！”陆诚的声音依旧冰冷，“几天没打就放羊？家里什么都有，总跑到别人家去做什么？”
　　“我……我自己在家没意思，哥最近都很忙，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雨萱知道哥哥是最疼她的，期盼着哥哥一内疚就饶过她了。
　　“哥不在，你就要去找他么？有了他，你就可以没有哥了是吗？” 陆诚听了雨萱的话更生气，重重的一巴掌拍在雨萱身后。以后他只会越来越忙，家里这个小人耐不住性子，看不见自己就要往外跑，这让他如何能安心工作。
　　“哎呦，疼……哥我不是那个意思……”雨萱心里暗暗叫苦，哥哥是爸爸教出来的大律师，她哪里说得过他嘛！他说话那么绕，万一答错了结果更糟糕，索性不再说话，只是默默流泪。
　　陆诚看她不再言语，还以为是跟自己较劲，训道，“作业真的做不完么？那怎么不跟哥说，遇到麻烦了为什么先想着去找别人？”
　　因为人家不会揍她呀。不过这种话雨萱当然是不敢在陆诚面前说出口的。最近雨萱常常都觉得让哥哥满意实在太难，如果打几巴掌发泄一下能让他开心一点的话，那就受着吧。
　　可是挨打真的好痛。
　　事实上，雨萱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陆诚想要教训她的时候，哪次不是治得她亲口认错求饶。这般闷声哭着，在陆诚看来就是耍横闹脾气。
　　“说话！”陆诚在她臀腿交接之处重重打了几下，他最怕最气的就是雨萱不相信他、不依赖他。
　　“我就是笨嘛……反正我什么都不如你，我做什么都不对、都不好……”雨萱把头埋得更深，任泪水打湿了床单。
　　陆诚最听不得有人说雨萱笨，哪怕她自己也不行。在他眼里，勤能补拙，只要她听话努力，就算做不到最优秀那个，也基本算是个不错的学生。他觉得雨萱这么说，无非就是从小到大没人要求，不思进取成了习惯。
　　“哥说没说过不许说自己笨？还是打得轻，我说话都记不住是不是？”虽是训斥之语，可陆诚手上的力道明显轻了许多，巴掌落下的速度也慢多了。
　　“不是……哥饶了我这次吧，求你……”雨萱终于开了窍，顺手抓住了陆诚的西裤。
　　人总有软肋，陆诚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就是陪伴雨萱长大的美好回忆。即便眼前的雨萱已经是十几岁的大姑娘，当她眼泪汪汪无助地拉着他的裤子时，陆诚便总会想起曾经那个刚过他膝盖的小孩子，如何全心全意地依赖他信任他。
　　“雨萱不笨，哥一定把雨萱教成最好的孩子。”陆诚听她哭声不忍，明知这惩罚与她的错处相比远远不够，可最终还是停手。“记着以后不许撒谎，再敢骗哥，真的拿戒尺打你。”
　　“知道了哥……我好疼……”雨萱身后已是一片绯红，腹痛好像也更明显。
　　此刻陆诚掌心也是灼热，便打算用手背在她臀峰伤重之处揉揉。“你要是乖，哥怎么舍得打你呢。”
　　雨萱听这话哭得更厉害了，她多想让哥哥像从前那样抱着她安慰她，然后听她说说为了准备哥哥的生日惊喜花了多少心思。可是腹中疼痛提醒着她，每个月的特殊日子要到了。
　　雨萱拨开陆诚的手，忍着疼提上了裤子，可怜巴巴地问，“对不起哥，我可以回去了么……”
　　陆诚很意外，往常挨了打，雨萱都要缠着他撒娇的。是今天太凶吓着她了么……可明明是她犯了很严重的错，而自己很没有骨气地舍不得下重手呀。
　　不过雨萱既然开口，陆诚也不好强留，只得随着她。
　　“回去吧，早点睡。”陆诚又不放心，嘱咐道，“睡醒了再觉得疼要说，哥给你擦点药。”
　　雨萱安静地点头答应，她又疼又累，快要支持不住了。要是平时，她肯定会赖在哥哥这儿，让他哄着抱着。可现在……
　　回房后的第一时间，雨萱就冲进浴室把自己脱了个精光，还好没有血迹，只是生理期前的不适。相比之下，还是屁股疼得更厉害。
　　雨萱本想钻进被窝里好好睡一觉——每次被哥哥打，只要睡一觉醒了就不会太疼。可是她突然想到作业都被哥哥撕了，还是强打精神拿出习题册准备补救。

　　陆诚怕雨萱挨了打心里委屈，打算亲自去厨房给她弄点东西吃。
　　厨房里，台面上摆着的都是陆诚最爱吃的菜。他心里纳闷，这都出了正月，父母又不在，做这么多菜干什么？也没听说有客人要来呀……
　　刘妈一脸愁苦地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少爷管教小姐，我们下人不该多嘴的，可若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错，也不急在这一两天罚啊。女孩子嘛，这几天本来身上就会酸痛不舒服，再一挨打……”
　　“雨萱这两天怎么了？她真病了？”陆诚的心悬了起来。
　　“这个不怪少爷，你也不知道。”刘妈毕竟不是小姑娘，将女孩的私隐之事详细讲给陆诚，“小姐早上起来就说肚子疼又恶心，可还是忙活着给少爷准备了这些。我不让她碰凉水她也不听，一定要亲手做给您。少爷看在这一片心意上，就原谅小姐一次吧。”

　　该死！
　　陆诚竟一点都没往这上面想。
　　此刻陆诚又一次清醒地认识到，他的萱萱真的长大了。

　　“太太不在家，小姐也不听我们的，您要提醒她不许贪凉才是，要不然以后会落下病根的。”刘妈嘱咐着。
　　“要注意什么，刘妈你都详细跟我说一遍。”陆诚后悔不已，觉得自己简直混蛋，哪能在这时候对雨萱动手呢。
　　刘妈见陆诚担心神色，终于放下心来。
　　记得小姐小时候，少爷对她是很宠爱甚至溺爱的，可最近这几年，少爷的本事越来越大，脾气也见长了。尤其对小姐，学习上生活上处处都有他的要求。
　　先生和太太似乎也很赞同少爷的做法，家里好像只有她这个老妈子会心疼小姐的眼泪。毕竟是一手带大的，雨萱没有小姐脾气又善良可爱，刘妈是真把她当做自家孩子一般疼爱。
　　就在刚才雨萱被陆诚黑着一张冷脸带走时，刘妈还怕这位十几岁才领回来的冒牌少爷是担心小姐长大了会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才盛气凌人处处压制着她。现在看来，也许真是长兄如父，只是管教严格些罢了。
　　陆诚仔细将刘妈说的都一一记下，还叮嘱她以后每月雨萱特殊日子都要告诉他，免得管教不当伤了她。刘妈没多想，觉得小姐少挨打总是好事，很痛快地答应了。
　　在刘妈的指导下，陆诚第一次成功地煮了碗芝麻汤圆——陆千帆对儿子的学习工作都要求颇高，他自然没时间学这些烹饪手艺。他知道雨萱爱吃这些甜糯的点心，就特意亲手煮给她吃。
　　陆诚悄悄推开雨萱的门，见她随意披了件浴袍，东倒西歪地趴在床上。再走近一看，手里还拿着笔，一本新的作业题，写到了第二页。

　　在这所贵族学校里，学生们一般是两个极端。
　　一种是陆诚、赵维和卓子涵这种，家里不仅富贵而且高知，父母对孩子的要求和期待也高。他们在最好的教育资源中成长，凭借聪明才智成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另一种就是像体委孟涛那样的纨绔子弟，他们在学校只捣乱不学习，不是打打架就是泡泡妞。
　　有钱人家的孩子，学得好是学着玩，学不好就不学了。像雨萱这样，明明学不好还是很努力地学习，成绩不甚理想也从不放弃的绝无仅有，就像陆诚这样的哥哥也是百年不遇。
　　寒假作业更是简单，每个人做一本当年级的习题集，书店里买哪本都行。大家当然都选题目少而且参考答案详细的，可陆诚买了几本之后，又特意按着雨萱的知识盲点给她出了一本题集。
　　很可惜，那本私人订制的习题被赵维大笔一挥，三天做完了。
　　雨萱只得找出之前买的练习册，打算通宵做完交给老师。可她刚刚哭过眼睛又红又肿，为哥哥的生日宴忙了半天又没吃什么东西，饥肠辘辘，真是难熬。写着写着，眼前的字迹好像都模糊了……最后还是睡着了。

　　陆诚把汤圆放在床头柜上，掀起雨萱的睡袍来看了一眼，深红色已经基本褪去了，只是有些手指印还在。看雨萱像只小猫似的趴在床上，跟小时候一眼乖巧可爱。
　　陆诚隔着被子在她屁股的位置轻轻揉着，太轻了怕没用，太重了又怕弄疼她。他暗下决心以后对雨萱一定要细心再细心，万一真伤了她，自己一定追悔莫及。他看着雨萱粉嫩的小脸和长长的睫毛，突然很想亲亲她。一不留神，手下的动作重了些，让雨萱闷哼出了声。
　　“哥……别打了……我疼……”雨萱呓语。
　　陆诚温柔地爱抚着梦中不安稳的小人儿，“乖，哥不打，哥给揉揉就不疼了。”
　　又睡了一会儿，雨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见陆诚的第一句话，就是很认真地问，“哥，是汤圆味吗？还是我在做梦呀？”
　　陆诚强忍笑意。
　　他真怕雨萱睡醒了会生气，不理他。“想吃汤圆么？”
　　“嗯，饿了。”
　　“鼻子真灵，闻着香味就醒了，不凉不热刚刚好。”陆诚从身后拿过来，舀起一个喂到雨萱嘴边。
　　雨萱像是忘记刚挨了打，一轱辘爬起来，碰到屁股上的伤痕咧了咧嘴。
　　陆诚马上关切地问，“还疼么？”
　　雨萱靠在陆诚肩膀上，小声说，“嗯，有一点……我知道错了……哥哥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了。”
　　“知道错了就好，哥相信你。快趁热吃吧。”陆诚想，既然雨萱觉得难为情，宁可挨打都不肯说，那他也就装作不知道。
　　雨萱咬了个汤圆在嘴里，眼泪不听话地跑出来，“哥哥，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只会惹你生气，给你丢人……”
　　“怎么了雨萱？是不是哥刚才太凶了？”陆诚顾不上那么多，把雨萱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她，“人都会犯错，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哥不会怪你的。”
　　“反正我什么都做不好，今天哥哥过生日也被我搞砸了……还有，你以后别带我去律所了，爸爸不想让我去，就是怕我惹祸，给你们丢人……”雨萱低头用勺子拨弄着碗里几个圆滚滚的汤圆，真羡慕它们的无忧无虑。
　　“雨萱……”陆诚恍然。原来厨房里那些好吃的，是为了给他过生日。他自己是真的忙得忘记了。“傻丫头，哥不在意那些的。既然是我过生日，你可要听寿星的。闭眼睛。”
　　“啊？”雨萱觉得自己听错了，刚刚明明是某人说没心情玩这些无聊的幼稚游戏。
　　“乖，闭眼睛。”陆诚的声音很有魔力，让人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雨萱乖乖照做，再睁开的时候，眼前又是白色山茶花装饰的黑盒子，拆开一看，里面躺着今年最新款的春夏系列小羊皮双肩背包。
　　“哥……今天是你的生日呀……”雨萱有些不好意思。明明犯了错，却有礼物收，她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哥哥的一片心意。
　　“早给你准备好的开学礼物。”陆诚说着替雨萱把书包里的东西整理好换到新背包里，特赦道，“作业的事情你别担心，哥会帮你搞定。”
　　“你帮我？哥不是说让别人做就是撒谎么……我可以自己写的。”雨萱说的很没有底气。
　　“那是哥撕了你的作业赔给你的，不算是撒谎。雨萱，不管发生什么，哥都会替你承担一切，知道么？”陆诚神情严肃，他的话雨萱又能明白多少呢。
　　“知道了哥，以后……我会更努力一点，尽量少给你们丢人。”
　　“小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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