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小儿初长成

　　“小萱萱小萱萱，我是不是瞎了呀，你看这是什么！！！陆诚哥手机丢了么，还是被盗号了？”一下课，子涵就火急火燎地拉着雨萱看她的手机。
　　雨萱一看，也是目瞪口呆。
　　陆诚竟然发了一条朋友圈——最好的礼物。配图是雨萱做的生日蛋糕。
　　“想不到冰块脸还挺有良心的嘛，不枉你辛辛苦苦准备了这么久。”卓子涵在一旁坏笑着。
　　雨萱仔细看了又看，感觉像做梦一样。“讨厌，不许说我哥。就算我哥冰块脸，也比表哥嬉皮笑脸的好看。”
　　“哎呀你就这么崇拜陆大律师啊，他要不是你哥的话，你是不是还想嫁给他啊，真是的。我哥你随便说啊，我才不在乎呢，一想到他对着赵欣然嬉皮笑脸的样子，真想让姑父打得他毁容才好呢。”
　　“哈哈，你好狠心，怪不得表哥说，同样是妹妹，差距还是很大的！”雨萱笑着笑着心里有些失落，不知道以后哥哥会娶个什么样的女孩来给她当嫂子呢。
　　赵欣然？不好。
　　雨萱把哥哥所有的女性朋友都想了一遍，觉得谁都不好，谁都配不上她哥哥。

　　一条短信打破了雨萱的思绪。
　　【尊敬的陆雨萱小姐，您已成功预订3月7日星期六TWG下午茶，诚挚期待您的光临！】
　　雨萱诧异之际，又是一条。
　　【收到短信了么？哥这周出差，你要乖，照顾好自己，周末陪你。】
　　雨萱惊喜了半天，才敢相信是真的。哥哥忙得连睡觉时间都越来越少，竟会愿意陪她消磨一下午的时光。她指尖跳动，开心地回复着：
　　【哥，我一定听话！真是爱死你啦，哈哈~~~】
　　陆诚下了飞机才收到雨萱的短信。
　　他只觉得春风拂面，春意盎然，春心荡漾……

　　这一个星期的时间过得很快，也发生了许多事。
　　雨萱想着周末有哥哥陪着出去，心里一直都是飘飘然的。那些讨厌的功课好像也没那么难写了。
　　为了赵维拜师的事情，陆千帆特意回国一趟。正好陆诚出差，陆千帆的书房里只有他和赵维两个人。因为是赵一平的儿子，陆千帆格外想让他成才，立规矩自然是不能敷衍糊弄的。可他也知道赵家对孩子的教育向来是开明民主，毫无拘束任其发展，怕这小子一时难以接受，跟自己拗着犯倔。
　　正在陆千帆思量如何处理才合适时，赵维敬了拜师茶后恭恭敬敬地对他说，“师父，您的规矩我爸在家给我讲过一些，您对我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训完话就可以开始。”
　　陆千帆心下感叹，根红苗正的孩子果然不一样。哪怕走了些弯路，终究回头是岸。要是他的亲生儿子能在身边，说不定也……不过陆诚那孩子也算不错了，说过的规矩都能照做，为人处世也能达到他的要求。
　　“规矩么，像你爸说的那样就可以了。我的要求很简单，要么不做，要么最好。”陆千帆对徒弟的要求一视同仁，能做到多少就看个人的能力了。
　　“真巧，我跟师父想的一样。要么不做，要么最好。”赵维脸上有着年轻人特有的骄傲张扬。
　　陆千帆指了指书房里的小床，“那好。趴下吧，二十下。”
　　赵维解开腰带，很自然地褪去了裤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边，这才撑在陆千帆的桌边。“今天是师父立规矩，没有趴在床上的道理。”

　　陆千帆意外。这小子果然是有备而来。
　　三下戒尺嗖嗖地上了赵维的身。陆千帆没敢用全力，他要先试探一下赵维的忍耐能力。
　　不喊不叫，不哭不躲。
　　赵维喘着粗气低声报数，却依然面无惧色。“小维谢师父管教，请您继续。”

　　陆千帆心里苦笑，赵一平在家里这是把一切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儿子讲了。他对陆诚和卓子卿，都没有这样他们当年受罚时的要求——被师父教训时要出言感谢，以示自己是甘心受罚。毕竟年代不同，要现在的孩子说出这些话来，难免有些强人所难。
　　陆诚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十三岁，是个大孩子了。陆千帆对他的管教虽然严厉，可有些要求与当年自己跟着师父相比仍放松了许多。他怕陆诚心里受不了，觉得因为是养子才受这般苦楚委屈。至于卓子卿，陆千帆自小看他长大，基本判断是这孩子只有小聪明，没什么大才华，有时候说话办事还不如他那个小妹妹。
　　卓家，还是女儿更优秀些。
　　这一刻，陆千帆心里忍不住又想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儿子。如果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便没有这么多顾忌。如何打骂管教，亲爹就是亲爹，哪有隔夜仇呢。可是那个孩子，他却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再去认下——既然已经长大成人，就让他按着自己的方式好好生活下去吧。

　　陆千帆的心又回到了眼前的少年身上。
　　所谓的立规矩，无非是让徒弟们知道厉害，以后学习工作能够认真尽心地约束自己。再有就是，要在他们内心深处埋下这尊师重道的种子，懂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对师父既要敬重服从，也要信任亲近。
　　这么大的男孩子，能在别人面前露出屁股来挨打，心理上已经是很大让步。至于责打，则是看他们的忍耐程度。娇气的男孩，入不了陆千帆的眼。曾经他也替赵维捏了把汗，怕他从小没挨过打，会受不住求饶。那样他就真的两难，一面是自己心里的原则和规矩，一面是对师弟的愧疚和无奈。
　　可是赵维没有让陆千帆失望。
　　十下戒尺过去，屁股上的红棱尺痕遍布，可是落在桌面上的，只有汗水没有泪水。当初让陆诚按规矩受十下戒尺是念在他年幼，像赵维这个岁数，二三十是起码的。
　　此时，陆千帆心里竟生出一丝怜悯之心，打算下手轻一些。在他迟疑之际，看见赵维摸过手机按了几下放在眼前，算是给自己坚持下去的精神动力。
　　“这个，什么意思？”陆千帆停了下来，也是给赵维留个喘息之机。
　　“师父，有朝一日，我也想吃师妹做的蛋糕。”赵维强忍着身后的疼痛，话语中带着一点笑意。
　　“什么师妹？”陆千帆拿过他的手机来，看见了陆诚发的朋友圈。他过生日，那蛋糕难道是雨萱做的？
　　“师父，陆诚能做到的，我也能。这是雨萱在我家做的，以后，她一定也会愿意为我做的……”赵维眼中是倔强的坚持，他天资聪颖，一路走得顺风顺水，是以在陆千帆这样的人面前，也丝毫不会掩饰自己的光芒。
　　“你拜我为师，竟是为了这个？”陆千帆吃惊。没想到自己的小女儿，竟然有这么大魅力。
　　“不管为了什么，拜了师，我就会跟您好好学的。”赵维没有否认。
　　“那你给我记着，第一，不许叫雨萱师妹，她永远不会踏进我们这一行，也不会接手卓陆律所。第二，雨萱现在还小，你心里的小算盘，不许说也不许做。第三，陆诚和卓子卿是你师兄，要怎么称呼你该明白。你们都是我陆千帆的徒弟，不管到什么时候，你们三个人一条心，否则家法伺候。”
　　陆千帆口中的家法，可不是眼前这小小戒尺。
　　“知道了师父……”赵维恭顺回话。

　　陆千帆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手上动作反而重了许多。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平日里对赵维的印象完全被赵一平和卓子卿误导了。这个少年不仅性子倔强，内心也是十分坚毅隐忍，与他们所说的‘玩世不恭、不务正业、做事三分钟热度’大相径庭。在赵维身上那些不同与赵一平温吞纠结、沉闷固执的地方，大概是来自于他母亲的蕙质兰心吧。
　　不过这个真实的赵维，陆千帆更喜欢。

　　二十下戒尺在预料之中，赵维很顺利的经过了陆千帆的考验，正式成为他的徒弟。可是整理好衣裤之后，陆千帆并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
　　“师父还有什么要训示？”经过二十下戒尺的赵维面无惧色，今天无论陆千帆指向刀山火海，他都会义无反顾。
　　“手伸出来。”陆千帆慢条斯理。
　　“啊？”赵维显然意外。除了这二十下的规定动作，他想过可能会有更难熬的比如皮带或者藤条，可是竟然是像对待小孩一样要打他手板么……这，还真有点尴尬。
　　“你耳朵也不好使？那可做不了这一行。”陆千帆早已看透少年心事，并不催他，一点点磨着他的性子。
　　“师父，我不是小孩了……”赵维以为陆千帆和陆诚一样看他，“要是您觉得刚才打得少了，那我再撑着就是……”
　　“说好了二十就是二十，我不会因为你忍住了就继续为难，当然，就算你忍不住，既然来到这儿我也会让你受完。不过我很好奇，”陆千帆破天荒没有为难地解释道，“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我揍你的时候看手机？”
　　赵维一愣。平日里老爸放任自流，姐姐宠爱有加，他确实随心所欲成了习惯。跟长辈说话时不能摆弄手机这样的道理他是明白的，更何况是拜师立规矩的此时此刻。只不过刚才实在疼得厉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想放弃，一时大意撞在了枪口上。
　　“小维知错，请师父责罚。”赵维说罢认命地伸出了双手掌心朝上，当然也不会问出要打哪只手的蠢话。只是陆千帆手里的戒尺已经不在了，赵维环顾这间办公室，想找找哪里还有合适的凶器。
　　“手机拿来。”陆千帆平日说话声音不大，赵维因为怕再被挤兑‘耳朵不好使’而注意力格外集中，听见这四个字时候也忍不住意外和抗拒。
　　“那个，师父，我可以保留自己的隐私权吧？”赵维以为陆千帆要看他手机里的内容再量刑定罪，一想到他平日里偷拍雨萱的那些照片，不禁某个部位跟着紧张起来。
　　“当然可以，关了机给我。”陆千帆面色平静，看不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从书柜里拿出一张宣纸来撕了一条，放在赵维重新抬起的掌心，“一个小时。掉下里一次抽你二十下，自己小心点儿。”
　　“啊？”就这么一个字，因为年轻小伙子充足的肺活量，纸条掉了。
　　“说了让你小心点儿，就算是金鱼只有七秒钟记忆，也不至于现在就忘了吧？”陆千帆认真的样子充满了讽刺意味，与此同时，这句足以让他铭记一生的戏谑玩笑，以及他自己年轻时是如何在巨大的痛苦和恐惧中保持均匀呼吸且面不改色的旧事在脑海中依稀浮现。

　　赵维的手机是苹果最新款，对于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来说也不过是个平价物品。可懂行的人不难发现，那款美国艺电限量出版专供游戏操作的金属外壳价值足有手机本身价值的二三十倍之高。价格高就算了，关键是限量，要不是在专门的高端会员制电竞俱乐部早有预定，不管是谁出多少钱根本买不到。因为难得，每一个都刻有主人的专属名字。

　　“听你爸说平时你离不开这个？”陆千帆在手里掂量着，“怪不得不好买，质量真不错。”
　　赵维尴尬笑笑，刻意放缓呼吸道，“习惯了。”
　　小纸条跃跃欲试，终于还是同赵维悬着的心一起，轻飘飘地落地了。
　　“四十。”陆千帆的话掷地有声，“从今天开始，你会有新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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