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嗑CP

　　阿夜把门开了一条缝儿。

　　他眼睛亮亮的，嘴角还沾着几粒芝麻和一点点花生碎。

　　看到陈溪手里端着的食篮，阿夜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陈溪冲他笑笑，视线自是很规矩地没有往屋内张望。

　　要尊重客人的隐私，她懂她懂她都懂！

　　“眼下我们家厨子五哥正吃着饭，你们可以吃些包子红薯垫垫，若是想点菜，得等五哥吃完了……”

　　“多谢。这些就够吃啦。”阿夜说着伸手去接。

　　陈溪手里一轻，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房门又被拉开了些。

　　“阿夜先进去吃吧。”

　　一道轻而低的富有磁性的声音，说话者正是陈溪心心念念的小哥哥。

　　阿夜得了话，端着食篮，高高兴兴地转身进去了。

　　她脸皮厚，且不讲究古代人那些什么严苛的男女防备，倒也不避开视线，大大方方地看着眼前的林墨山。

　　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

　　哎呀，要是这么好看的小哥哥当我的老师，我肯定天天肝数学专业课肝到两点，一准儿保研啊！
　　嗨呀，别说保研，直博都是可以展望一下的啊！

　　林墨山推开房门，站得离陈溪更近了些。

　　他含笑看她，声音仍是低而柔和：“有劳姑娘。这么晚了就不劳烦你们专程做菜了。明日我们清晨便要启程，早饭可否替我们预备些？”

　　啊，这嗓音，自带苏感，要是搁在网配圈，应该是温柔攻音了。

　　预备早饭不过举手之劳，陈溪自然是无不可的，连忙点头答应。

　　他话好像说完了，她觉得自己貌似该走了。

　　可对方还没有转身进房的意思。

　　陈溪觉得有些难办。

　　毕竟无论是按照工作礼仪还是按照她颜狗的本心而言，似乎都不大应该走的样子……

　　好在这短暂的安静很快被他重新打破。

　　他侧过身，将背在身后的左手抬了起来，手上托着的正是早前陈溪给阿夜盛香酥辣椒的小碟子。

　　碟子里空空荡荡，不见炸辣椒和炸花生米，只残留着一些芝麻粒。

　　林墨山复又轻而短促地笑了一声，道：“我和阿夜都觉得很好吃。”

　　说着将手朝陈溪的面前伸了伸，将那碟子递给她。

　　陈溪愣了愣，才知他那句“我和阿夜都觉得很好吃”是试吃用户在提交产品体验报告。

　　和阿夜一样，他也是位认真负责的试吃客户......

　　他托着瓷碟的手很白，手指修长，指节处的骨头微微凸起，清清瘦瘦。

　　她抬手去接，正巧那位广州府来的客官从迎宾楼吃饭回来，正要从林墨山门口经过。

　　陈溪闻到淡淡的酒气，想来这位广东客官在迎宾楼吃得酣畅还饮酒助兴了。

　　为了避免碰撞，她侧身避了过去。

　　方才伸出去的手却未来得及收回，不小心扫到了林墨山的衣袖，将他的袖口撩起了一角。

　　待那广州府的客官摸索着进了隔壁的客房，陈溪再去拿林墨山手里的碟子，却见方才被撩起的衣袖下露出一截白白的手臂。

　　他肤色的白更衬出那道伤疤的可怖。

　　那是一道一指长的旧伤，不知是刺伤还是划伤的。

　　***
　　晚饭后，掌柜的去洗碗。
　　陈溪和老五在客堂里坐着，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陈溪有些心不在焉，脑海中定格在他手臂上伤疤的画面。

　　她有些感同身受的难过，觉得自己胳膊上那一块放佛也开始隐隐难受。

　　真是纳闷，明明该是双养尊处优的手......

　　居然会有那样一道不合气质的伤痕。

　　算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造化，别人的前程与前尘，总归和她无关的。

　　与其东想西想，倒不如趁这功夫听五哥讲故事呢。

　　老五这人原先跟着一个班子，在长安城周边的各个村子里做席面。

　　别人家有个婚丧嫁娶需要摆酒的，就得请他们这些人去。

　　这班子里有吹唢呐的、敲锣打鼓的，这些人负责吹吹打打，是在台面上要给外人看的；

　　办红白喜事除了面子上的功夫，总得宴请宾客，离不开吃吃喝喝这点子事儿。

　　老五就是负责做菜的厨子。

　　跟着班子挣得倒也勉强糊口，奈何收入不稳定，又要四处奔波。
　　年轻的时候还行，年纪大了成了家，老五也就不想做那个了。

　　前几年机缘巧合认识了准备开客栈的张掌柜，便来这“张记大酒楼”当了掌勺的。

　　这店离老五家村子不远，忙的时候一个月回上一次家，店里不忙的时候他十天半个月地回去一趟，和老婆孩子团聚。
　　反正不耽搁生意，掌柜的次次都准假。

　　这一阵店里生意忙，老五晚上不回家，闲着没事，被陈溪缠着讲故事听。

　　老五年纪大些，原先跑酒席阅历也多，什么田舍八卦啊、坊间传闻啊、长安都市秘闻啊、乃至宫廷秘辛，他都能讲上几天几夜不带重样的。

　　别看老五在外人面前是个闷葫芦，显得像个“社交恐惧症”似的。
　　但混熟了，一打开话匣子，那嘴皮子也是利索得很。

　　陈溪喜欢听他讲故事。

　　一来是听着好玩，打发打发时间，虽说她主观上是想要背背六级单词争取早日通过，但是条件不允许啊，没单词书，她只能背个abandon啊。

　　更别提随手练习两道微积分以防止技艺生疏了，她表示就算无聊死，也不想给自己找虐；

　　二来，听听这些故事，也就能侧面地了解这个时代人们的行为准则和思想观念，起到一个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的作用；

　　第三呢，谁还没个当作家的梦想了是不是？被调剂到数学系，不是她选择了数学，而是数学选择了她，痛哭捶地！
　　虽然作家这辈子是当不成了，但是注册个绿晋江，写几篇网文，也算是全了一个女青年的写作梦了吧。

　　积累素材，从我做起，从生活点滴小事做起！

　　想想看，她要是穿越回现代，这段生活经历不就是天然的素材吗？

　　当然，客栈跑堂这种可有可无的经历压根儿不值得书写，何不从五哥的故事里积累点更精彩的人生经历啊！

　　别看咱穿越成个小跑堂的，听几段帝王将相爱恨情仇什么的，在晋江写个宫廷侯爵的古风言情还不是美滋滋？

　　本着这个理念，陈溪最爱听宫廷秘辛、帝王将相之类的。

　　她狗腿地给老五续了杯茶，笑眯眯道：“五哥，你上次说先帝一生精彩绝伦，我想听，你给我讲讲呗！”

　　老五闲着也是闲着，他也挺享受给陈溪讲故事时她的惊叹和赞扬，喝了口茶，略一思索，就讲了起来。

　　“先帝爷一生传奇着呢，功绩多如牛毛，你要听他的故事，那可说来话长了……”老五说着说着，眼神也变得渺远起来。

　　陈溪兴奋道：“那五哥你就长话短说嘛，讲讲先帝他老人家的后宫秘闻什么的呗！”

　　宫斗可是历久弥新、永不过气的火热题材啊！

　　老五被她那大嗓门吓着了，一口茶水险些呛嗓子，咳了半天，小声道：“妄议先帝可不是小罪名，你声音小点儿！”

　　当然，律法虽严，但架不住人民群众火热的八卦热情。

　　大声嚷嚷不行，但是压低了声音一切都好说。

　　陈溪了然，点头如捣蒜，快速把店门关了起来。双手支在桌子上捧着大脸，等着听故事。

　　老五顺了顺气儿，声音压得很低，道：“你要说后宫秘辛……我好像还真说不上来，”
　　意识到这么说显得自己很没见识一样，有点掉面子，老五话锋一转，“不过先帝爷后宫里也不热闹，就那么几位娘娘，都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体面得很，该是没有那些腌臜事！”

　　陈溪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然，心道五哥这咋还戴有色眼镜看人呢？

　　别说名门闺秀就不会搞乌七八糟的小动作，除开门楣和身份，人天生的欲念和嫉妒还不都是一个样？

　　老五见她这幅失望神情，忙道：“这后宫的事儿你五哥说不上，但是先帝和林大将军的缘分五哥可是熟得很！”

　　要讲先帝爷，就得从先帝爷他爹——高祖皇帝开始说起。

　　高祖皇帝荡平四野，是本朝的开国皇帝，乃是个叱咤四海、威震八方的传奇人物。

　　只是晚期，高祖为求长生，偏听偏信方术士，为炼长生不老的丹药一掷千金。

　　王朝初建，真是百废待兴之时，国库空虚，新王朝拥有的一切不过是前朝覆灭之后遗留下来的罢了。

　　没钱就是没钱，但是高祖皇帝上了年纪，时间不等人。
　　年纪越大，这长生不老的心愿也就越强烈。

　　没钱怎么办呢？

　　苛捐重税，取之于民呗。

　　朝廷压榨，百姓便默默承受。

　　毕竟天下百姓刚经过改朝换代的动荡，早已经精疲力竭。

　　眼见着别人在战争中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其他百姓只盼着能有口饭吃、有几天安稳日子过。

　　总归不管换了谁做皇帝，都是要从底层人民身上刮油的。
　　只要下手有分寸些，刮油吃肉也就罢了，不要真的把老百姓抽筋挫骨，能忍则忍了。

　　陈溪暗叹，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这份超乎常人的韧性和忍耐力实在是一直没变。

　　古有苛政重税，今有996福报。你说普通老百姓能有什么办法？

　　讽刺的是，高祖做皇帝前自身也是底层佃户。
　　正因为前朝苛政虐民不堪忍受，他才咬牙以身犯险，带着一干邻里弟兄们揭竿而起、以命相搏。

　　可等到坐上这九五之尊的位子，居然那么快就忘了自己被压迫时的痛苦，扭头就开始以剥削者的姿态压迫别人了——或许也不是忘了，只是他自己的长生不老可比百姓们重要许多罢了。

　　当然，长生不老的愿望很美好，但是现实很残酷。

　　管你高祖皇帝是什么真龙天子，到了日子还是免不了一死。

　　高祖皇帝这一生可谓跌宕起伏，少年时蛰伏过，青年时挣扎过，初登帝位时热血过，晚年疯狂过、糊涂过。

　　高祖一生功过参半，但他这一生最后一项重大决定却非常英明。

　　高祖有九子，接班人的选择问题上他却没有举棋不定，从始至终便认定了由长子来继承帝位。

　　这正是后来的先帝爷。

　　这位先帝，正是导致陈溪今夜难眠的主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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