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之飞鸟与鱼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顾非烟在哼哼长恨歌，她记得日本人也非常喜欢杨贵妃，还瞎编出了她被带到日本的故事。旁边的侍女以别扭地汉语开口问道：“杨贵妃和白居易？”顾非烟以日语回答道：“嘛，你也很喜欢是不是？我来教你唱。”

　　作为一个日漫爱好者，顾非烟对于东瀛的语言多少也能听懂会说，加上青龙会官方培训，早就驾轻就熟了。侍女惊讶地点点头，东瀛许多贵族都喜欢白居易的诗词，她如果学会了还能讨好石田大人。

　　楚留香本来在假寐，顺道倾听着隔壁的人在唱长恨歌，直到一个□□的女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游了过来，他才倏地睁开了眼睛。

　　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道：“男女授受不亲。”樱子贴近他笑道：“我们东瀛的汤浴，是男女混用的。”楚留香笑了笑道：“你最好快些穿上衣服走出去，不然你一定会后悔莫及的。”樱子以那双含情的眼眸注视着他，环住他的身子，娇笑道：“我若是现在穿上衣服走出去，我才会后悔莫及的。”

　　楚留香像条鱼似的，从她的双臂之中游了出去，将自己的衣服披在了身上，手中还抓着她的衣服。樱子的脸白了白，勉强笑道：“你喜欢这件衣服，我可以送给你，何必要偷呢？”楚留香轻笑了一声，问道：“现在你还要不要穿上衣服？”樱子咬牙切齿道：“不穿！”

　　楚留香无奈道：“那在下也只好走了。”樱子忽然站了起来，向着楚留香身上扑去，她的身体就是她最好的武器。“姑娘还是在继续呆水里的好。”楚留香竟然无动于衷，轻点她肩头的穴道，将她丢回了水里。樱子还没叫起来，他忽然叫了起来，好像被占了便宜的人是他，不过他叫的是“着火了”。

　　等楚留香穿过聚集在浴室的人群，回到正厅的时候，顾非烟正以东瀛姑娘最端庄的姿态，跪坐在地上倒茶，她身上穿着一件繁重的淡紫色和服，上面绣着蓝色的绣球花，长长的乌发披散在她身后的地上，整个人说不出的高贵优雅。

　　他拿了一杯打算自己喝，顾非烟以折扇敲了敲他的手，笑道：“东瀛的茶好看不好喝。”她将小盅里烫好的清酒取了出来，倒了一小杯来喝。自己夹了那刚刚被端上来的薄如蝉翼的鱼片，沾了沾芥末和酱油，缓缓地吃了下去。楚留香也吃了一口，顾非烟皱眉道：“不够辣，凑合着吃吧。”

　　石田斋拍了拍手，下人立刻端上来一只气鼓鼓的河豚来，楚留香和顾非烟顿时眼前一亮。石田斋微笑道：“贵客远来，在下亲自动手，为你们做这一道这人间剧毒。”他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刀工却很好，片到一半的时候，刀锋忽然一转，直直地往楚留香的脸颊上片了过去。

　　他的刀很快，然而楚留香的手更快，他反向拿着那柄折扇，扇子骨正好对上那刀尖，这一弱一强的对峙本来高下立现，可惜扇子还没散架子，刀刃却被断成了两截。钢极本来就易折，那把刀是求最最锋利的刀，它又不能切骨头，所以它的韧性不够，比一堆石头也好不了多少。

　　顾非烟笑得很开心，她挑眉道：“蓝颜祸水，其实你是应该在自己脸上划几刀，在头上也划几刀。”楚留香无奈道：“你是不是还想去劝我再剃个头去出家？”顾非烟点头道：“了却三千烦恼丝，常伴青灯古佛，再无俗世之烦忧，难道不好么？”楚留香饮了一杯酒，叹息道：“好是好，可惜这红尘，我是堪不破了……难道你自己愿意堪破么？”

　　顾非烟摇了摇头道：“不愿意，我已经够空灵了，我到宁愿自己永远都不要超脱。”楚留香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拿手中的扇子敲了敲她的头，“那你还劝我去超脱？其心可诛！”顾非烟点头道：“我以后不劝你就是了。”楚留香又拿那扇子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听话。”

　　顾非烟抖了两下，离他远了一些，石田斋微笑道：“二位可得尝尝这人间美味。”顾非烟冷笑道：“方才还有胃口，现在我可不想吃片人肉。”石田斋又看向楚留香道：“楚香帅呢？“楚留香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苦笑道：“美味虽难得，却不及佳人一怒。”

　　顾非烟谁也不理睬，亦步亦趋地走了。连楚留香这个馋鬼，半天都没动那河豚肉，她可不想被人家不明不白地毒死。楚留香在甲板上坐了许久，等到明月从船头流转到了船尾，她还也没出来。等到第二日的清晨，下船的时候，她终于惨白着脸色走了下来。

　　楚留香又伸出手去扶她，很难得的没有被拒绝。顾非烟依旧沉默不语，他们离开了海岸边上，来到了河岸边上走了走，她依旧凝重着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楚留香的眉毛也跟着她凝结着，他轻声询问道：“你可还是不舒服？”顾非烟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没有。”

　　楚留香笑道：“你可还记得江南的长堤烟柳？”顾非烟没好气地说道：“忘了。”楚留香长叹一声，柔声道：“你若是对我有怨气，尽管发泄出来，何必憋在心里，自己一个人难受呢。”顾非烟冷哼道：“不关你的事，我高兴，我乐意，我偏要自己难受。”

　　楚留香有些无言以对，他从来没见过顾非烟发脾气的模样，原来冷静、理智、克制如她，发起脾气来也和其他姑娘一样的霸道和蛮横，还好他对她总有一百二十万分的耐心。他温柔地看着她，说道：“至少，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是因为什么事情不高兴、不开心的。”

　　顾非烟缓缓道：“我想要一件东西，你不给我。”楚留香的神色不禁有些黯然，他认真地说道：“如果你是想我离你远一点，那你大可不必如此，我的确可以离你远一点。”很多时候，有些事情，他不愿意也得愿意。

　　顾非烟“噗哧”一笑道：“我怎么可能叫你离我远一点。”楚留香见她愿意露出笑容，终于放下心来，大不了也就是给她捉弄捉弄，他笑着问道：“那你想要什么？”顾非烟微笑道：“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么？”楚留香长叹一声，缓缓开口道：“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女人怔怔地看着他，仿佛是在看一个神祇，坠入凡间的神祇，她从来都觉得天上的神佛是不会爱上人间的姑娘的。在她眼里、心里，楚留香就是天上的神佛，但是无情如神佛，大爱如神佛，怎么会轻易地说出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他的众生的情话呢？

　　女人忽然想撕下他这张神佛的面具，看看后面是否藏着一个恶鬼。她终于得到了这种爱情，这独一无二的、天下无双的爱情。她竟然掌握了，这世间上最不可能被女人所掌握的人，她实在难以控制凌虐他、摧毁他的欲望。

　　于是，她得寸进尺道：“我要你永远只能看着我一个女人，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女人的身子忽然颤抖了一下，流出仿佛是无穷无尽的眼泪来，因为楚留香回答了一个字——“好。”

　　他说“好”。如此简简单单、普通普通、平平凡凡的一个字，是信仰他的万千信众，生生世世都祈求不到的。但楚留香并不是什么伟大的神佛，他只是一个男人，一个深爱着女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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