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

　　优昙自然明白这一眼的意思，她吐了吐舌头。
　　时光飞逝，转眼来到论剑大会前一日。
　　沐冶来给优昙加油：“我自知自己和师兄们的差距，只能帮你消耗几个对手。我自然希望你能旗开得胜，但也望你量力而行，保重身体，我们来日方长。”
　　优昙笑笑：“你不必担心，我此生别无所长，唯有此道而已。”
　　“对了，我怎么没看到你炼的法器？”
　　这一黑一白两个发簪现在就在优昙怀里，她想等明天得了天青恩典，正式送给沐冶。
　　烛火下的沐冶显得特别温柔，他的语气也特别温柔：“明天就要论剑了，你还没做好？”
　　优昙一时动情，握住沐冶的手：“明天就给你看。”
　　沐冶显然没料到优昙此举，蓦然抽出了手。看到优昙面有异色，急急解释道：“我，我是无心的。你愿意亲近我，我自然开心，但我尊重你，不希望他们传出什么不好的传言。”
　　优昙这才发觉，沐冶性子虽然跳脱，话语偶有孟浪，但行为上一直规规矩矩，今次是二人第一次有“肌肤之亲”。
　　优昙脸一红：“是我逾矩了。”
　　沐冶将手背过身后，用另一只手捂着被碰到的这只手，匆忙道：“你先睡吧，我走了。”
　　优昙认真嘱咐道：“明日比剑要小心。”
　　“好。”
　　看着沐冶逃也似的跑了，优昙怪自己唐突，沐冶毕竟还小，自己竟然把他吓到了。
　　次日，优昙在洞口拜了拜天卓后，带着冰晶剑，坚定而去。
　　优昙已经消失在大家视线里很久了，很多弟子都快淡忘，今日一见，又勾起了诸多联想。
　　优昙目不斜视，立在一旁。
　　涤荡心一动，又回想起那日她对付金华的情景，仍然是飒飒风姿，顿生一较高下之意。
　　天理主持论剑大会，宣布开始。
　　按照入门先后按年份分组，每组两两抽签比试，胜者即进入挑战赛，顺序是先由最后一年入门的开始比试。
　　优昙十分看重这个比赛，即使是最后入门的新晋弟子，她依然看得很专注，去记忆所有获胜弟子的擅长和弱点。
　　半个时辰后，轮到了沐冶这批弟子。
　　沐冶望着优昙，给了她个放心的眼神，优昙亦点头回应。
　　沐冶本身天资就高于其他弟子，再加上优昙指点，一对一确实是一枝独秀。
　　沐冶轻松下台，笑意盎然地看着优昙。
　　晌午吃饭时分，暂时休赛，沐冶随优昙回到她的居所。
　　“澄渊，我今天的表现是不是独占鳌头？”
　　优昙随意附和着：“嗯，很厉害。”
　　“那你下午不要盯着羽寒师兄看。”
　　优昙失笑：“我又不是单单看他。他通过晋级试后我们有三年没见了，我不知他功法进境，不敢托大。”
　　“那你别盯着他的脸看。”
　　优昙宠溺地看着沐冶：“好。”
　　“不过，你算哪一年来的弟子啊？”
　　“算是和涤荡师兄、即墨师兄一起的。”
　　沐冶忧心道：“听说涤荡师兄很厉害的，你要小心。”
　　优昙浅笑：“越是厉害的对手，我越开心。”
　　“为何？”
　　“绝境可以激发我的潜力，我想看看以自己的心智和天赋，极限在哪。”
　　优昙说这句话时，表情完全变了。
　　沐冶一震，好自信的话，好霸气的话，可由优昙说来，一点也不突兀。
　　到了下午，比试渐渐激烈，轮到了羽寒这一批弟子。
　　优昙观察得尤其仔细，想着她家那个惯常爱吃醋撒娇的沐冶，还真没看羽寒的脸。
　　羽寒修习了高阶法术和剑法，确实比三年前修为更深了。不过一个人若是习惯了修炼方式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他的功法是自己教的，那她完全没必要担心，全在脑子里，怕什么。
　　羽寒这批弟子她接触最多，大部分都和她修习过功法，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晋级的都是她认识的，换言之，都是对她怨言颇多的。不过这倒是无所谓，羽寒尚且和她的修为有一段距离，何况是他们。
　　当天没轮到优昙比赛，晚上她回到屋内仔细回忆今日所见，将所有晋级人的名字，功法和弱点一一写在纸上。
　　沐冶看完汗都快下来了，赞道：“澄渊，你在修仙这条路上的资质当真是一骑绝尘，让我等望尘莫及！”
　　优昙淡淡道：“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明天下午就轮到你了，我去给你加油助威。”
　　优昙犹豫道：“今日你明目张胆随我一块出入，我已听到很多流言蜚语。今日我抽的签是轮空，明天也没有我的比赛，你不用去了。沐冶，在我赢下比赛之前，你都不要去了，这些话我听了难过，一难过就会分心。”
　　沐冶一拍桌子：“我是那么没有担当的人吗！”
　　优昙哄道：“明天初赛就结束了，我们进入挑战赛的人都要统一住在掌教师叔安排的住处。这是我入派以来头一次没有陪着师父，我放心不下，若你提前比赛结束，帮我守着师父可好？”
　　沐冶一听优昙将最重要的天卓托付给他，心里十分欢喜，嘴上仍不满道：“澄渊，你是笃定我在挑战赛撑不久是不是？”
　　优昙柔声道：“这都要怪他们针对你，绝不是你实力不济。没关系，还有我，我会将他们一一打败，帮你出口气，好不好？”
　　沐冶沮丧：“我怎么感觉我俩的关系反了？”
　　“我们还分什么你我，谁赢不都一样。”
　　沐冶自鸣得意：“也是。”
　　第二日上午，优昙着重观察，因着这批弟子入门时她尚在霞光村，没机会见识到他们的本领。这批弟子胜在修为深，用一个稳自可以概括。
　　直到未时二刻，才轮到优昙这批弟子。因着这批弟子入门时间最长，年纪较大，很多弟子不爱凑这个热闹，也不愿纡尊降贵去与后辈比试，万一再输了，就太丢人了。是以这批弟子只有首徒报名意思意思，就涤荡、优昙和即墨。
　　涤荡本来没报名，他偶然听说优昙报了名，立即改了主意，这一战，他等很久了。
　　优昙幸运地轮空了，首场由涤荡和即墨进行比试。
　　涤荡论天资和悟性未必差优昙多少，但论心无旁骛，优昙绝比不上涤荡，是以这场比赛优昙最为看重。这流光派上下，她也只将涤荡看做是对手。
　　涤荡像是故意一般，武器、招式都要报一遍，就像是要重现多年前优昙对战金华那般。
　　金华一战，涤荡了解优昙所有招式，他不想自己占便宜，以同样的方法告诉优昙自己所长。
　　优昙抬眼看着涤荡，顿时肃然起敬。这是武者之间的尊重，他在向自己请战。
　　优昙笑了，与往常笑得都不同，这是武者看到旗鼓相当的对手的一种兴奋。
　　这场比试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涤荡几乎将他所学都展示了一遍，最后寻了个机会，巧妙地赢了即墨，不让即墨太伤颜面。
　　傍晚时分，初试结束，晋级者随天理住下，听着明日安排。
　　天理走后，临瀛就挑衅道：“澄渊，你真是厚颜，做了错事躲了惩罚，还敢出现在大家面前！你是不是有恃无恐，还是心里已没了底线？澄渊，同门一场，若你现在承认，去道歉、弥补、领罚，我也敬你是个人物。修仙者胸怀为先，我会慢慢原谅你。”
　　大家均围在一旁看热闹，看着角落里的羽寒闭目打坐，被点到名字的优昙像是没听到一般抱剑站在一旁。
　　临瀛讨了个没趣，心里不服气道：“明日你可敢与我一战？”
　　沐冶先跳了出来，讥笑道：“就凭你？算了吧，还是和我打吧。”
　　临瀛气得欲动手，被涤荡拦了下来：“临瀛！”
　　被涤荡这么一喝，临瀛不敢再造次。
　　沐冶哼了声：“澄渊，我们走。”
　　优昙十分听话，跟在沐冶身后。
　　修沂道：“原来关于他俩的传闻是真的啊，我好以为经过羽寒师兄的事，她会避嫌。”
　　临瀛不屑道：“她会在乎这个？”
　　涤荡再次呵斥：“还不闭嘴！”
　　临瀛和修沂赔罪退下。
　　优昙一路上很沉默，沐冶不安道：“你生气了？”
　　优昙陷入了沉思，没听到。
　　“澄渊，你怎么了？”
　　优昙脚步一顿：“我在想今日涤荡师兄的招式。”
　　沐冶啊了声：“你一直在想的就是这个啊。”
　　优昙点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今天他使的应该是‘秋水剑法’的进阶剑法‘思源剑法’，我想尽量回忆，领悟一下剑意。”
　　沐冶不可置信道：“看一遍就会了？”
　　优昙摇头：“我再怎么聪慧，也不可能看一遍就会。只是涤荡师兄有意相教，每一招交代的很明白，我想领会的是剑意。”
　　沐冶懊恼道：“哪有很明白？我就什么都没看懂！”
　　“哦，那你先睡吧。”
　　“……”又欺负人！
　　第二日，挑战赛开始。
　　按照规则，入门早的弟子不得挑战入门晚的。除非所有人都挑战过，只剩下入门晚的弟子，那入门晚的弟子可以选择应战或是放弃。当没人挑战，或是赢下了所有人，即为胜者。
　　临瀛上了台，沐冶自然第一个挑战。
　　优昙看好沐冶，沐冶修为虽比临瀛低一些，但脑子灵活，兵器占优，临瀛的剑法太呆板了，毫无灵性，不足为惧。
　　果不其然，一百招过后，二人都受了伤，但临瀛越来越急躁，反观沐冶越打越自信。又过了三十招，临瀛被打飞武器，被浩英剑指着胸口。
　　沐冶看着脸色青白交加，愤恨憋屈的临瀛，心情大好：“承让了，师兄。”
　　临瀛拂袖而去。
　　作为胜者若没有想挑战的对手，就由下面的人轮流挑战。
　　沐冶用浩英剑指着羽寒，朗声道：“我要挑战你，羽寒师兄。”
　　众弟子均议论纷纷，又开始说起几人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优昙微微蹙眉，沐冶意气用事赢不了。不过也好，输了先离开，莫要让自己分心。
　　羽寒一派清冷地上台，规矩行礼。
　　沐冶声音压得极低：“我自然不是师兄对手，与师兄比试乃是我的私心，你伤了我喜欢的人，我自然要讨教回来。请吧，师兄。”
　　优昙脸一红，心里却是甜的。
　　羽寒不受干扰，沐冶所言自己并不在意，他中规中矩地耐心出招，按部就班地将他打败。
　　落败后的沐冶神色满是不服，毫不恭敬道：“师兄果然厉害，就是这招数我看着很是眼熟，不知是谁教的？”
　　羽寒动作一顿，脸色一僵，没有作声。
　　沐冶下了台，经过优昙时小声道：“说过要帮我出气的，不许食言。”
　　优昙深感无奈，她的沐冶呀，还是个孩子。
　　“好，你去守着师父吧。”
　　优昙心中坦荡，不惧别人评说，反正也要和每个挑战者打上一场，早打晚打都一样。她要赢，就要赢得漂亮，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优昙刚要起身，没想到涤荡开了口：“羽寒师弟，常听掌教师叔夸奖你，不知我可有幸与你比试一场？”
　　不论涤荡是不是为优昙解围，能与涤荡这样的人比试都是羽寒的荣幸。
　　羽寒当即抱拳道：“承蒙师兄不弃，师弟正有此意。师父，我要挑战的是涤荡师兄。”
　　天理笑着点头：“有志气，去吧。就让涤荡指点你两招，你将终生受益匪浅。”
　　台上气场倏而变得严峻，大家也跟着紧张起来。
　　二人在台上一招快似一招，看得人眼花缭乱，分不清高低胜负。而后倏然一分，羽寒退后五步，脸色发白。
　　“师兄好剑法！师弟再领教师兄法术。”
　　说完，羽寒凝了水系术法向涤荡攻去。涤荡负手而立，仅用一只手，三五招之间就将羽寒法术化解。
　　羽寒不再请战，颇有风度地抱拳认输道：“师兄修为高深莫测，远在我之上，师弟受教了。”
　　涤荡同样抱拳：“师弟谦虚了，日后流光派是师弟们的天下。”
　　这一场比试，让优昙很欣慰，流光派人才辈出，正是天卓想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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