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

　　涤荡看着台下的优昙，优昙也看着他，朗声道：“天卓长老座下弟子澄渊请与涤荡师兄一战！”
　　涤荡笑了：“请！”
　　优昙上台，先向涤荡施了一礼：“多谢师兄解围。”
　　涤荡斗志昂扬道：“我是不想让你分心，与我全力一战。你与金华大战那日的景象，还时时在我脑中浮现，今日终于有机会与你切磋，幸甚！不过，你可不要因我帮你解围，也让我三招，那就太煞风景了。”
　　面对金华都能如此，涤荡可得事前出言提醒。
　　优昙莞尔一笑：“澄渊不敢。”
　　天理也来了兴致。当年大战他们均集中在上古妖兽那，战况十分惨烈，谁也没注意金华那边。后来涤荡说优昙独自一人杀了金华，他震惊了好久。
　　涤荡拔出玄铁剑，优昙拔出冰晶剑，二人抱剑施礼。
　　涤荡首先攻去，起手用的就是“思源剑法”最猛烈的攻击招式，漫天狂风起，四面八方袭向优昙。
　　优昙轻咤一声，以法术唤云，顷刻间，暴雨至，将风打散。
　　涤荡十分开心，他果然没看错人，他就知道，优昙一定已经领悟了“思源剑法”的剑意。
　　涤荡借着漫天雨水，凝成水龙，再次攻向优昙。优昙凝了冰壁，只不过她的冰壁与别人不同，她的冰壁瞬间将水龙吸收，化成冰壁一部分，而后冰壁碎裂成无数冰箭，射向涤荡。涤荡用玄铁剑凝了屏障，纷纷挡掉。
　　涤荡冲出屏障，以玄铁剑招招刚猛攻向优昙。优昙的冰晶剑扛不住几记便碎裂开来，转而化成水滴包裹住玄铁剑，而后结冰控制住玄铁剑。
　　紧接着，二人均舍了剑，以拳脚相抗，一刚一柔，在漫天雨水中翻飞。
　　天理被惊艳到了，不到二十招的功夫，二人的功夫和应变能力均超出了他的想象。饶是他上场，一百招，不，二百招之内也拿不下二人。
　　再看缠斗的二人，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优昙寻了一个空挡，一掌打向涤荡胸口，可打下去，对面的涤荡消失了。一回头，优昙忽然发现自己腿部冰冷，动作一顿的功夫，被涤荡用水链缠住了右手。
　　涤荡狡黠一笑：“‘镜花水月’和‘凝血术’。”
　　优昙也笑了：“师兄真是个好对手。”
　　说完，优昙用左手抓下玄铁剑，使出了刚刚涤荡使出的“疾风骤雨”，漫天狂风起，优昙趁着涤荡视线不好时，挣脱了水链。
　　涤荡居然也抓住了冰晶剑赞道：“好一个澄渊！”
　　而后二人斗了近两百招，你来我往，互有攻守，无论二人怎么出招，对方都能想出办法破解。
　　二人兵器又交换回来，均是消耗剧烈，气喘吁吁。
　　涤荡拿出一个翡翠玉佩道：“这是我的法器‘水魂玉’，师妹小心了。”
　　水魂玉一出，直接绕在优昙头上形成法力场，优昙不敢大意，严阵以待。
　　涤荡也不闲着，借着水魂玉牵制优昙的，变出十几道幻影，纷纷刺向优昙。优昙祭出冰晶剑，也化出十几道剑影相抗。
　　涤荡以为他攻击的幻影是优昙本体，一剑刺去才知上当。再向上看去，优昙已经砍向自己，一招“高山流水”自上而下，击退了他。
　　涤荡讶异：“在水魂玉的干扰和牵制下，你是如何看出我的真身，用冰晶剑相抗的？”
　　优昙依旧一五一十老实道：“我并没看出来。你使用的是幻影术，但我不是，我幻化出的冰晶剑均是真的，只是削弱了剑力而已，当你击碎其中之一，我自然能发现你的真身所在。”
　　涤荡佩服，转而道：“师妹，你一如既往地老实，我利用你这个特点，在我们刚刚说话时悄悄用水魂玉结了个阵法。”
　　优昙一怔，赫然发现，水魂玉果然结了个阵法将自己困住。
　　优昙也不恼，立即变招应对。她在阵中试着用以阵破阵，可一时破不开这水魂玉的法力。
　　涤荡在外缩紧阵法，优昙被逼入绝境。
　　——我是师父的徒弟，我不能输，我还要为沐冶的人生负责，我绝不能输！
　　优昙道心一片清明，眼中似有火焰，而后单膝跪地，以双掌触地，爆出一阵阵强大法力！瞬间平地炸雷，法阵竟然被拔起移高。
　　涤荡心一凛，他本防着优昙以血养气招数，没想到她竟又有了新招！他急忙施法，让底部出现空隙的法阵再次苦若金汤。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优昙竟操控着法阵迅速移动，将涤荡也套了进去！涤荡反应快，立即停止法阵收缩，操控悬在上空的水魂玉攻向正处于力竭的优昙胸口。
　　优昙若在此时抵挡水魂玉的攻击，必然会败于近在咫尺的涤荡之手。她咬牙牵制住涤荡，生生受下这一重击，五脏六腑均受了重创，狠狠吐出一口血来。
　　涤荡没想到优昙用了不要命的打法，居然还抗住了这致命一击。没等他多想，优昙竟利用水魂玉反击于他，将毫无准备的他打出阵法，倒在擂台上。
　　情势瞬间大逆转，阵法破，涤荡败。
　　涤荡丝毫不见颓势，反而满脸笑意，他站起身来，坦然抱拳认输：“澄渊师妹高招，涤荡甚是佩服，受教了！敢问师妹，你是如何能让阵法移动，又是如何能操控我的水魂玉的？”
　　优昙重伤，法力消耗殆尽，有些站立不住，靠着冰晶剑撑地勉强为之。
　　“要克制你的水系法阵，就必须要用土系术法。我记得几年前与金华一战，那些妖兽多是用的土系法术，我以土地之力使了招‘土崩瓦解’，你自然要弥补法阵缺失。在这个间隙，我悄悄用了‘上善若水’，融合自己进入法阵，与法阵共同进退。你用水魂玉攻击我，使我身上沾染了水魂玉的法力，我与师兄的修为又是同根同源，我立即用了‘追本溯源’，还原你的招式，自然也能操控水魂玉，让它攻击一切进入法阵的对象，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这场较量，师兄不必过谦，我赢得实属侥幸。”
　　涤荡哈哈大笑：“是师妹不必谦虚才对，你这根本不是侥幸，我本以为我已将你的变招以及有可能变化的招数研究透彻，可澄渊就是澄渊，是永远无法研究透彻的人，只要武学在进化，你就在变化，今日我输得心服口服！”
　　优昙真不是谦虚，真是侥幸。还好涤荡没问她为何能躲过水魂玉的必杀一击，那是因为她胸口的法器帮她挡了一下，否则今日落败的定然是自己。
　　这场比试让旁边的天理也惊呆了，优昙对任何一种法术，甚是是相克法术，只要她想，就都能够领会。她对武学的操控力和悟性太强了，这个高度极少有人达到，甚至自小被夸成天才的天卓也没灵秀到这种程度。这样的她，不出二十年，怕是就连他们这辈人也不再是对手，以后流光派第一高手非她莫属。
　　一众弟子也是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样，别说听都没听过，就算亲耳听到优昙说明如何运用，他们都领会不了。
　　这优昙，简直不是人，太可怕了！
　　云镜外的天卓甚是骄傲：“好，很好！澄渊，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重塑身体，让你还阳后傲视天下！”
　　说实在的，优昙没想到自己以前居然这么厉害，可她并不想傲视天下。不过转念又一想，他们几个树敌不少，总是遭人觊觎，若她真能重回巅峰，也能更好保护大家。
　　优昙拜谢：“谢师父。”
　　云镜内的比试还在继续。
　　修沂跳了上来：“我虽远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也要与你一战，我相信其中原因你是明白的。”
　　优昙伤重之下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说话，她要抓紧时间运转真气，为自己疗伤，尽快恢复。她知道这些弟子因着她“害”晴潇的事不会善罢甘休，这么大的消耗她要坚持住。
　　修沂毫无悬念地被打败，优昙都没动过地方，就用普通剑法单手比试就将他打败。
　　这帮弟子果然前赴后继地上来，优昙小心应对。只是实力太过悬殊，优昙打着打着就走神了。
　　像这般拼命，应当是上次对阵金华的时候了。只不过，当时自己要保护的人，如今要和自己拼个你死我活。
　　优昙惨笑，机械地挥舞着冰晶剑，将一个又一个弟子打退，身体都麻木了，心也麻木了。
　　忽然天理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今年论剑的优胜者是，澄渊。”
　　优昙在无人祝福之下，一步步走下擂台。
　　天理道：“我即刻将结果报给掌门，你稍事休息，便随我来。”
　　“是，掌教。”
　　无论听到什么言论，优昙都不在乎，她成功了。她摸着胸口暖暖的两枚发簪，终于笑了，笑得像个孩子。
　　两个时辰后，她服下伤药，恢复了些许体力，前往天青处。
　　天青慈爱地赞许道：“澄渊，你没辜负天卓的期望，你很优秀。说吧，你想要什么？”
　　优昙跪下，郑重道：“师父闭关，无人替澄渊主事。我想请掌门做主，允我与沐冶师弟缔结良缘，以后一同修炼，共同为流光派效力。”
　　天青一心修道，不懂这些小女儿心思，他不明白优昙何时与沐冶生了情愫。他还以为优昙这么拼命，若不是想要个法器就是想弥补三年前错过晋级试，想要继续修炼高深法术，他怎么也想不到是这样一个请求。
　　优昙见天青久久不答，心中惶恐道：“我自知名声不佳，本不该在门派中再掀风浪，也知年纪和辈分本不该如此，可爱就是爱了，我应承担自己的责任，希望掌门成全，也希望掌门不要怪罪沐冶师弟。”
　　天青反应过来，答道：“我并无责难之意，你与沐冶虽有教授之名，并无师徒情分，我还不至于如此迂腐。只是澄渊，你天分如此之高，过于沉湎情爱会影响道心，误了修行，我觉得可惜。”
　　优昙又是一拜：“我心意已决，绝不后悔，请掌门成全。”
　　天青终是一叹：“好。”
　　优昙大喜，再三谢过，告辞回到自己居所。
　　刚到屋前，满心喜悦就被一道结界挡住了。
　　优昙一愣，这气息是沐冶的，难道他遇到什么危险了？
　　优昙心中一慌，急忙要破开结界，可如今法力耗尽，伤势沉重，一时间竟没进去。
　　优昙忧心如焚，喊道：“沐冶，沐冶！出什么事了？”
　　沐冶闻声走了出来，脸上表情一派清冷：“听说师姐赢得论剑大赛，恭喜师姐。”
　　如此陌生的沐冶让优昙心一紧：“沐冶，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问师姐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三年前，晋级试，你对晴潇师姐做了什么？”
　　优昙如坠冰窟，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沐冶：“你在说什么？”
　　沐冶嘴角擒着冷笑：“师姐，你听到了。”
　　从天堂到地狱，莫不过如此。
　　优昙全身止不住颤抖，脸色接近透明：“三年，你在我身边对我好，就是为了这个？”
　　沐冶收了笑，垂眸道：“师姐明知故问。”
　　优昙脑子嗡嗡作响，全身乍冷乍热，嘴里血腥气浓重。
　　往日种种近在眼前，今日誓言从不敢忘。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假的。刚刚自己对天青说过什么来着？绝不后悔，呵呵，好一个绝不后悔！
　　“师姐莫要怪我，师伯出关在即，以他护犊子的性格，你的事会被永远掩埋。所以，要找出真相，这几年是最后的机会。晴潇师姐对我有恩，我自当报答，可惜你没有任何破绽，没有下手余地，我只好出此下策。师姐，即便如此，我也不是个无耻之徒，我从未想过要占你便宜。”
　　原来是因为晴潇，原来他也是晴潇的爱慕者。三年了，她想放下，可别人不想放过她，一切又都回去了。
　　优昙看着手上的黑水晶手串，那些她不曾想到过的逐渐清晰。她摘下手串时狠狠将自己手臂抓得鲜血淋漓，却半分都没破坏这手串，只是将它轻轻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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