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

　　天卓常听别人夸他天资聪颖，当然，这和他的努力分不开。可优昙，轻描淡写，就将刚猛有力的“秋水剑法”随心使出，使得却是飘逸灵秀。优昙领悟的根本不是剑意，她是让剑意跟随她的心思运转。
　　云镜外的天卓看到这一幕仍然十分感慨，经过后来的教授，他发现优昙是他见过天资最高的修仙者。更何况他们一起生活了十五年，情同父女。优昙心性万中无一，他是最了解的。
　　别说天卓，就是天青等人也无不震撼，平常低调少言的优昙从小就有如此实力！此等天资，简直让勤修苦练的一众人成了笑话。
　　众弟子也是议论纷纷，都说三岁看到老，此时的优昙实在不像传说中那般不堪。
　　云镜内的优昙见天卓脸色变了又变，心里忐忑。忽然想到，江湖中人最忌偷师，她是不是也犯了大忌？
　　优昙板正跪下：“对不起，澄渊年幼无知，不该偷学法师本领。法师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用。”
　　天卓被优昙的话拉回思绪，摇头道：“只要不是为祸人间，偷师与否我并不在意。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在想，你天分如此之高，埋没在村里可惜了。”
　　优昙见天卓没有生气，心下稍安。
　　天卓动了惜才之心：“澄渊，你可愿拜在我门下，修炼流光派法术，造福一方？”
　　优昙一愣，她想了一会儿道：“法师是我家救命恩人，本来此等福分我不该拒绝，但我尚有病弱父母，不能离家远行。”
　　天卓点头：“确实。我本就四处云游斩妖除魔，今次在云霞村发现妖兽异象，似乎有人为操作痕迹，我担心是新崛起的□□天尊教的惯用手法。我需要很久时间在此处查探，你不必随我回去，我可在此教你。你可愿意？”
　　优昙没想到天卓如此看重自己，这下再无拒绝理由，立即恭敬跪下执拜师礼道：“徒儿澄渊叩拜恩师天卓，此后定以师父马首是瞻，勤于修炼，守一方平安。”
　　“先别急着答应。成为修仙之人看似令人羡慕，实则充满责任和危险，你以后会经历漫长而枯燥的修炼时光，也要有随时舍生取义的决心，你可想好？”
　　优昙半分犹豫都没有：“师父光风霁月，我神往之，我必定以保护天下为己任，虽死不悔。”
　　“好！老天待我不错，让我收了个这么好的徒弟！”
　　天卓独来独往，修炼成痴，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无暇照顾他人，又担心误人子弟，是以并无收徒打算。但见优昙资质和品性，实难舍弃，便破了例。
　　接下来的记忆就是天卓细细教授优昙功法，优昙努力修习，进步一日千里。师徒二人杀了很多妖兽，守护着云霞村。
　　此间，天卓帮优昙父母看病，渡了不少法力。可惜，优昙父母长时间被妖气侵染，三十岁勉强有了优昙，身体失了根本。本来三十五岁是极限，有了天卓的丹药和法力，也只能续命十五年。
　　优昙心中虽伤感，但她明白，这已经是老天爷的厚待，生老病死她无法左右。
　　时光飞逝，优昙一点点长大，法术也越发精进。
　　天卓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考教优昙功法，从最开始的谈笑风生到后来的严阵以待。
　　这日，天卓照常考察优昙功法。
　　优昙脚步生风，身法灵活，剑法诡谲，绕得人眼花缭乱。天卓不动如山，使出法障护住自己。
　　天卓可不敢大意，他上次考教时按照惯常思维，差点被优昙改编了的“秋水剑法”打败。优昙总能出乎他的意料，他再不敢掉以轻心。
　　优昙将手中木剑幻化出十二剑阵幻影，纷纷刺向天卓。这一剑原本到这就结束了，但天卓是吃过亏的，并不贸然行动，用剑法纷纷击落，还成防守式。果然，优昙改了剑法，将十二道被击落的剑又形成一柄合剑，威力无穷，猛地刺向他，让他凝了冰壁抵挡。优昙念了口诀，冰壁有碎裂趋势，碎冰形成了一把剑，隐隐而出。天卓吃了一惊，她竟趁自己不备，借着自己的冰壁化剑攻击自己，借力打力，优昙绝对是个武学天才！可惜优昙和天卓的法力还是差了一大截，轻易被天卓化解。
　　优昙躬身道：“是徒儿输了。”
　　天卓喟叹：“假以时日，你的成就必定会超过我。”
　　天卓见优昙表情未变，依旧正统古板，叹道：“你小小年纪承受太多了，你毕竟是个少女，要多和同龄人玩耍，也要多笑笑。”
　　优昙恭敬道：“是。”
　　天卓知道，优昙在敷衍。十几年，她和以前爱说话的娃娃大不相同了，她似乎只在他和她父母面前才会多说几句话，展露一些笑意。其他时间她都是一心修炼，默默无言。她将自己变成了一柄锋芒尽藏的名剑，磨砺自己，光华内敛。
　　唉，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优昙二十岁那年，她父母去世。因着过了十五年好时光，优昙虽有伤心，却并无遗憾。她因修仙对生死一事看得超脱，认定父母在轮回中定有好报。
　　掩埋了父母，优昙决定随天卓回流光派。
　　云霞村和附近村落妖兽尽灭，天卓是时候回去和大家商量如何消灭近年来已变得无比猖狂的天尊教了。
　　天卓性格上有些恃才傲物，与派内大多人都不交往，对人也不甚亲近，是以朋友极少。他更讨厌派内规矩多，不愿受拘束，也不想虚度光阴，索性禀了掌门下山除妖积功德。这一去，竟去了十五年多。
　　一起入门修行的天青和天理算是唯一和天卓比较要好的师兄弟，一听说天卓要回来，二人亲自去迎天卓和优昙。
　　天理见一个年轻女子跟在一向对人不假以辞色的天卓身边，心中十分讶异，心中第一反应，这人该不会是天卓的妻子吧？天卓为了她不继续修行了吗，这可怎么办？
　　天理性子急，心里藏不住事，问道：“师兄，这位是？”
　　天卓道：“这是我在云霞村收的徒弟澄渊，澄渊，给掌教师伯天青和师叔天理见礼。”
　　澄渊恭敬执木剑行礼：“弟子澄渊参见掌教师伯，师叔。”
　　天青点头：“我稍后派涤荡安排你的住处，既入我派，弟子之间要互相友爱，你师父不轻易收徒，希望你不要辜负你师父。”
　　“谨遵师伯教诲。”
　　“不必拘束，去吧。”
　　“是。”
　　优昙向三位长辈行礼后告退。
　　天卓拦道：“你先不必退下，对付天尊教你也有份，先听着。”
　　优昙又折回。
　　天青担忧道：“澄渊如此年轻你就让她对付天尊教，会不会太危险了？此前我在想，除了我的大弟子涤荡参与，帮我们压阵，我不想让天字辈之后的弟子参战，他们去也是枉送性命。”
　　天卓自信且骄傲道：“师兄放心，澄渊修为绝不在涤荡之下，不会给我们添麻烦。”
　　天卓从不打诳语，天青从他破天荒收了徒弟就能看出他十分中意优昙。
　　天理看不出优昙有什么特别的，仙根不高，相貌普通，性格如同天卓那臭石头一般不好相处。
　　“你向来无牵无挂，怎会收一个女娃娃做徒弟？”
　　天卓在派内除了尊敬天青以外，对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好亲近，就连自己都连连碰壁。看天卓极其看重优昙，他有些吃味。
　　天卓郑重道：“她资质万中无一，为人朴实无华、勤奋上进、忠孝两全，十分难得，我惜才。”
　　天理居然在天卓口中一连听到了那么多褒义词，而这些褒义词都是用优昙这样年轻的女子身上，他可不信。
　　天卓开始说正事：“师兄，从云霞村开始，附近村落一直饱受妖兽侵袭，经过多年查探，我发现这些妖兽本来是普通野兽，因被人为操控妖化才会变成妖兽，吞噬人类精元。”
　　天青面色凝重道：“这天尊教成立二十年，怎会在一时间操纵如此多的妖兽？”
　　“天尊教教主金华是个身世凄惨，为世人所负的女子，她偶然救的大妖为报答她，教了她妖化方法。金华通过邪法修炼成妖，誓要报复人间，通过大妖得知沉睡的上古妖兽位置，用禁术唤醒了它，让上古妖兽供她驱使，她用许许多多无辜人的性命维持上古妖兽生命。现在很多心术不正之人都加入天尊教，用邪术妖化，危害人间。天卓想请师兄和我一起禀告掌门，和天尊教殊死一战，誓要拔出这个毒瘤。”
　　天青肃然：“好，师弟随我一起去见掌门，将掌握情况一并汇报，我们师兄弟定要联手除妖！”
　　天理微不乐意道：“师兄要斩妖除魔怎不带着我？怎么，嫌我法力低？”
　　天卓淡淡道：“嗯。”
　　“你！”
　　天青像往常一般在二人中间调停：“天卓，你身为师兄要有师兄的样子。天理，你现在已是不惑之年，怎么还是如此沉不住气？”
　　“还不是天卓师兄，仗着自己修为高，便肆意瞧不上别人。当初他一个徒弟都不收，说是不想浪费时间教蠢材，师兄你说，这是修道者该有的心胸吗？”
　　天卓不相让道：“有这时间，我收的恶妖定然会比收的徒弟还多。”
　　“呸！”
　　见天理又被自己气得抓狂，仿佛十五年时间在他们师兄弟之间根本没存在过，天卓心里十分舒畅，极力憋住要显露出来的笑意。
　　云镜外的弟子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天理，没想到一向礼法严明、不苟言笑的天理从前还有这样的一面。
　　天理老脸先是一红，而后怒视回应，警告一众弟子。
　　而后天理感慨，他都快忘了，他们年轻时也有过这样的时光，那时候师父和师兄弟都在，他多数是被人保护的，日子过得很是明媚。可是，那一战后，天字辈弟子只剩他们三个了，师父为了保护他也死了。从此，最开朗的他也没了笑容，担上掌教这个职务，用自责将自己锁在门派里。
　　天卓也是一叹，那一战虽有心理准备，但没想过代价如此惨烈，他们都失去了太多。可他们必须坚强，还有门派需要他们支撑，还有百姓需要他们保护。
　　云镜里画面一转，不复温馨，正邪大战，一触即发。
　　流光派掌门黄岐率领黄字辈和天字辈几百弟子，以及涤荡和优昙，打上天尊教。
　　黄岐令黄字辈弟子带领大部分天字辈弟子，结法阵净化被妖气感染的飞禽走兽，然后一起封印上古妖兽，令少部分天字辈弟子对付金华，涤荡和优昙压阵。
　　此时优昙手中已多了把在剑池得到的透明冰晶剑。此冰晶剑刚猛不足，灵活有余，需以自身法力与之融会贯通，若不会用与废铁无异。
　　优昙看着战局脸色大变：“师兄你看，他们竟然把普通百姓妖化成没有心智的妖物，当成武器攻向师叔伯和掌门他们。”
　　涤荡大恨：“金华简直丧尽天良！多少妖物向往成为人类，她自甘堕落以邪术成为妖物还不够，居然荼毒村民！这下要遭，我看这阵法变化，掌门一定是想净化这些人，让他们再有轮回，可若如此，掌门他们将耗损很多法力，一会儿与上古妖兽一战恐怕不妙。”
　　优昙听后哪里还坐得住，飞身下去来到天卓身边：“师父，你和众位师叔伯去帮掌门，金华交给我。”
　　妖化的人和兽要尽快解决，上古妖兽才是重中之重，优昙只要能牵制金华即可。天卓处事果决，立即令所有人去帮掌门，让涤荡留下帮优昙。
　　“莫要逞强，只要与她周旋即可。”
　　“是。师父小心。”
　　涤荡身负压阵职责，无法亲自下场帮忙，看着金华身边黑压压一片妖怪护法，暗暗替优昙捏了把汗。
　　优昙抱拳道：“在下流光派天卓法师座下弟子澄渊，前来领教金教主高招。”
　　金华笑得妖里妖气：“现在流光派真是不济，都派小姑娘出战了，不知这点肉够不够我的宝贝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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