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

　　优昙权衡了下，应下琉璃，轻轻飘走。
　　月余的功夫，楚无痕一出手，楚家生意又重回到往日的蒸蒸日上，这让楚隽更加信任楚无痕，大事小事都交给她去做，楚无痕俨然一副当家人的架势。
　　楚无痕比以前忙多了，琉璃看着无聊，与她也生了隔阂，不愿时时跟着受累，多数跑去和一叶他们在一起。
　　此刻，艳娘屋内。
　　“千来，你爹让你跟着楚无痕学做生意，你为何不去？天天研究这些破修仙秘籍有何用？”
　　楚千来吊了郎当道：“二姐处理生意忙得很，哪有时间教我。再说了，我没有天赋，家里生意有她就够了，我们吃喝玩乐就好。”
　　艳娘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几句，而后眼睛就红了：“儿啊，娘一生的依靠就是盼着你能有出息，你别叫娘失望好不好？我忍了这么多年都是为了你啊。”
　　楚千来安慰道：“娘，你以前时时惧怕大哥他们的欺辱，这下可好，家里就剩你一个女主人，我是楚家唯一的儿子，楚家还能亏待我们不成？”
　　艳娘大怒：“没出息的东西！你爹正值盛年，将来还会有别的姨娘和子女，你祖母一直念着以前的夫人和楚无痕，我们这些人根本一文不值。”
　　楚千来眼中痛楚一闪而逝。
　　见楚千来无动于衷，艳娘接着道：“你看看楚无痕的心机，一出手就毁了你大哥、小妹和二娘。我现在才明白，她退回三分之一财产是以退为进，所谋的是楚家全部财产！我记得老爷那时立誓时还有一条，若楚无痕有她娘的能力，就会让她继承楚家。”
　　楚千来低头道：“这楚家本来就是爹和她娘挣来的，再加上孟家的扶持，她继承也是理所当然。她看着不像是容不下兄弟姐妹的，我们也没得罪过她，我毕竟是楚家男丁，还能把我赶出去不成？她是劳碌命，我们坐享其成乐得自在。”
　　艳娘恨不得打死这个不争气的：“你亲眼见识到了她的手段，难道真相信她以后会对你好？她表面上对你爹说要辅佐你，实际上掌了楚家大权，如此两面三刀，若将来真的继承楚家，将没有你我立足之地。”
　　楚千来心绪烦躁，不耐道：“好了，娘，这些以后再说，我还要和朋友出去玩呢。”
　　艳娘心疼儿子还小，不愿苦苦相逼。她盯着楚千来的背影，定定道：“儿子，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临近除夕，楚家分外忙碌。谁也没注意，子时左右，一个身着黑衣黑帽之人偷偷到北院的后院，拿出一颗桂圆般大的透明珠子，埋在树下，然后悄悄离开。
　　正当大家都忙碌时，优昙飘到孟星宇等人身边，小声告诉着什么，他们几人立即起身离开。
　　一叶打开佛法之眼，看到北院有人设了法阵，妖气较盛，且不惧府内结界，几人立即赶去。
　　众人赶去北院后院一棵槐树之下，看到一黑衣黑帽之人背对着他们念着咒语，启动法阵，瞬间一股妖气直奔大厅而去。
　　孟星宇反应过来，直接御剑去追，直追到大厅楚无痕面前，堪堪将妖气拦住并打散。
　　楚家女眷皆惊呼，楚无痕看着眼前一切，拧着眉头。
　　楚隽惊道：“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东西？”
　　孟星宇道：“楚伯父，是府上有人设了招妖法阵，企图谋害无痕。请大家放心，一叶法师和何谓法师已经去捉拿，相信一会儿就能知晓贼人身份。”
　　楚隽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楚府中到底还藏了多少魑魅魍魉！自己如何能够安眠？
　　当一叶和何谓押着黑衣黑帽之人上前，他脸上已带着伤，可依然能看出他就是楚千来。
　　艳娘脸色惨白：“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何谓冷声道：“我们赶去时，他正在你们住的院子树下埋了精魄珠，还启动了法阵招来了妖气，我们还在他的屋子里搜出法术秘籍，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巧合？若不是我们去得快，只怕法阵一消，再也找不到证据。”
　　楚千来冷笑：“娘，这都是被你逼的呀，为何到现在你却如此惊讶？”
　　艳娘腿一软，跌坐在地，许是刺激太过，嘴里一直喊着不可能。
　　楚隽额上青筋暴起：“好啊，都是我的好儿子！居然是妖邪为伍！”
　　沉默半天的楚无痕开口了：“四弟，你能当着我们的面再施展一次法术，开启法阵召唤妖术吗？”
　　楚千来脸色微变：“二姐这是什么意思？讽刺我吗？”
　　楚无痕摇头：“能进北院的不只有你，我只想看看，那法阵开启的原理。”
　　楚千来死死咬唇不语。
　　艳娘猛然抬头，似乎明白了什么，颤抖地问楚千来：“你都知道了？”
　　楚千来大叫道：“对，我都知道了！你一心就想当上楚家当家主母，我只是你利用的棋子！你为什么会是我娘！都是你，我恨你！”
　　艳娘跌坐在地，一时没了言语。
　　楚无痕依然问楚千来：“四弟，你是不是做不到？”
　　楚千来狠狠道：“你以为启动法阵很容易吗？我法术有限，一年也只能启动一次。”
　　楚无痕盯着地上的艳娘，叹道：“三娘，你还不肯承认吗？四弟是为了你，才甘愿当替死鬼。”
　　艳娘浑身一震，面如死灰。
　　楚千来剧烈挣扎起来：“你胡说，胡说！”
　　楚无痕道：“我十五岁那年虽被妖物袭击，但并不会让我沉睡不醒，我曾亲身经历被妖物侵蚀，知晓妖物和妖术的分别。你若能开启那法阵，那你真是百年不遇的天才，那年你才不到十岁吧？”
　　楚千来怔怔，身子软了下去。
　　是的，不是他。年少时，他偶然间发现他娘用不知名的珠子召唤妖物供她驱使，去害楚无痕，代价是要求用她十年阳寿做交换。那年，他十二岁。那晚过后，他整整发了六天六夜高烧，烧退之后，就变成了纨绔子弟。可谁也不知道，他夜夜睡不着，每晚都要看着他娘，也受着内心煎熬。他无法揭发他娘，也无法看着他娘和妖怪同流合污，只能想到一个笨法子，到处搜罗法术秘籍，希望封了法阵，或是像今天这样，帮他娘挡上一挡。
　　几日前，当他娘又露出了他熟悉的表情时，他猜到又是为了他，他娘又要去害楚无痕。他趁着法阵未全开，设法将他娘调开，然后毁了那颗珠子，可惜法力低微，无法阻止泄露的妖气攻向楚无痕。
　　艳娘崩溃大哭：“是我，对不起，二小姐，都是我！你们不要冤枉千来！”
　　而后将自己如何和妖怪订立契约，害楚无痕长眠一事全部交代。
　　楚千来跪着爬到楚隽身前：“爹，我娘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我，她已经付出寿数代价，求您念在她对楚家有苦劳的份上，宽恕她吧！”
　　楚隽踢开楚千来：“世人最忌讳的就是妖怪，你娘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和妖邪来往，不可饶恕！”
　　老夫人开了口：“老大，事情闹大了对楚家没有好处。这件事我做主了，将艳娘关入尼姑庵，永生为楚家赎罪。”
　　楚千来痛哭拜谢。
　　如今艳娘才惊觉，楚千来心里藏了很多苦，浑浑噩噩度日都是因为她，原来这是害，而不是爱。她是不是做错了？
　　艳娘悔悟，哭道：“千来，是娘自私狭隘害了你！以后你不要再带着面具做人，娘知道，你跟娘不一样，你是好孩子。”
　　楚千来叩头：“娘！儿子，都记下了。”
　　艳娘最后一次和儿子相拥痛哭后，被带走。
　　当晚五人在一起，难得都比较沉默。
　　何谓怔怔道：“人性真是复杂，可以自私到极点，也可伟大到极点。明知害人不对，可我却忍不住同情起那对母子来。”
　　琉璃道：“要我说，都怪人界可以三妻四妾。你看老孟他们家，一夫一妻，二个儿子也互敬互爱。看话本时我就觉得人族真奇怪，为何男子可以纳妾，女子却要三从四德？还是我们妖界好，男女平等，都可以有很多伴侣。”
　　一叶闻言，冷冷哼了一声。
　　琉璃摸了摸鼻子：“我想说，你们人类真奇怪，若是在妖界，谁要害我，我就直接报复回去，楚无痕不惜自伤身体来报仇真也舍得。”
　　何谓嗤道：“你可得了吧，你在妖界处处被害不也活得小心翼翼，人界和妖界没什么不同，都是看实势，弱者都有不得已罢了。”
　　琉璃恨恨道：“就你知道的多。”
　　孟星宇问一叶：“你在封印法阵时，可有什么线索？”
　　一叶道：“看着法阵规格便知此妖绝不可低估，它连楚府结界都不怕。若它还徘徊在楚府周围，楚家恐怕在劫难逃。”
　　优昙道：“它定是怕了我们，不敢出现。”
　　何谓道：“或许吧。今日楚千来毁了精魄珠，使得法阵未成，倒失了一次灭妖的机会。但我觉得它还会出现，因为在妖类眼中，楚无痕命格所属，还真是个好吃的精魄。星宇，其实你心里明白，若是她想防，也不必非要我们几个不可，楚家有的是钱，花钱多找些捉妖师就行。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根本不需要我们保护？”
　　孟星宇眼神一闪，神情暗淡。
　　琉璃建议道：“再有一个月，治疗就结束了，我们到时帮她招募几个修仙之人保护她，然后就走，如何？”
　　孟星宇眼角里尽是哀愁：“我想等治疗结束后，送她去修仙派。”
　　琉璃瞪大眼睛，自然想到“邪恶”的双修上去了。
　　一叶看琉璃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咳一声解释道：“楚无痕毕竟是人，她受到妖物侵蚀太久了，阳寿最多不过三十，是以星宇想送她去修仙，为她延寿。”
　　琉璃迟缓地哦了一声。
　　除夕当天，琉璃等人随孟星宇回到孟家过节，孟家人对几人礼遇有加。
　　当然，孟星宇和家人过，他们在孟星宇的房间自己过。
　　“以前在妖界冷冷清清的，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人界这节日倒是热闹的很，以后我们也这么过吧。”
　　琉璃吃着喝着，口齿不清道：“好啊。”
　　优昙依然很忧伤：“这么多好吃的，我只能干瞪眼，太伤感了。”
　　琉璃忽然想起什么，从荷包里拿出银子给大家：“过年都要送礼，这是我的工钱，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赚钱，倒是新鲜。和老孟他们家比九牛一毛，但也算心意，送给你们，优昙的我先帮你收着。”
　　一叶不收：“你帮我拿着吧。”
　　何谓玩笑道：“这么快就倒戈了，都不存私房钱了？”
　　一叶笑意浅浅，琉璃心脏砰砰直跳。
　　晚饭后，大家一直等着守岁。说是大家一起，可孟星宇偷偷跑了，何谓喝多睡着了，优昙觉得人气太重躲回房间了，只有琉璃和一叶在院子里等着。
　　子时，孟家放的烟花，将半边城区都点亮了，绚烂热烈，直击人心。
　　琉璃没见过如此美丽壮观的景象，开心地像个孩子般手舞足蹈。
　　她偷眼看着一叶，一叶仰望着天空满脸笑意，在烟花的照耀下更诱人了。她心中一动，忽然搂住一叶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笑意满满地看着他。
　　一叶愣了愣，也直视着琉璃，忽然心中充满了柔情。他声音温暖柔软：“小傻瓜。”
　　琉璃的小心脏又开始不规则跳动起来，她低声问：“那日你跟楚千复说，要娶我是不是真的？”
　　一叶反问：“你说呢？”
　　琉璃嘶了一声：“一叶，躲躲藏藏没意思。”
　　一叶有些无奈：“你还是小了些，不定性。”
　　琉璃笑逐颜开，得寸进尺道：“那就是说等我再大点，你就会娶我？”
　　一叶脸微红：“我说过，等你夫婿第一顺位变成我时，我就认真回答你。”
　　“嘿，老奸巨猾！”
　　“新年快乐，希望你在新的一年里健康平安，万事顺意。”
　　“哎哎哎，别走啊。我现在决定你是第一顺位了还不行吗，你告诉我答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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