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鹃血牙璋

作者:於意云晋江专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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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是谁在水边跳着舞,还唱着这般凄凉的歌?
      樱苑是辉樱夫人的旧居,每年初春,上百株樱花烂漫盛放,叠粉堆白,宛若绯云笼罩宫廷池馆;风过处便是漫天缤纷香雪,或覆碧草,或扑绣帘,或漾清波,或入人怀。这时节,武皇总是携了辉樱夫人在水榭赏花。三五杯醇醴后,武皇亲击羯鼓,夫人临水起舞,衣袂翩翩,似乎也会像那些樱花般随风飘飞。碧波荡漾里,红色的金鱼拖曳长长尾鳍,往来游弋,也似应和夫人的舞姿。
      有时候秦王子谦和越王子颖也会在座。
      不过两三个月,辉樱夫人离了皇宫,樱苑已是冷冷清清,一片荒芜。花期早过,无人看管,杂草霸占了花坛。清清水塘里泛起绿藻,一趟浑水中,那些红色的金鱼也都莫名地消失了。太监宫女们都被打发到别的宫苑,栾皇后并不放他们跟辉樱夫人出去。他们曾是宫中最风光的一群奴婢,如今只好垂头丧气地躲在角落里做粗活儿。当服侍了辉樱夫人数年的侍女紧攥着夫人的衣袖、伏地哀哭时,辉樱夫人慢慢掰开她的手指,含泪叹息道:“罢了……罢了……”
      如今,又是谁在水边跳着舞,还唱着这般凄凉的歌?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难道是辉樱夫人的生魂,趁着夜色,从翠晴馆里乘风飞来?
      中宫里栾皇后听说消息,不禁大怒,吩咐一个管事太监去探个究竟。夜里,管事太监在樱苑,远远地看见一条朦胧的白影在水面飞旋,渺茫凄楚的歌声传来:“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他魂飞魄散,不敢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面磕头一面连连祷告:“回去罢……回去罢……”那白影闪了几下,也就真的消失了。转日管事太监见了栾皇后,脑子里早已是一盆糨糊,忘记利害,说得添油加醋,活灵活现。栾皇后冷笑,立刻命人将管事太监拖出去打断了腿。但栾皇后心中也着实疑惑,据说生魂为害更甚死鬼,因为地府中的鬼卒是不拘管生魂的。她暗忖,将辉樱夫人赶出宫去,已引起了武皇的怨意;若将那女人干脆地处死,只怕武皇不肯轻易罢休。“由她去罢。”栾皇后吩咐左右,严禁宫中人再议论此事,同时悄悄派人到地母农神祠中做了驱邪法事,又暗中查探翠晴馆辉樱夫人的状况。听说不曾有异,栾皇后才放下心来。
      但武皇还是听到了风声,说樱苑里接连几夜,都有一个白衣女子在水边跳舞,舞姿曼妙飘逸,犹如凌空飞旋;那女子边舞边唱,歌声凄楚哀凉。
      武皇征战一生,走过无数尸骸遍地的战场,不仅不怕鬼,多半鬼还要怕他;樱苑里跳舞的,哪怕真是个女鬼,他也要见一见。夜里他前往旧池阁,只带了一把短剑护身,还有一个小太监提着灯笼。武皇在水榭边熄了灯笼,静静等待。三更时分,朦胧夜色里,果然一个灰白色的人影出现在水边。武皇悄悄地走上前细看。那人轻缓地跳着舞,舞姿并没有传言中那么飘逸,反而有几分生疏迟疑,像个初学者;歌声传来:“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不是辉樱夫人宽和温柔的声气,倒是清丽甜脆的年轻女子的嗓音。
      “什么人!”武皇厉声喝问。在战场上,他的大喝曾把敌将的战马吓得倒退三步;如今这声喝问,虽没有那般威猛勃发,却着实震慑惊人。那人影震了一震,慌乱地要朝树丛中退去。“站住!”武皇又是一声大喝,三两步赶了上去。
      一个白衣的女子跪倒在地,低声道:“奴婢……煦鹃,叩见陛下。”
      小太监拎着灯笼跑了过来。黯淡灯光下武皇端详这叫煦鹃的女子,穿着一身白纱衣,衣上精绣着樱花图纹,花枝横斜,姿态不俗。只是衣服有七八分旧,那些粉红的花朵和浅碧的枝条已经不鲜亮了。武皇呆了一下,伸手捏住煦鹃的下颌,扳起她的脸来看。清瘦的面颊像是被什么愁苦煎熬着,略有憔悴,如此,仍能看出这是个绝色美艳的丽人,从未见过的、陌生的年轻女人。
      新人穿旧衣,这是可伤?还是可慰?
      煦鹃满面泪痕。
      武皇冷笑一声,丢开手,问:“这衣服哪里来的?”
      “回陛下,是在翠晴馆,夫人送给奴婢的。”煦鹃依旧是伏地叩首,侃侃言语,有一种寻常女子身上罕见的从容气度。
      翠晴馆……武皇一时迷惘后想起来了,从巴地押运来的女子曾安置在那里,不久前才送进宫来。这个女子带着外地的口音,上都话说得并不标准。“你是从蜀山郡来的?”武皇问。
      “是。”煦鹃略微顿了一顿,回答道,“奴婢是从蜀山郡来的。”
      眼泪无声地滴落在地,武皇看见了,不由冷笑道:“你怕什么?”
      “奴婢怕陛下……怕陛下忘了夫人!”煦鹃冷着心肠说,心里亦在冷笑,欺骗面前这个人让她如此快意,“夫人在翠晴馆,无时无刻不惦念着陛下……”
      “够了!”武皇大怒,“你好大的胆子!”
      “夫人对奴婢爱护有加,若能报夫人恩情万一,奴婢死也无怨!”煦鹃说,即便俯在他人的脚下,那自幼在宫廷里培养出来的高贵优雅仍是不容忽视,清甜的嗓音春莺般呖呖娇响,不太标准的上都话倒有一种异样的动人韵味。
      “你以前……家里是做什么的?”武皇疑道。
      煦鹃大胆地缓缓抬头,让武皇再次好好地看清楚自己的绝色容颜。“奴婢煦鹃……”她明晰坚定地说,声音里带着三分玉碎般的清冽,“已亡巴君,是奴婢的兄长。”
      衣不如新,或者人也是新的好。

      听说巴地的女子,皮肤都白皙水嫩,吹弹可破,果然如此。
      煦鹃紧紧地咬着一绺头发,在奋力中纤美的脖子向后仰去,不管武皇如何粗暴地撼动她的身体,她都不肯发出呻·吟。但这不是抗拒,而是更撩人心绪的诱惑。她举起□□的双腿,牢牢缠在武皇的腰间,就像一只母蝎子咬住了美味再不肯松口。虽然还是新鲜得生涩,她却努力地迎逢着,乖觉聪明地满足他每一个最细小的要求。最后她无力地瘫倒在云彩般的锦绣里,一身雪白像是要融化了,半张着嘴,似喜似嗔,眼中泪光迷离,还有一种被伤害了的、孩子气的骄傲。
      上一次,为什么没有好好品鉴这稀世的珍玩呢?
      她蜷在他的怀里,像一只纯白色的小鹿,柔顺又活泼。她的皮肤真比最上等的羊脂美玉还要光润,无论手放在哪里,似乎都会滑到别处去。于是武皇狠狠地揉着她,反反复复,彻彻底底,从头到脚一处也不放过。不用再召别的女人了,他想,咬着她玫瑰花似的嘴唇,呼吸热烈急促,心里一半是最满足的享受,一半是最贪婪的攫取。
      芙蓉帐,春晓苦短。名花一夕盛放,国色天香。

      没有月色,星光如水。天际的光芒更清淡,像一条无形的河在隐隐流动。
      河里流淌的,便是这可笑可鄙的命运罢?
      他懒洋洋地卧在松枝上,闭着眼,听风吹、树响,一遍又一遍地把短剑掷上高空,然后在短剑就要咬上胸膛时,用两根手指稳稳地夹住它的七寸。他戏弄着这稀世的珍玩。
      也不知那丫头,今天晚上有没有学得伶俐一点儿?他想,要是还不聪明懂事些,可就白费我接连几晚的功夫了……嗯嗯,有多久没跳过舞了?居然为了你,又在皇宫里装神弄鬼……啊,错了错了,我本来就是个鬼,装成了人样儿……好罢好罢,只要你乖乖地陪我玩,我就不向你讨这个人情了,嘿嘿……
      松涛阵阵,发丝白衣飘飞,他恍惚地微笑起来,像是做了好梦。天际的光芒更亮了,原来那不是河流,而是晨曦。明光遍透周天,穹窿无声无息地改变颜色,漫天星斗则渐渐隐退。
      今日——他想——君王不早朝罢?
      他大笑着,振奋地一跃而起,挥舞着短剑在松林上空跳跃,古怪的舞姿和尖啸,如巫师在祈求神灵下降附体;他高高飘荡着,衣袖鼓涨,像一只振翅的灰白的大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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