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落的贵族

作者:晚灯如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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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孤格格


      晚宁是个格格。准确的说,她从前是个格格。大清朝尊贵的九王爷独女掌珠,可如今呢,早就不是啦。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街上有兵专盯着来往的人,瞅见谁脑袋瓜儿上长辫子的,一律都抓过来,剪了!什么不剪那就砍脑袋,总之你选一个。傻子也知道要保住脑袋了,乃至黄口小儿们都在说“大清完了,彻底完了”。

      大清朝是没了,但大清的王公贵族们还在,且过的一点不比从前差,您又问为什么,上百年的势力积存一朝毁灭无存是不可能的,而且报纸上都登了,说英国美国啊,是大好人,要帮我们的皇帝重新登基的,皇上如今都住进租界中去了,可见传言说的真。于是皇上翘首等着列强把他重新奉上龙椅去,老王爷们,宗亲贵族们也等着皇上复位,他们能继续从前的尊荣。
      九王爷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他还让人赶制了好几套体面华丽的朝服,日日挂在屋里。可人有生老病死,他本来就已经年过六十,清王朝倒后心里不是滋味,便借着大烟膏子打发日子,本来有祖上的基业在,纵使挥霍七八辈子都够,又纳了几房小妾放在府里,饮酒作乐,不在话下。

      只是这样过了几年,身子更不如从前,晚宁格格也劝过,不听,结果呢,这不病入膏肓了嘛。

      老王爷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命人叫来了侧福晋和晚宁。

      福晋去的早,家里主内事的是侧福晋,名玉华,玉华入府十几年了,是被老王爷从戏院里买回来的。虽流落烟花地,但以前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因为她父亲写诗暗讽百姓潦倒疾苦,而宫中盛行浪费奢靡之风,而开罪了慈禧老太后,全家男丁都被抄斩,女的为奴为婢。

      老王爷把她收了之后就藏在府里,不到三年,嫡福晋死了,慈禧太后也薨了,小皇帝溥仪登位,老王爷就把府中事务交给了玉福晋。玉福晋待上下宽和,赏罚有度,打理的王府井井有条,唯一的缺憾就是膝下没有个一儿半女,喝了多年调理身子的药方也没能受孕。她这些天也看开了,就如今的情形来说,就算自个儿的身子完好了,老王爷的身子也不行了,看来此生在子女上无缘,就把握好这一世的荣华。

      咱们继续说回老王爷。床榻上的老王爷,形容枯槁,眼看这就不行了,晚宁抓着她阿玛的手,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口里含糊的叫着:

      “阿玛,阿玛,您可不能丢下女儿啊”。

      言辞悲伤至极,旁听者都不免动容,更何况濒死的老父亲,看着面前十四岁大的女儿,他此刻只恨自己对不起这个闺女,转念又担忧自己走后,女儿受了什么气,最大的事还是担心女儿的婚事,如果能嫁得好,今后有了靠山,自己黄泉底下也能有脸见孩子娘。

      想到这,老王爷提起最后一气,倒像回光返照一样,让一旁的玉福晋准备了笔墨纸砚,老手持笔,写了封信,交给了晚宁,并嘱咐她“我的儿,阿玛此去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啊,你额娘去的早,我走后,你玉姨就是你亲娘!”

      玉福晋早已哭的手帕湿透,如今听老王爷这样说,当即拉起晚宁的手说:“好孩子,我这辈子也没个孩子,心里早就把你当我的亲闺女了,又怕自个儿没得那个福分体面当你娘,今日当着王爷的面,我摸着良心说,今后无论你怎么认我,我都把你当亲闺女疼,以后咱娘俩相依为命啊?”不等晚宁回答,一把把她拉进怀里,真真是声泪俱下。

      晚宁还小,也不由说什么,老王爷点点头,跟玉福晋说道:“你将晚宁的行装收拾收拾,我的丧事了后,再过几日就把她送去京城的抚远将军府上。切记,我的这封信,也要一并送到。”

      玉福晋心里疑惑,但还是点头答应,抚远将军是已故福晋明云的表哥,也就是晚宁格格的表舅舅。满清镶黄旗的贵族,索绰罗,蒙古最为古老尊贵的姓氏之一,而抚远将军的母亲,又是大清公主,于是两个尊贵无比的姓氏结合带来的荣光注定让抚远将军府永不衰朽。

      这么讲完,各位也就知道老王爷为什么要送晚宁去那里了,真是爱女心切,则为之计深远。他本以为这样做就能让他的女儿一世富贵无忧,却不想后来在京城将军府发生的种种,倒是晚宁不顺的开始。

      老王爷咽了气,玉福晋带着小晚宁操办了丧礼,一个女人中年丧夫,又加上连日劳累,一下老了十岁,晚上的时候她在佛堂念经,晚宁端着一盅燕窝过来看她,她心里一阵酸一阵热,抓住晚宁的手摩挲着,又看见晚宁这张小脸,生的白净细腻,一双杏核眼睛透着股子灵气,又因这几天哭的多,眼睛泛红更显得楚楚可怜惹人疼爱。

      “我可怜的姑娘,你这样好的人品样貌,怎么就不得上天的眷顾,小小年纪就要离家北上,今后也不知道会不会让人欺负了,不过京城那里虽比我们金陵乱多了,但你舅舅好歹挂着前朝将军的名,手底下也有些残兵旧部,时局不好,你去了北边,万万要自己顾好自己的,有什么事情能忍则忍,咱们王府离得远,老王爷又不在,只剩我一个妇道人家勉力维持,只求不把这份家业流散了,更帮不上你什么,但如果是银子,咱们府里还是不缺的,明日你启程,我备好了一车的小黄鱼,只身在外,有钱总是好办事,也不会让人瞧不起,你要记着,就算要忍,你也是堂堂大清的格格,绝不能失了尊贵体统,格格,你可要记在心里。”

      “玉姨,您说的晚宁都记着了,您放心,还请您也万万保重身体,王府这里还要靠您操劳,我走后,怕是再回不来了…”

      “晚宁,你都知道了说心里话,我也是赞同你阿玛的,亲上加亲,你舅舅更不会薄待了你。”

      晚宁低下头,神情戚戚,才十四岁,她的人生就这样定了吗,她也不知道自己被托付给的是什么样的人,可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只能认命。

      火车行了一日,她浑身酸痛,随行的王老嬷嬷提醒她“格格,咱们到了。”

      她扭了扭脖子,转转手腕,此时有十几个小厮已经在车门口侯着,上来一个三十多的管事,和颜悦色的对她说:“格格可算到了,我们将军等了多时,这不昨天就派我候在这里迎着,生怕您出什么差错。”

      晚宁回他:“有劳,不过我带的东西并不多,何须这么些人来”

      管事笑着说:“将军是怕回府路上有不长眼的东西冲撞格格,所以特派一队人来接,格格安心跟我走便是了,一刻钟的功夫就能到。”

      晚宁不再说什么,只是一颗心上下不安的悬着,刚刚在火车上瞧见窗外的景色,正值京城秋季,更是和金陵的景色不同,她长这么大没出过远门,慌乱是因为离开了家,到了这个从来只听过,没见过的京城,而且还是一个人,以后都是一个人了。

      想着这些的功夫,汽车就开到一座大宅前,门台是旧式的,的大匾额上题着五个字——“抚远将军府”

      进去后便是与她的王府不同的景象,不是亭台楼阁,而是一个四合院,后面连着一个四合院,后面再一个四合院,后面再接一个中式复合木楼,而这所中式复合楼之后,又是左右两栋西式洋楼,不像她家的精致婉约,这里是大且贵气,处处可见古玩字画,奇珍异宝,古朴的院子打理的严谨又合理。

      管事将她领到东面的小楼,对她说道:
      “这里是将军特地为格格准备的住
      处,今后委屈格格暂就住此处,需要什么只管找后院的女管家朱翠,那么我就不打扰格格休息了,前头还有事等着,我这就先退下了。”

      管事走后,晚宁环顾了一周,得出结论,这房子是很不错,很多装饰点缀都尽力贴合南方的风格,看来是将军花了大心思的,只是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再好的地方,也是寄人篱下。

      她从行李中翻出一个描金丝边玉兰花的本子,小心翼翼地打开,坐在窗口的书桌上,看着本子出神,忽然外面一阵躁动的声音在她的院门口响起,片刻又静了下来。她朝门口张望,一个着墨青长袍,瞪着布鞋男人大步走进来,也不知为何,他的袍子下摆卷到了腰带上,露出灰色的绸缎的束脚裤子。

      男人本来是要走正门的,可半路停在了窗口,像发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向窗户里探究。

      晚宁让他看的红了脸,垂下脑袋。

      那人笑了,也不顾她的羞涩,直接侧坐在窗沿上,依旧盯着她,还开了口问她:“小姑娘,你是哪个,怎么混来我这里的”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鼓起勇气说一句:“我是新搬来的”。

      这时她才看清这个人的模样,乌黑的头发,一双笑眼都是风流,偏偏眉英挺如刀锋,她觉得这人长的还真是奇怪,别扭得很,总之让她不喜欢,尤其是他那副轻佻作态。

      可他下一秒就站了起来,直直地站起来,晚宁才发现他还挺高的,可谁想到他竟然左右手一搭,半个身子弯了下去。

      “你…你这是做什么…”她有些慌乱地退后半步。

      “您就是内南边来的格格不,我这儿给您见礼啦,刚刚吧,我还真不知是哪来的小丫头,格格您啊,别见怪。”

      一番话好像是在给她赔礼道歉,可这口气和他不合时宜的笑就是让晚宁觉得,这个人是在捉弄她。

      真的是这样吗倒也不是,怪只怪这里是京城,生长在这里的奕扬当然是一口的京腔,而这调调在生长在南方的晚宁看来,就是轻薄,就是捉弄。

      这时的晚宁格格十四岁,将军独子,承封爵位郡王的奕扬二十岁。
      后来,也是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奕扬才让晚宁不那么讨厌他,这是后话了。

      晚宁十五岁生日那天,奕扬送她一副马具,那是晚宁来将军府一年后过的第一个生日。

      “丫头,知道我为什么送你这吗,别摇头啊,动动脑筋想想。”

      “你是为了让我学会骑马,好陪着你疯?”

      “这是一点,还有个意思你没说到。”

      晚宁摇摇头,表示自己猜不出。
      奕扬瞅瞅她,胡拉胡拉她的脑袋瓜,笑话她:“晚宁啊晚宁,你真是个糊涂蛋,就算咱们大清朝完了,也没人叫你格格了,你也该记得自己姓什么吧,啊还记得不,我的小格格。”

      晚宁这才想到,自己是姓爱新觉罗,最最尊贵的满蒙姓氏。从前阿玛也教过她学骑马,可她不喜欢,于是就吵闹着不学,老王爷心疼她,只得搁置。想到阿玛,她觉得自己从前还真是有恃无恐地任性,不免伤感起来。

      奕扬含笑打量着面前小人若有所思的表情,像是自己的学生终于听懂了他课上辛苦教的文章一样,满意地拉过她:“老祖宗的东西,不求你精通,好歹会些皮毛,才不失孝道,你说呢?”

      晚宁认真地点点头。

      第二天,他们俩个约好了在马场见,晚宁到的时候,小郡王已经跑了七八圈马了,见她来了,翻身下马,见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膝盖处还包了棉花做的护膝,俨然一个怕摔疼了的胆小鬼。他哈哈大笑,用食指上下指着她:“你就穿这样”

      “我就穿这样,怎么着,不行吗,犯法吗。你看看你,骑马还穿着你的长袍,当心从马上摔下来。”她回击小郡王的嘲笑。

      奕扬闻言看了看自己身上,又拍拍她的脑袋,笑着说:“格格还是先管好您自己个儿不从马上摔下来吧,我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啊,爷们我从小摔多了,不怕,格格身娇体贵,摔了是要哭鼻子的。”

      “我也不怕。”晚宁在奕扬抱她上马时这么说,而她也确实说到做到,没有哭鼻子可她到底不会骑马,心里慌啊,一慌就容易出岔子。

      这不,奕扬一个没看紧,她就从马上跌了下来,他闻声跑过来,搂起瘫坐地上的晚宁,脱下她的靴子,果然脚踝处蹭掉了一大块肉皮,血淋淋的,还肿的老高。

      “怎么样,小格格,你哭不哭”奕扬一边为她清理伤口,一边调侃她。

      她本就委屈,又以为得他奚落,忿忿要缩回脚,却被他牢牢抓住。

      “你瞧,还说不得了,行啦,刚学骑马的哪有一次不摔的,摔一次算轻的,跟你说我小时候学这个,第一次骑,我偷了我爹的红鬃烈马,不怕你笑话,我就这么讲吧,那可不算是我骑马,是马骑我,那马你没见过,一身血红,毛色纯正,性子刚烈的很,我当时就想,总要把它驯服,才不算辱没我家门楣。”

      “后来呢,你驯服它了吗,为什么我没在府里见过那匹红马”晚宁歪着脑袋问。

      小郡王见她的注意力成功被自己引了过来,手下揉捏她伤处的手从容了几分,“你来府里之前它就被送人了,可惜我还没让它服服帖帖。不过它刚走,就又来了更烈的。”

      “啊”晚宁还犯傻啊了一句,彻底中了小郡王的圈套

      “可不,来了更烈的,我训了一年都还是不行,还是处处顶撞,晚宁啊,你说怎么办呢,你给出出主意”说完,他认真的看着凳子上的小姑娘。

      晚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这是变着法说她脾气倔,总惹他呢。

      她心里一股火蹭地烧起来,使劲儿一推,奕扬本来就是在蹲着给她按摩,被她这么猛的一推,重心不稳就要摔过去,而他身后恰巧有一滩昨日下雨留下的泥坑,坑不大,却沾了他身上泥,他也不气,索性双手向后撑着草地,坐了一会儿。

      晚宁以为摔疼了他,笑的龇牙咧嘴:“哈哈,你也有今天,活该活该~苍天有眼,也要让你沾上一身泥。”

      “人不大,心眼儿很坏。”他晃着食指点点她。

      骑马这事讲究多练,对于晚宁这样没有天分的人来说,要多多练。于是奕扬用了半年的周末时间终于教会了她骑马。

      奕扬说这是他悉心教导的成果,晚宁说是她努力学习的结果,两个人因为这个争论了好几天。

      至于为什么要争论,晚宁不知道,因为平常奕扬总愿意让着她的。可奕扬知道,他争功是为了得一个奖励,为了得她一个奖励,这奖励是什么,晚宁不知道,奕扬知道,他要她的一样东西。不过他不打算现在要,他要好好揣着要来的这个愿望,今后要她兑现。

      又过了一年,临近晚宁的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将军府里来了个晚宁不熟悉的女人,听人说,那是大帅夫人,才从山上寺庙里接回来的,已经皈依佛门十好几年了。

      晚宁想,今年奕扬二十二岁,而夫人出家十几年,难不成从奕扬小郡王五六岁的时候就没了母亲的照顾
      果然这几天奕扬很少回府了,平常他总会拎着蝈蝈笼或是鸟笼子来她的窗口,一坐就是大半晌。她觉得他手里的鸟笼和笼里的鸟,像极了

      坐在窗里的自己。

      而他会在窗口一边儿逗逗鸟,一边逗逗她,好几次她想问他:“郡爷你当我是什么,金丝雀还是百灵鸟可我都不是。”

      晚饭的时候,有小丫鬟进来传话:“老爷请姑娘去前楼一起用饭呢。”

      晚宁说好,等她收拾妥帖就过去。

      不用说,今晚是家宴,晚宁想,桌儿上肯定有那位刚从佛寺回来的夫人,礼数要周到。所以晚宁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换上了水青色的连摆荷裙,一头长发柔柔地垂下,耳鬓边插了支银钻蝴蝶结发卡。

      她到达餐厅的时候,老爷,夫人都在,她问了安后坐下来,看见对面该坐着小郡爷的座位空空如也,心下也明白了定是他还恨他母亲,不愿回家见她。

      老爷夫人应该也料想到,所以脸色如常。这一餐,老将军没提奕扬,而是一直在问关于她的学业。夫人食素,所以喝了两口清粥便回房了。只剩老将军和晚宁二人,一场家宴此时却显得很是冷清。

      “你阿玛希望你能多读书,晚宁,舅舅觉得私塾先生只能教你四书五经,你也早就已经读通四书五经了,你可愿意去外面的学校上学?”

      “承蒙舅舅这两年的照顾,晚宁感激不尽,若能…若能多学些知识,晚宁也是高兴的,只是,给舅舅添麻烦了,晚宁心里很不安…”

      将军放下碗筷,心中都是慈爱怜惜之情,这样乖巧的孩子,他打心眼里疼爱,况且他戎马一生,也没个贴心小棉袄,只得了个不成器的儿子,想到奕扬,再看向那个空位,老将军也是一叹气,转向晚宁说:“好孩子啊,只要你愿意,我立马安排你进京中最好的女校,可你千万别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话,我心里早就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了,你不许把自己当外人,况且今后,奕扬也是我要拜托给你的,要劳烦你替我管束他,所以你更不需要见外,知道吗孩子。”

      这话听的人心头一震,谁的心头震了呢,是的,就是十六岁的小格格晚宁。她才想起离家前阿玛给她,让她交给老将军的那封信。

      “幼女晚宁,身世可怜,吾寿已尽,不能护之安泰,唯一牵挂乃小女姻亲之事,思来想去,非兄长之处不得善身,兄长若怜之爱之,万望以力相助,收留吾女,周全礼数,年岁至时,迎娶归府。若兄体谅吾爱女之心,吾可安心于黄泉之下也。”

      其实她早该记着她是阿玛塞给将军府的儿媳,塞给郡爷的妻子,阿玛以为这里是她最好的归宿,这里真的是吗。

      她心里烦,借着月光,一脚一脚地踢着石子,夏天的花园里有知了的叫声,前面的大池塘里“咕呱咕呱”的是青蛙还是癞蛤蟆

      她起了疑心,想探究竟,蹑手蹑脚走过去,踩上停在岸边的船,荷花在月光底下伸着手臂柔软放肆的摇曳,银色的波光粼粼荡漾。

      “误入莲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她不禁念起词句。她忙着看花,寻蛙,却没看见船蓬下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在瞧她。

      “姑娘好文才”

      她被吓得一激灵,脚一滑失去平衡就要仰头掉进池子里,随后被那人一个闪身拉了回来,她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被他拉在了怀里。

      那人明显醉了,脸颊上有酒染的微微红晕。她瞧清他的脸,是奕扬,于是问他:“你晚上没回来吃饭,去外面喝酒了”

      他懒懒地抱着她,低头对她说:“你先别问我,我来问你,大晚上来这里,你要寻死啊?”

      “去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她剜他一眼。

      他摇摇头,惋惜地跟她说:“你现在敢这么跟我说话吗平时我太惯着你了,看来我得欺负欺负你,才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爷要怎么欺负我?”晚宁以为他只是说说,谁知她这么一问,反倒助了奕扬的气焰,

      “当然是干坏事”说着,奕扬搂地她更紧了。

      “你放开我,我上不来气儿,你要谋杀啊!来人,救命啊,救命”

      晚宁扯着嗓子喊,可她到底被钳着,喊不出多大音儿,只能拼命扒拉奕扬环着她的两条胳膊。可无论她怎么挣扎都不行。

      这时她感觉到他的手松了些,耳朵又痒了起来,原来是他把脑袋搁到了她肩膀上,附在她耳边温柔的不像话地对她说:

      “晚宁,晚宁你喊救命,不该是你喊救命,是我的命在你手里,求你饶了我,我怕有一天因为你我把命都丢了,你知道吗,傻姑娘,你懂我意思吗”

      她只觉得他喝多了醉话连篇,那自己打趣,更加恼怒,于是开始拳打脚踢地想挣脱他,激动处还开始抹眼泪:

      “你把我当什么,这样羞辱我,我何时要你的命了,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至于你怕成这样,早晚有一天我离了你,也不惹你烦,更不会让你为我丢了命。”

      见她真的急了,他才放开她,略微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瞅一瞅这个姑娘说:
      “得嘞,我算是把我家姑娘得罪了,这下完犊子了,可不知她得掉多少眼泪儿啊,真便宜了池里的鱼儿们。”

      晚宁听他这么说,觉着好奇,抽泣着问他:“你又胡扯什么”

      小郡爷凑上去捧起她那都是泪痕的小脸,惋惜地说:
      “我不敢跟晚宁姑娘胡扯啊,都说美人的眼泪遇水会化成珍珠,而且不是普通的珍珠,人吃了能返老还童,池塘里的鱼吃了,能长生不老不老呢?你说说,可不是便宜了一池子的鱼吗?”

      晚宁让他的话逗笑了,眼泪啪嗒又掉两颗,他作势去接,她躲开,呛他道:“我的眼泪可不流给你”。

      “是呗,得我寻来了碧玉做的宝盆再来接姑娘的珍珠泪。”

      说完他一作揖,彻底把晚宁逗笑,他自在满意地靠过去,晚宁还要躲开,他柔声说:“就靠一会儿,求格格心疼我,酒醉之人实在撑不住了。”

      她不再有动作,任由小郡王靠在自己肩膀上,借着月光看见他的睫毛翁动,在她的手背上映下一道影子,她入魔一样摸摸手背,却始终没有去摸摸那个人。

      若是他知道了那封信,知道了她被送到将军府里的意图,他会不会气她,甚至恨她,那时候,他还能跟她这样好吗。她心里是怕的,也是抗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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