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连城璧

　　“你刚才说，皎皎也昏迷了三天三夜，是怎么回事？”

　　无霜摇了摇头：“本来我也不知道表小姐也....是我不小心听到夫人和连公子的对话才知道的。应该是表小姐的病又发作了，小姐你也知道表小姐身体自小就不好，这次发病太急，所以就....”

　　她本来听到的不是这样。那日她本想去寻连城璧，后来听说他与沈飞云在议事厅，她又一路找去。结果听到了令她吃惊的内幕，原来沈璧君与沈灵素很可能是被别人下了毒。而沈灵素之所以身体不好，也许是被沈璧君连累，才会成了这样。

　　这样的惊人内幕她一时难以消化，连连城璧出来也没有发觉。等她惊惶抬头的时候，迎来的就是连城璧冷酷地目光。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对她说：“你最好忘记今天听到的话，别告诉璧君，如果你还要命的话。”

　　他说到璧君两个字的时候，咬得特别重，声调都降了两个度，听起来让人觉得凉飕飕的，背后直发毛。所以，沈璧君问她她不自觉就瞒了下来。

　　看到沈璧君面色又露出疲惫，无霜好言相哄，服侍她用了些糕点茶水，就带着她再次睡了过去。等沈璧君睡熟了后，她才关门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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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垢山庄

　　凉亭里，丫鬟送上茶点退下后，相对而坐的两个妇人谁都没有开口。白红莲一直打量着对面的女人，真正见到人之后，她才体会到什么叫做物是人非。

　　“你的变化很大，可容貌却没怎么变。”

　　女人听了白红莲的感叹，端起茶，用茶盖轻轻刮了刮水面，小饮了一口：“没想到白姐姐的喜好倒是没怎么变，还是喜欢喝这盖碗茶。不过这绿雪芽性清凉，倒是不宜这个节令多饮，不如泡碗三炮台，养心益气来得好。”

　　听到她叫自己白姐姐，白红莲神色有一瞬的怀念，但很快又冷了下来，故作高傲道：“楼心月，不，我该叫你沈飞羽，你来见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沈飞羽玩儿着茶盖，轻笑了一声，一双美目几分玩味又几分冷寂看向白红莲：“怎么？我们多年不见，如今城璧与我女儿皎皎两情相悦，我们两个做母亲的难道不做亲家做仇人不成？白红莲，我和你可没仇，倒是你......当年对我这个救命恩人做了什么，你心里没谱吗？”

　　“你是救了我们母子的性命不错，若是没有你，当年我很可能就带着城璧一尸两命了。可是你却骗了我，你分明姓沈，可我与你相交之时，你却告诉我你叫楼心月！”

　　沈飞羽听了这话心中只想骂娘！她怎么不姓楼了？怎么不姓了？她没穿过来之前可不就叫这名字吗！还被别人叫了二十多年！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巧，她娘沈老太君娘家刚好也姓楼，后来她娘看她渐渐长大越来越像自己早死的亲姐姐，索性她外祖父就又给她取了个“楼心月”的名儿。这名儿可算是跟了她两辈子了！

　　再有，她也没想到闯荡江湖在外面随手救了个美人，就特么是连城璧的亲娘！她还见证了一代翩翩公子连城璧的出生！‘小说里也没说连城璧他娘叫啥啊~！也没说沈家庄里沈老太君有两个女儿啊！’

　　内心活动再多，沈飞羽也依旧淡然而处：“我娘未嫁入沈家庄之前姓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白红莲听她这么一说，忽然反应过来沈老太君嫁入沈家庄之前可不就姓楼吗！

　　冷哼了一声，沈飞羽道：“世人皆知，北海楼氏一族擅医擅毒，乃是医中诸葛楼护的后代。我既然承袭了我娘楼氏一族的医术和毒术，自然也有会有个楼的姓氏。

　　当年我入江湖之时本就与家中闹翻，出走沈家庄，又怎么会用沈飞羽的名字行走于世间。我这也算不得骗你，倒是你当年将对沈飞云的恨一并算在了我身上，被怨恨蒙蔽了理智！”

　　白红莲被她说的眼眶泛红，再与她对视的时候，高傲不再，反而是一脸的彷徨与羞愧。其实她早就后悔了，在得知沈飞羽逃跑被抓回沈家庄的时候就悔了，尤其得知她还生了个孩子，她就更恨自己了！

　　沈飞羽救了她两次。一次是她与仇家相遇，结果一时不察遭了暗算，中毒坠崖，后来被沈飞羽所救。也就是那个时候，她被这个天真活泼，对江湖总是抱着善意的女孩子所感染，与她结拜金兰。

　　一次是她嫁给了连泽天，生连城璧的时候，因为胎位不正，她差点带着腹中孩儿一尸两命，也是沈飞羽及时赶到，为她施针接生，救了她们母子性命。

　　可后来，整个无垢山庄成为了江湖的笑柄。因为他的丈夫在于逍遥侯比武输于人下后，不堪重负最后自绝身亡。死后留下退位绝笔，最终武林盟主落在了沈飞云的身上！

　　她恨上了沈家庄，甚至将这个恨燃到了夜里专程来向她告别的沈飞羽身上。可是后来当她真的看见沈飞羽伤痕累累地护着襁褓里的孩子被沈家的族老一路拖回沈家庄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最错的一件事。

　　可是已经晚了，她清楚地看见了沈飞羽眼里的天真被这些人一手毁灭，转而换上的是无尽的怨恨。而这些人里，包括她！

　　抖了抖嘴唇，白红莲此刻满心的颓唐，可她还是说出了藏在心底十六年的话：“月儿，是姐姐对不起你！”

　　说出来后的白红莲终于忍不住自沈飞羽一进门，她与她相见时就强压下的哽咽，泫然流涕：“对不起！这句...对不起.....我...等了十六年，我悔了十六年，我也恨了自己...十六年！沈家庄里所有人都欠我，唯独你不欠我！你不欠我啊！”

　　叹了口气，沈飞羽起身走到白红莲面前，抽出袖中的手帕，亲自为她擦了擦眼泪：“若说没恨是不可能的。我当年，是恨的。特别是皎皎后来被沈飞云害得体弱多病，我却空有一身医术而无法拿到药为她治病，我就更恨了.....”

　　“可是后来我听说你将所有希望都放在自己儿子身上，看着手下的人带来有关你的所有信息。看着皎皎虽然体弱，却时常乐观自处，两相对比，久而久之，我就不恨了。”

　　白红莲听沈飞羽这样说，起身揪着她的袖子，呐呐唤她：“月儿，你......”

　　沈飞羽拍了拍白红莲的手，叹了口气：“白姐姐，我们其实都是同病相怜的人。我不能说我们的一生都被毁了，可是，我们本可以避免这一切！可是我们都太高看人心了！”

　　冷眼看着凉亭外的景色，片片银杏叶随风起舞，她不禁念道：“‘风韵雍容未甚都，尊前甘橘可为奴。谁怜流落江湖上，玉骨冰肌未肯枯。’

　　我一直认为江湖该是快意恩仇、豪情纵歌、善恶分明却也清浊难辨的花花世界。可现实却给我狠狠上了一课，江湖固然可怕，可比江湖更可怕的，是人心！

　　就连亲姐妹都可以下手，曾经情如手足的师姐妹她也可以无情。呵，果然，沈家的女人都是疯子！她沈飞云是被爱情背叛的疯子，而我，是被她活生生逼得不得不疯的疯子！”

　　她转过身来，嘴角带起一个温柔的笑，白红莲听见沈飞羽对她说：“言正义者，平生就无错事了？称恶人者，始来就无善心啦？既然她沈飞云不会做这个武林盟主，那就让城璧那孩子去做吧~”

　　“月儿，你想要做什么？”

　　“这也是我要来见姐姐的原因。”沈飞羽拉着白红莲坐下：“城璧与皎皎是真心相爱，这是我未想到的。他有心计有才能还有野心，你想让儿子为无垢山庄雪耻，想让他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我自然也想。

　　只有他坐上那个位子，他才能护着他想护的东西。我来是想劝姐姐你。”

　　白红莲不解：“劝我？”

　　“不错。你该知道你自己的儿子，他并不是一个会吃亏的人。虽然如今他与沈璧君的婚约还在，可这也只是权宜之计。我知道你的脾气自来火爆，遇上沈飞云定然三言两语就会被她挑起怒火。”

　　顿了顿，沈飞羽看白红莲并未面有郁色，反倒听得仔细，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又接着道：“我自己的亲姐姐，跟她周旋了这么多年，我又如何不了解她。想必你也很了解，她从来做事都是有目的的。

　　这次割鹿刀的事情，她开个英雄大会却是令自己没了脸。江湖中人碍于她的势力，不敢明面上与她对着干，可暗地里却对她颇有微词。

　　若是城璧那孩子这个时候提出退亲，虽然那些人也是乐见其成的，可看笑话归看笑话，但多少也会落人以柄。日后他若登上盟主之位，少不得有人会拿这事出来说道，指他落井下石，德不配位。

　　所以，你该相信那孩子。他对你承诺了什么，你就只管信他便好，这不仅是对他的磨砺，也正是他积攒声威的好机会。我们做长辈的只在背后看着就好，必要的时候帮他搭把手，为他掠好阵。”
　　......

　　那天沈飞羽拜访无垢山庄与白红莲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只是连城璧在回去之后，他娘只对他说了一句话：“放手去做吧，娘相信你。”

　　同时又问他什么时候将沈灵素带来让她见见。她语气温和轻松地对连城璧说：“月儿的女儿想必是个不错的姑娘，娘倒是好奇她与沈飞云的女儿，到底谁更美。”

　　“自然是皎皎更美，沈璧君不配跟她相比。”想到他心尖尖上的姑娘，连城璧难得换上愉悦的神色。听见她娘带着玩笑的口气问他沈灵素与沈璧君谁更美的时候，他毫不犹豫脱口而出，语气间尽是对沈灵素的维护和宠溺。
　　......

　　沈灵素自从醒来过后，不必整天都呆在冰室中。她如今这个样子还不能妄动内力，强行练功。王怜花日日都来为她听脉，还告诉她，她体内的那股气息还有残留，但他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等她再恢复两日，便为她一并祛除了去。

　　连城璧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沈灵素坐在案桌前摆弄着什么东西。连他走近了都不知道，又看见她手边的毛笔墨迹未干，桌旁放好了一叠写满簪花小楷的纸张，不由皱了皱眉。

　　走到她背后坐下，连城璧将沈灵素一把搂进怀里。被这突然的动作吓得准备挣扎的沈灵素在撞进身后的胸怀闻到了熟悉的墨竹清香后，她只嗔了一声：“城璧！”

　　“在做什么？嗯~？”连城璧两只手握住沈灵素的双手，从她掌心里拿出那个让她摆弄得入神的香囊，白底淡青的缎子，上面绣了一朵并蒂莲，倒是栩栩如生。

　　“哦~上次我看见无霜在偷偷绣男子的香囊，就开玩笑说让她也为我绣一个。没想到她还真的给我绣了一个，这不方才她来看我，就顺道送给我啦！”靠在他怀里，沈灵素抵着他的身子，仰头看着他：“你看，好不好看？”

　　低头对她笑了笑，轻吻了下她的额头，连城璧只点了点头：“嗯。”听到她说这香囊是无霜绣给她的，连城璧便将香囊又塞回了她的手里。

　　瞥了眼案桌上那叠纸张，他勾腰，一手伸进沈灵素的腿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向床榻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说：“你又不听话。王前辈才说过你才醒没多久，不宜耗费心力。九阳真经你已写了两卷了，我还没那么快练完。”

　　抱着连城璧的脖颈，沈灵素只对他讨好的笑了笑：“可是城璧你已经很快了。你可知，这本真经是脱胎于九阴真经的。里面的武经刚柔并重，阴阳互济，练至极处，可随机而施，后发制人。

　　如今你借着寒玉床第一卷将练至尾声，照这样的速度，不到一年你就能练成了。配合武经习练，对你以前所学的武功也将会大有突破。”

　　连城璧未将她抱到床上，而是他坐到她的床上，而她则依旧被他抱着，坐在他的膝上。他无奈地刮了刮沈灵素的鼻子：“可这并不急在一时，如今我日日都陪着你。我想要的，无非是你健康，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一起做很多事情。

　　一起煮茶论文，一起琴瑟和鸣，一起练剑......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一起。我想做什么，也有你陪着。皎皎，要知道，我做所有的事情，排在第一位的永远都是你。”

　　他带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对她笑得温润如玉，让沈灵素在他这样的眼神里沉沦不已：“可是，我听娘说割鹿刀在天机楼里被偷了。你莫名失了这个机会......”

　　“刀只是丢了，可还在。我要，自会去寻。可你丢了，不在了，我会疯。”

　　想到这个，连城璧就不由自主地抱紧怀里的姑娘。

　　“是萧十一郎偷走的吗？”

　　听见她提到萧十一郎，连城璧眼神暗了暗，就想到了那天沈璧君为了萧十一郎而蛊毒发作，从而连累沈灵素吐血昏迷：“不。他也没有偷到。他和风四娘拿到刀盒的时候，刀已经不在了。

　　所以沈飞云一怒之下将他打成了重伤。可惜他命大，还是被他逃了出去。”

　　“不是他偷的......那会是谁呢？”沈灵素扯了扯连城璧的衣领：“城璧，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我怀疑是天宗。”

　　皱了皱眉，沈灵素否定了这个怀疑：“不可能。”

　　抱着怀里的姑娘，连城璧拿手支起她的下颚，叫她看向他：“为什么？”

　　拿掉他的手，沈灵素与他十指相合，玩着他的手指道：“我之前听无谟和无典跟我提起过，司空老头儿不是被小公子挟持了吗？那萧十一郎会来英雄大会，这里面定然也有小公子的一份功劳。

　　她自己就是天宗的，既然指使了萧十一郎来偷刀去换他师父，又怎么可能再让天宗的人去偷一次！后来我又结合一开始护刀的事情来看，打从你定亲那天，我想天宗就盯上了沈家庄。

　　就连最初来送棺材....咳咳...给你和表姐送定亲礼.....”看到连城璧猛然把自己玩着他手指的手给钳住，沈灵素知道他不高兴了，赶紧拿头拱了拱他的脖子以示安慰。

　　又接着道：“那几个鬼面人估计就是天宗的人。他们一直都是在暗中捣乱，就连那次也只是试探，又怎么可能轻易进沈家庄呢。所以这刀肯定不是天宗偷的。”

　　连城璧听她说完，忽然伸手托着她的头，拿自己的额头与她相抵，眼中暗光涌动，声色沙哑道：“原来当时我看到那挨着老槐树的楼台上的白色身影是皎皎你啊~”

　　“你...”还不等她说什么，他又亲了亲她的嘴角，又细细蹭了蹭，唇瓣的清凉触感印在她的唇角，叫她整张脸都红了起来。她又听到连城璧对她说：“那皎皎是不是一眼就认出我了？”

　　见她不说话，他又轻轻笑了笑，眼里带起五光十色：“我该谢谢沈璧君，她虽然让我在那天蒙羞，可却让我遇到了你。呵呵~”

　　等等！“沈璧君！”

　　听见沈灵素突然说到沈璧君，连城璧紧了紧他怀里的女孩，叫两人挨得更近了：“皎皎，你说什么？”

　　“城璧！我知道了，我知道是谁偷了割鹿刀了！是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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