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则安

　　今日中秋宴中菜式丰盛异常，就是肉菜就七八个，大大小小开了三桌，周老爷子端坐在正位，手里拿着酒杯却是不饮，就只是端着。
　　周大姑知今日自家老父叫她来，就是要商量儿女事情，又端看老父这样，不由开口问答：“爹，你看我今天关铺来屋里，这酒都已经喝了六七八回了，您老心里嘀咕什么的，倒是和我们说说呢？”
　　周老爷子才缓过神来，看了一眼女儿，清口说道：“就你一个乖觉的，别个人都不知道吗？”
　　周大姑就笑起来：“爹，给你倒酒。”说完就推了一把陆姑夫，陆姑夫连忙站起来，恭敬地给丈人老头倒了一杯酒。
　　周老爷子喝了酒，然后巡视了一眼这满屋里的大大小小。三个儿子都立即放下筷子，这样的场面他们经历过好多次，只有周老婆子心里不由地惴惴起来。小的们见爷娘都不响了，也都安静地听着。
　　周老爷子清嗓说到：“前两天，我和我那老同窗商量着，这皇帝万岁爷虽然千秋鼎盛，但是也不能不考虑将来。”说完又看着底下这一群小辈，“珈儿是要走读书这条路，想来等恩科到了，也能荣耀周家门楣，就是我看琳儿和珊儿两个，虽然认识了几个字，却实在不是一个做文章的料，我和我那老同窗商量下，还是送你们两个去参军。”
　　周老爷子的话如一个惊雷，只见周方琳是满脸欣喜，他惯常做不会他大哥的读书状，就爱野性子玩耍，说要参军，能对他不是一个好处么。周大伯和彭氏脸上隐隐地担心，刚要张嘴问，就听到周方珊已经站起来说道：“爷，我不想去参军，我要在家照顾爷婆爹娘还有弟妹。”
　　说完走到周老婆子旁边，拉着周老婆子的袖子哀求起来：“婆，我不去，我不去。”方氏心中几百个不舍得儿子去参军，推了下周三叔，掩面假泣起来。
　　周老爷子一下板下脸来，这一世还没有几个人违逆过他的话，没想到在孙子的前途安排上，三房一点面子都不给。
　　周大姑见状，赶快转头问了方琳：“方琳，你可愿意去？”
　　方琳见自家大姑忽然叫自己，赶忙从对于去外面光景幻想中回来：“自然是愿意。”见自家爹娘的担忧眼神，又有不忍，“且看爹娘的意愿。”
　　周大姑端起酒杯敬自家大哥，周大伯自然知道去参军是风险重重，可他想着自家除了一个读书的，如果还有一个弄武的，以后周家在这里谁还能撼动，且不理自己婆娘一直踢的脚，就端起酒杯喝了，对着周老爷子说道。
　　“爹，我们方琳去！”
　　周老爷子一口气略顺，又看了周三叔一眼，心中想象也不能所有的孙子都送到军里，方珊他也素来欢喜，就算了。
　　周二叔见如此，不得恭祝一番自己大哥：“方琳之后必然是能中武状元的，弟弟在这里提前恭祝大哥了。”说完一饮而尽。
　　这边说定这件事情，周老爷子心中还有两件事情还没说定，见自家儿子就开始喝酒了，不由得瞧了一眼周老婆子，周老婆子哪里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就是心里不舒服，本不想理他，可想到其他几个小的前途，还是开口说道：“你们几个听你爹说完。”
　　正在推搡喝酒的儿子女婿，见这样一说，就悻悻地放下杯子，就听着。
　　朱氏正在纳闷，这大房和三房都安排到了，为何独独二房没有被安排到，这老爷子也太偏心了。见周婆子这么说，心中又燃起了希望，自家方瑚不知道是怎么个安排。心下不安，也不好发作，只得竖耳听来。
　　周老爷子瞧了一眼周二叔，本来这个儿子最是聪明伶俐，当年若不家中米粮不济，怎么周家就不能再培养一个秀才，一步错步步错，现在讨了朱氏这个婆娘，也不甚伶俐，二房不知道以后怎么办，不就得再他还在之时安排妥当才是。
　　于是，周老爷子再次咳嗽一声：“既然方珊不去参军，那在家里也无用，索性去跟着你大大学点本事。至于方瑚，也该启蒙了，待过两日就去祠堂学着吧。”
　　朱氏一听，两眼放光，这老公公终于肯放话让自己儿子去读书了。小瑜儿听着也高兴，心里想着，只要弟弟能读书，她做再多的活计都没事，到时候可以贴补弟弟考试之用，心中已经默默盘算下来了。
　　“至于，现在家里的女孩，双双都十二了，好相看起来了，小瑜儿也得多学点女工，少往外走动，免得别家闲言碎语地说三道四起来。”
　　小瑜儿乍听了心下由喜转怒，又转头去看自家表姐，之间他脸上红艳艳地，心里暗想着，肯定在想那个小刀的哥儿，自己可就苦了，情郎影子都没有，还是照顾弟弟重要。这下又看着自家爹娘，见他们喜色满面，想着他们也是开心，这下家里也会越来越好了。
　　周大姑见自家爹娘给安排的妥当，心中也是欢喜，自家双双也十二，再过两年就要及笄，自己已经相看起人家，自家是舒坦的，找个女婿必然也要上进明理的，往后女儿的日子也可以过得舒坦。
　　周老爷子见儿女欢喜，自己心里也是熨帖，周家兴旺发达还是得靠下一代，现下子孙一个个安排好了，自己也不愁了，就盼着祖坟冒烟，自家出个官身，自己也有脸去见老祖宗。
　　周婆子这厢不快，老头子安排好这一切，也没和自己商量下，还要安排二房方瑚去上学堂，现在公中银粮见少，二房又是最不赚钱的一房，以后莫不是要全家供着他读书吧。只是向来大事都是周老爷子做主，她虽有不快，到底是自己孙子，并未发作。
　　这顿中秋宴，周家一群人吃的饱饱的，心情也不错。
　　翌日，周老爷子就给方琳安排好了，八月二十出发去松江府，方琳也是乖觉的，知道自己爷做好决定必然是前后已经安排好，就乘着这两日和自己往日玩伴告别，临行还不忘了拍胸脯保证，将来出息了必然带着他们一起发财，引来大家一阵哈哈大笑。
　　小瑜儿知晓参军是极苦之事，心下也是不舍，看方琳一副高兴样子，这个堂哥从小带自己玩耍，便拿着往日做的一个荷包，放了自己存的三枚铜钱。
　　“琳哥哥，你来。”小瑜儿蹲在门槛上等了方琳半个多时辰，才见他回来，这厢招他来。
　　“小瑜儿，怎么了？”方琳满头大汗，见自家妹妹叫自己，边擦汗边走过来，“怎么不去主屋去。”
　　小瑜儿见他如此，赶忙叫他禁声：“琳哥哥，我独叫你，不是有事，为何？”
　　方琳咧嘴一笑：“什么事，我过两日就得走了，若是有人欺负你，我先帮你招呼一回他们，待我下次回来，再吊吊他们筋骨。”
　　小瑜儿笑着拿出自己的荷包，腼腆一笑：“琳哥哥，你就要走了，我也没什么送你，就三个铜钱是我往日存的，里面还有一面小铜镜，都送你。祝你上进。”
　　方琳接过荷包，掏出三个铜钱，放在小瑜儿手上：“铜板我就不收了，荷包和铜镜我收下了，谢谢我家小瑜儿。”
　　小瑜儿哪肯拿回三个铜钱，往方琳手上一塞：“爱要不要。”
　　方琳自是知晓自家妹子的脾气，又将三个铜钱塞进荷包，扎紧口袋，揣如胸口，最后不忘拍拍胸口。
　　“小瑜儿放心，二哥必然给家里增光。”
　　小瑜儿点点头，恍若看到自家二哥哥驰骋沙场的一幕。
　　过两日，方琳就出发往松江府去了，大伯娘彭氏送了半路哭了半日，最后只能被周婆子一顿吼之后，才住了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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