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则安

　　日子渐渐转凉，就说周老二接了西林村的买卖，东拼西凑做好了第一单买卖，买家欢喜周老二的老实劲，说是要给加上要的东西，朱氏听了自是欢喜。
　　最近朱氏人逢喜事精神爽，往日郁郁情绪不由得散开了，方瑚前两日已经去到私塾开始启蒙起来，近日回来已经开始练起字来，看着往日极弱的身子也一日日地好起来了，朱氏想着不由得不念一声“福寿无量天尊”。心中想着，再过两日，必然要在去三清观再去求求道长，求得家宅平安。
　　小瑜儿自那日得了周老爷子的教训，就日日被拘在家中，又想到自家表姐心中所想，心中不由得生出了疑虑，女子不能去私塾也就算了，怎么还不能往外走了。
　　朱氏正煮着盐水毛豆，看着女儿这幅模样，心中不忍，就与她说，后日再去一趟三清观还愿，小瑜儿自是肯，嘴里甜的腻的说起好话来。
　　那晚，周老二回来，与朱氏说起来今日的情状：“我与钱三胖说好了，等到十月上旬，就给我结银钱，到时候将四分上交公中，我们自己留六分，我们也存一些银钱，小瑜儿也大了。”
　　朱氏自然肯的，就说起方瑚情景：“方瑚今日去私塾，回来在地上给我写了两个字，说是我家得靠这两个字。”
　　周老二来了兴趣：“哪两个字，你写给我看。”
　　“我哪里懂。”朱氏嗔怪了一声，“最后还是小瑜儿告诉我，志气。”
　　“志气，志气。”周老二也是反复咀嚼着两个字，忽然生出一股凄凉。
　　朱氏见他不讲话，推他一下：“怎么？”
　　周老二也不答话，朱氏见他如此情状，知道他必有心事，嘴上又想唠叨两句，又想着他心烦，就不讲话，只说再过两日想去娘家一趟看下青儿如何。
　　周老二不喜岳家的势利，却又和朱氏说道：“我今日带回来些许糕点，你带去给丈人老头他们吧，我就不去了。”
　　朱氏那是真去娘家，听得他不去，心中一喜，应下来。
　　第三日，朱氏禀告周婆子要去娘家看看自家侄儿情状，周婆子见她最近也是乖觉，也没说什么，就让她带着小瑜儿去了。
　　朱氏带着小瑜儿来到朱家，只见家里屋门紧闭，朱氏慌神，这不年不节的，自己也没甚亲戚，自家爹娘去哪里，想着就去敲门，没有人应答。
　　这时隔壁的朱四婶出来：“翠花呀，你爹娘去看你侄儿了。”
　　朱氏见她连忙叫了一声：“四婶呀。我爹娘去哪里见我青儿了。”小瑜儿也规矩地叫了一声四奶奶。
　　朱四婶想要招呼他们娘俩进来，朱氏就说不进去了，朱四婶也没硬拉，就说朱青给他爹卖给郭家。这朱青刚进府没多久救了府上的小少爷得了奖赏，前两日带话回来，让自己爷婆去看他。
　　朱氏一听放下心来，听得朱青救了少爷，心里惦念，不知道他是否受伤，想着在郭家，就连忙拜别朱四婶就往镇里走去。
　　郭家在城北，朱氏和小瑜儿到那边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一路过来也没遇到老朱头他们，朱氏和小瑜儿想着应该能在郭家见到他们。朱氏也没上过高门大户，见郭家房子气派非凡，心里艳羡反而生出一股子的惧怕，怎么都不敢敲门。
　　小瑜儿心中也是胆怯，两人都不敢去敲正门：“娘，我听说这种人家都有小门，我们找找去敲那个门吧。”
　　朱氏听得极有道理，就绕着郭家走了一圈，果然在左侧找到了一个小角门。犹豫再三，才上去敲门。
　　等了许久，才有一个婆子上来应门，朱氏赶忙道明来意，那婆子听是朱青的姑姑，先是上下打量了下，又见朱氏穿的整齐，就说让他们等下，去瞧瞧朱青在不在院里，等下来回话。
　　小瑜儿看着那婆子甩上门，心里想着，到底是大户人家，一个下人都这般嚣张，若是给爷看到这番光景，必然要酸讽一番，想到此处，不由得喷笑出来。
　　朱氏看着她这番样子：“笑什么笑，你表哥不知道在里面出什么事了，你还笑的出来。”
　　小瑜儿见朱氏这幅样子，知道她是担心朱青情况，所以赶快敛了笑容，劝解到：“刚才那个婆婆不是说，看看青哥在不在园子里。如此说来，青哥必然是能动弹的，应该是没有受伤，娘不要多担心了。”
　　朱氏哪听得她这么解释，心里依旧焦急不堪，就直接在台阶上坐下来，小瑜儿不再说，两人只等着这个婆子在开门。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那门终于再次打开，两人齐齐回头，却发现并不是原来的婆子和朱青，确实一个明丽的少女，小瑜儿定睛一看，不就是上次去三清观时遇到的那个丫环吗？
　　那个丫环没见到他们两人坐在台阶上，只低头看了手中的东西，猛地踢到小瑜儿，才缓过神来。
　　小瑜儿被她踢得生疼，干嘛站起来告罪：“姐姐，见罪。我和娘在这里等人，不想妨碍到你了。”
　　那丫环见小瑜儿这么懂礼，不由得调笑了：“无妨，姨妈和妹妹在这里等人？”
　　朱氏这时也站起来了，肚里有气，正准备说话，就被小瑜儿拉了下手，只是点了点头。
　　“姐姐，你长得真漂亮，像画里的美人一样。”小瑜儿心里盘算着，自家表哥在这家里，自己讨好这位姐姐一二，到时候也好有个助力，“我在这里等我表哥朱青。”
　　那丫环听得朱青二字，脸上的笑容漾开了：“我说怎么看你们面善，原来是青儿的姑母表妹。”接着端正向他们两个福了福，“我是老太太跟前的翠兰。”
　　朱氏见她这般有礼，心里觉得高门大户连个丫环都是好教养，又看了下自己的丫头，心想着自家小瑜儿也不差：“翠兰姑娘，有礼了。”
　　“翠兰姐姐，可认得我家表哥？”小瑜儿心里知道她认识，还是这么一问。
　　翠兰点头：“自然认得，现在满府谁不认识他。”
　　朱氏和小瑜儿心中一惊，是不是救小少爷的事情才让全府都认识他的，心里就盘算起来。
　　“翠兰姐姐，我家表哥刚来，以后得靠你照顾。”小瑜儿向她福了福。
　　翠兰今日从这角门出来是替老太太去办事的，没想到一出这角门就遇到了这两母女，看来小少爷必然能大好，又看着这母女两人，这个妇人倒是不善言辞，不过这小丫头倒是能言会道，还是个事事护短的。
　　她莞尔一笑：“他是我们府的救星，怕以后我也是靠他呢。”她瞧了下日头，看着也不早了，“姨妈和妹妹，也不早了，我还有事，你俩稍等，青儿应该快来了。”
　　朱氏和小瑜儿点头，这头翠兰才走开一会，门又开了，这次出来是朱青和那婆子。
　　朱青看了她两人，先是转头和那婆子说：“崔婆婆，我和我姑还有妹子讲一会话，不消一会，请您稍等。”说完从袖口掏了两个铜钱递给那个婆子。
　　婆子接过铜钱，眼角的皱纹漾开笑道：“自然是等你的，你们自是说话，里面我给你照应着。”说完关门。
　　朱青立在门口，见朱氏和小瑜儿，眼眶忽然泛了泪珠。
　　“姑，小瑜儿。你们来看我了。”
　　朱氏见他这番情状，又想起自己不争气的大哥，这青儿好好一个儿子，为何要卖给人家呢，拿出帕子给朱青擦泪，自己也湿了眼眶：“青儿，你在这里可好。”
　　朱青听朱氏这么问，心中更是苦楚，不由得嚎啕起来：“都好，这里吃的好，睡得好，还没有人打我，都好。”
　　朱氏一把把朱青拉在怀里，又是安慰又是抹泪一番。
　　小瑜儿见他们二人就是哭，心里也不是滋味，想着没见到外公外婆，才问道：“青哥哥，我们去外公家，听说外公外婆来瞧你了，怎么没见他们呢？”
　　“他们走了，我与他们朱家再无瓜葛。”朱青啐了一口痰，仿佛心中不平，才将最近几日的情景说来。
　　朱青那日被朱老大卖给郭家，心里是千万不个愿意，但是自己老爹是什么模样他也是知晓，这次不听下次定然还会生出坏主意。索性一次断了联系。进了这郭家，他就在外围做了个小厮，听着差遣。
　　就在八月十五那一天，郭老爷一家都回来过中秋，刚到家门口，大家子正在下马车，只有小少爷还在马车上，那马受了惊，就狂奔起来。青儿正在马车边上，就赶上了马车，他也不懂什么赶车的技巧，就靠一把子力气，硬生生地把马给勒住。马车才停住，郭家人赶来的时候，看了车上的小少爷已经是昏过去了，但是身上都是无碍。这家小少爷也是受了惊吓，这两天都病着，这是老太太看朱青年纪还小，来府时间不长，就是这等忠义，就赏了五两银钱给他，又叫他在小少爷身边伺候。才有翠兰说的救星一说。
　　朱青自得了五两银钱，想着自家爹朱老大是个混不吝，必然不能给他，就拖人叫爷婆来找他，也算是孝敬他们，没想到今早他们来后，见他有银钱，便说了朱老大要娶婆娘，那婆娘肚子里面已经有孩儿了，这银钱必然是要给朱老大的。朱青心里不甘，自己卖身钱还不够他娶婆娘，还要坑他卖命钱，于是不欢而散，便叫朱老头再也不要来找他。
　　朱氏听得如此，心里觉得自家人太糊涂，然后又看了下朱青手上的伤痕，嘱咐他好生养着，又叫他把银钱放在没人知晓的地方，不要乱花了去。又将带的糕点给他，让他与要好的分了吃。
　　小瑜儿在旁边分外好奇：“青哥哥，你现在在小少爷身边，那他是个什么人呀。”
　　“我也不清楚，自那日之后，小少爷就昏迷着，没和我说过话呢。”朱青挠挠头，“听大夫说，吓着了。老太太听得就去三清观求余力道长了。”
　　朱氏听了，念着天尊点头道：“这冲撞有大有小，老太太有见识，余力道长是最可信之人。”
　　又絮叨了一会子话，朱氏和小瑜儿见时辰也不早了要走了，嘱咐朱青自己小心，有事托人来说，又说会常来看他，三人依依不舍。
　　走时，朱青从袖口拿出来一个簪子，放在朱氏手里：“姑，这个给你戴。”朱氏一看是一个银簪子，想要还给他，就见朱青已经推门进去。
　　“娘，你且收着，等下次来还给青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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