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则安

　　待朱青回来煮上药给周老二服下已经是黄昏时分，众人俱疲，朱氏更是强撑着身子问明朱青来意，朱青只是稀里糊涂地回复一番说是来看她，朱氏自然相信，素来她就与这个侄子是要好的，只说让他吃完夜饭再回郭家。
　　小瑜儿料理了灶下，先是给周老二和朱氏煮了热热的烂糊肉丝面，给他们吃完才又到灶上料理三人吃食，小瑜儿单独给朱青窝了个鸡蛋，姊妹两个就吃了地里的大蒜苗炒着豆干吃着饭。
　　朱青见他们这样，就把鸡蛋一人一半地分给了他们：“我在郭家往日是顿顿都能吃肉的，今天来就是来刮刮油水，怎么又给我吃荤腥。”
　　方瑚见着自己碗里多了一块鸡蛋，赶忙塞进嘴里：“表哥，我就吃了哈。”
　　小瑜儿见朱青大口扒拉着大蒜苗，会心一笑就说：“谢谢，青哥哥。”
　　三人不多一会就吃完了，方瑚自是去温书了，朱青陪着小瑜儿在灶下洗碗：“小瑜儿，过两天怕是郭家又要来屋里了。”
　　小瑜儿一惊：“怎么又要来了，上次爷和爹不都是拒了他们了吗？”
　　朱青搬着小板凳在她旁边坐下：“我这次来不就是给你来说，我救得那个郭家少爷一会好一会坏，那个坏心的道长就一口咬着说你才是他们家的救星，那个老太太也是个最最迷信的人。”
　　朱青接过小瑜儿手中的干净的碗，放在旁边：“这已经做了连续五天五夜的法事，就是这少爷才好一点点。我昨日偷偷地听到郭老爷和郭老太太说，还是得要找你，过两日且得来呢。”
　　小瑜儿甩着手：“这郭少爷生病和我有什么关系，怎么到我家来了就好了，我家拒了就不好了，不是平白地编瞎话吗？”
　　朱青给她递了一块手巾：“原来郭老爷也是不信的，又请了什么神医过来，神医瞧了这郭少爷也是好的。挨不住老太太说那臭道士怎么说，就来你家说来了，回去就这么凑巧，郭少爷就又这等模样了，又请了那臭道士来，说来邪乎，就他一说到你，郭少爷就好转，这一刻半刻钟不说你了，就又是那副样子。这才信了。”
　　小瑜儿听他这么说：“那我不成了他的救命菩萨吗？我哪里有那个本事。”
　　“你还不信，我去他跟前瞧过就是那样，所以也觉得邪乎，才来告诉你。”
　　朱青知道自家表妹素来是有个主意的：“这个郭少爷我虽救了他，以前和他也不相识，这几日我才和他小厮混熟，他们个个都说他是个好少爷，也不打骂他们，还经常赏东西给他们，是个正经好人。”
　　“人都说好人没好报，总是个正经说法。”小瑜儿点头说道，“你不知道他们上次来家里和我说什么吗？”
　　“这个我哪里知道，他们也不知道我们是表亲吧。”
　　“那郭家老爷要我去给他们这个少爷做平妻，做小婆娘。”小瑜儿倒完水将盆倒扣倚在门边，“别说我爷，我爹，我也是不会去做人家小婆娘的。”
　　“哈？去他家的。”朱青啐了一口，“有钱就看清别人家。”
　　小瑜儿才坐下来，想起下午和朱氏计较的事情来，如今这三十两银钱该如何是好，也没回话。
　　朱青见她不回答，拍了下她肩：“想什么了。”
　　“没，有钱是好，也不计较读书，不计较吃喝。”
　　朱青也是一顿伤感：“是呀，有钱我爹也不会因为要讨个婆娘卖了我。”
　　“哎，我以后一定要赚大把钱，让我儿子女儿不在遭我的罪，小瑜儿，你等瞧着吧。”
　　小瑜儿点点头：“我自是相信你的。”
　　“如果他们真的又来了，你们家会怎么办？”
　　小瑜儿摇摇头：“哪个知晓。”
　　“我说，如果你不做小婆娘，去府里陪陪郭少爷兴许他的病也能好呢。”朱青才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不做小婆娘，去府里陪他？”小瑜儿一脸疑惑，“做他丫环还是什么？”
　　“我这几日才明白了，其实去郭家的有两种人，一种是签了死契的，生生世世都是他们家的人，除非他们家开恩，才能放出去。”朱青想起了自己，怕是一辈子要在他家当牛做马了，“另外一种就是活契的，就是像在铺子里打工拿工钱一样的。”
　　“那工钱，那他家工钱有多少呀？”一提到银钱，小瑜儿就兴奋起来，“左不过一个月十几个铜钱吧。”
　　“哪里那么低，我一个月就是两百个铜钱，听说老太太房子里的翠兰，她一个月要拿一两银钱呢。”
　　“这么多，那我得绣多少和荷包呀。”
　　“他们家也是吃的好住的好，也不打骂人的，我才叫你去的。”
　　小瑜儿听得有些心动：“如果能一个月有五百铜钱，自己就有些进项，等爹病好了，也给贴补家里一些。”
　　“如何不是。我听着他们说一定要叫你来，才赶忙来劝你，我们两在一起，到时候不也是有个照应么。”
　　小瑜儿点点头说：“我晓得了，我想想。”
　　朱青就不在说什么，还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碎银钱：“上次给姑她没要，这次我看姑父伤的不亲，家里都要吃药什么的，你就拿着吧。”
　　小瑜儿不肯要，朱青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就跑了，回头和她说：“你同姑和姑父说一声，我先走了，不和他们打招呼了。”
　　说完一溜烟不见了。

　　这一晚，小瑜儿认真地算了一笔账，家里三十两银钱，也不是还不上，先是问姑姑家借也是可以的，只是爹这里病着，也是要开销，如今娘肚里又怀着，到时候弟弟生下来也是，如果她去郭家打一份工，每个月赚几百钱，一年下来也是几两银钱，也不是去做小婆娘，也不是做奴，也不影响弟弟以后的科举，还有就是如果真的能救到这个郭少爷，也算是善事一桩，好想现在想来这件事情也是极好的。
　　小瑜儿的小脑瓜里想了一遍又一遍，辗转到三更天才睡了，第二日起床见了周老二喝了药脸色没有昨日惨白，才略略安心。
　　就是朱氏这两日见周老二歪躺在床上，心里也是不痛快，一直抹着泪呢。
　　小瑜儿一瞧，赶忙劝着：“我的娘呢，你哭什么哭，我已经想好法子了，这一关家里能闯过去，你哭不就是我弟弟哭么，到时候生出来一个爱哭鬼，看你怎么带。”
　　说完做了个鬼脸给朱氏看。
　　朱氏见她这幅样子，破涕为笑，骂道：“到时候养个爱哭鬼，就缠着姐姐要糖吃。”
　　“我有一个铜钱，就给他买，我可是舍得。”
　　朱氏抱住她说：“我的儿，可苦了你了。”
　　小瑜儿摸着朱氏的头发说道：“我现在就盼着家里都好，爹好，娘好，方瑚好，还有小弟弟好，我就好了。”
　　“傻孩子，你好，我们全家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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