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则安

　　朱氏惴惴不安地等了几日，见郭家再也没有来过，与周老二商量下，猜测兴许上次郭家回去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心里也宽了不少。
　　周老二这几日也是焦头烂额，虽说是已经交付了西林村的第二次货，可是这批货是胭脂水粉之类，大概货运中哪里出了差错，竟然有小半都受了潮，周老二是个本分的老实人，见这小半也无法交付，只能和钱三胖说道，下次货在补上，心中也是不安，本来进货的银钱也是和几个要好的哥们借来的，现在已经两月了，还没有还上，又遇到这个事，怕是这次买卖又要蚀本了。
　　待到屋里，朱氏听得他说起这个事，就把她攒了多年的一两多银钱拿出来，交于周老二：“这个拿去吧，你这次做买卖，小瑜儿说我们都得支持，这是我的体己银钱。”
　　周老二见那一两多银钱是用一块半旧的帕子包着，感动且羞愧。自家比不上大哥和三弟家，朱氏的体己银钱才有一两多：“我要你这个体己银钱干嘛，一两多值当什么，赶快收进去。”
　　朱氏想着塞给他，周老二反手握住朱氏的手：“跟着我，你们受委屈了。”
　　朱氏那经得住这番情景,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二哥，你可别这么说，如不是嫁给你，我……我且不知道在哪里呢。”一下子抹泪哪样来着。
　　周老二最是看不惯她哭哭啼啼的样子：“你别哭了，我们家不是也马上要好了吗？你就在等等。”
　　朱氏才拿着帕子抹了眼泪，满心欢喜，忽然心口不适，就要呕起来。周老二忙帮她拍背，忽然两人心中一动，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朱氏掐指一算，然后点头笑笑，可能是真的。
　　“翠花，你歇一歇，明日我们在去镇里瞧瞧大夫。”周老二作势要扶她躺在床上。
　　朱氏没好气地说道：“又不是没生过，有了方瑚后就没消息了，这次如果是真的，可要谢谢天尊了。”
　　小瑜儿和方瑚夜间刚回来，就得了嘱咐，自家娘亲不能操劳过多，还得歇着。
　　他们何等乖觉，也是见过方氏怀孕的样子，就猜着：“娘，你肚里是不是有小弟弟了？”
　　方氏笑着，点她的头：“就你知道，还不做准呢。”
　　方瑚也插嘴道：“有小弟弟了，我知道。”说完上手就摸着朱氏的肚子。
　　朱氏听得方瑚这么说，心里更加笃定了，老人都说小孩子最灵了，心中不由得更加高兴起来，摸着肚子想着，如果再添一个男孩，那得多好呀。
　　第二日，周老二就借了牛车过来带着朱氏去镇里看大夫把脉，果然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周老二心里喜滋滋，回来就禀报了周老爷子，周老爷子正好中午下私塾，听得消息，就让周婆子整治了两个菜，爷俩准备小酌两口。
　　“老二，我们爷俩好久没单独喝过小酒了。”周老爷子看着自己的二儿子，心中感慨，自从他犟气那一次后，爷俩就没有单独喝过酒。
　　“爹，这话就不提了，以后儿子多多孝敬你还不行吗？”周老二给周老爷子的酒杯满上，举杯敬：“以前是我不懂事，爹大人大量。”
　　周老爷子满口喝下，吱了一声：“你就是个犟牛。不过你家方瑚就不像你。”周老爷子对这个孙子满意，才启蒙一个月时间，已经读下了正本三字经，字也认得全，如果再这么下去，家里也许有有秀才了。
　　周老爷子嘿嘿地笑了，心里欢喜，也不由地骄傲起来，他不自夸，他家方瑚虽然身体弱了一点，脑瓜和他像，聪明。
　　“他再大一些，我就送她去东启书院读书。我那老同窗做学问是最在行的。”周老爷子夹了一筷子凉拌海蜇丝吃着，方瑚有出息，自己对于二子的愧疚也少一些。
　　周老二无有不应，两父子推杯换盏，好不痛快。又说起郭家的事情来。
　　周老二便问道：“爹，那小瑜儿的事情。”
　　周老爷子这两天也琢磨这个事，想着已经过了两旬了，郭家再也没动静了，怕是不用了，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听你三弟说了郭家的事来，如果是冲喜，我和你娘是万万不肯的。我周北成的孙女，自然是有好去处，你莫急，我前两日打听了我老同窗的孙儿。”
　　周老二没想到老爹已经给小瑜儿打听了，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我看那个后不错，肯读书，人又老实。到时候，我和我老同窗先把亲事定下来。”
　　周老二自是开心，心中得意起来，儿女事皆如意，自己老爹说这是兴旺之兆，不由地多敬了老爹几杯。
　　待到微醺时刻，只听得外面有动静，周婆子从隔壁屋里走出来去敲，见外面高头大马，一辆青蓝色布帘马车停在周家院子外面，先从马车上走下一个人来，正是上次来周家的郭家管家郭七。郭七他下车后，反身站着，后面又跟着出来一个瘦小精干的中年男子，正是郭家老爷郭元。
　　郭元下了马车看了一眼周家的庭院，倒也是收拾的整齐，院子里还种着月季和几棵果树，想着到底这家老爷子读过书，倒不像是寻常农家。
　　周婆子见郭七来了，知道这中年男子必然是郭元，就引了他们进来在堂屋坐下，自己去灶间叫的两父子。
　　周家父子二人有些许酒眼朦胧，听得是郭元来了，俱是激灵，骤然清醒。周婆子给他们两人打了水来，让他们洗脸，自己又沏了茶往堂屋端了去。
　　“郭老爷慢坐，我家老头子正吃昼饭，一会就出来。”说完也不等郭元答话，就转身去了方氏房里。
　　周老爷子和周老二两人洗了一把脸，俱是清醒了一番，两人就到堂屋与郭元见礼。
　　郭元本在喝茶，见两人出来，也站起来向他们二人行了礼，眼中打量起二人。周老爷子各自不高，外貌也不甚出众，只是不知是否是读书多了，看上去有一股文人雅气。那旁边的汉子，看着是他儿子，少了一点文人气质，脸上多了几分人情世故的历练。
　　待见礼完毕，三人都坐下来，郭元从郭七手中在递了一盒东西上来：“老爷子，上次晚辈让人带了茶叶可吃完了，这次我又带了一些孝敬您。”
　　周老爷子挥挥手：“这位想必是郭老爷，老朽乡村野夫，今日才得见，失敬失敬。”
　　郭元见周老老爷子不接他的东西，只能将东西搁在一边，郭七立在他后面，见郭元投来的眼色，上前作揖：“周老爷，我家老爷刚从松江府回来，就赶来您家了，还是为了上次和您说的结亲的事。”
　　周老爷子脸色一沉，指着周老二说道：“今日正好我家老二也在，就一同说了吧。”
　　周老二没有见过郭家人，见郭七这么说，就知道上次来传话的是他，又看郭元一派商人模样端坐，眼角透露出来商人的精明，心中顿生暗叹，他定然是个商中好手。
　　郭元站起又向他们二人拱手作揖：“后辈冒昧，今日前来想和周家结亲。”
　　周老爷子示意他坐下，说道：“郭老爷真是说笑话了，我家小瑜儿还小，还不能定人家呢。”
　　郭元心里一惊，周老爷子怕是已经打听过自家启儿的状况了，周家定是心里盘算过怎么回绝自己。
　　“老爷子，不怕您笑话，本不能求上您，但是家中老母哀求，小儿病弱，得天尊妙方，只有家中小姐能救小儿。”
　　周老二心中冷哼，你郭家的儿子是金娇玉贵，我小瑜儿难道不是掌中明珠吗，凭啥救你家儿子，“郭老爷，郭少云生病自是请郎中大夫，怎么还用这种法子。”
　　“自然是请了大夫的，就连松江府的钱神医都请来了，就不知道怎么，就不见好。”
　　周老爷子见他说了钱神医，心里嘀咕下，这钱神医不是都是有骨气，一般人不治病，怎么就给这个小少爷治病了。
　　“那，这钱神医怎么说？”
　　“钱神医说了，只得养着，可怜我的启儿不见好，这县试如何去考呢？”
　　周老爷子见他一副爱子心切：“郭老爷，圣人言子不语怪力乱神，我瞧着，还是再多瞧几位郎中大夫才是要紧。”
　　“如何不是瞧了许多郎中大夫，这不是没办法，才从松江府接来钱神医给启儿看病，我虽然也不信这等事，只是自上次来说过结亲一事，启儿慢慢好转了，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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