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时代潮声

　　当夏莉穿着艾德里克送的粉色淑女裙如期赴约的时候，艾德里克接她来到了一幢小楼前。原来哥哥斥巨资买下来这栋二层小公寓，周围交通便利、风景很好，还带有一个露天小花园，照他的话说，天气好的时候，夏莉可以坐在秋千上悠闲地享用下午茶。当然，也可以邀请朋友们来此聚会、开派对。最关键的是，这里离柏林大学很近，走过两个街口，拐个弯就到，若是骑着自行车就更快了。
　　艾德里克还带夏莉参观了二楼的房间，这里采光很好，明显被用心布置过，棕色的原木家私，金色华丽的镂空床柱、考究柔软雪白的埃及棉床品，一切尽显复古而经典的品位，很像慕尼黑的家族庄园，虽然远不及它奢华，但非常适合一位有着贵族家学传统的年轻淑女。
　　夏莉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艾德里克宣布这便是她今后的房间，并且张开双臂：“欢迎回家，夏莉！”
　　夏莉反应了一会儿，这才捂着嘴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艾德里克上前将她的小脑瓜搂在怀里，揉了揉她亚麻色的卷发。
　　“对不起，亲爱的的夏莉。这样晚才兑现曾经的诺言，哥哥接你回家了。”
　　艾德里克对当年因误会而抛下妹妹一人，一直感到歉疚，希望如今能补偿一二。他正沉浸在失而复得的亲情中。
　　“约亨，你花了多少钱？这一定很贵！”夏莉吸了吸鼻子，不识趣地打破了温馨的氛围，这里可是柏林市中心，寸土寸金，守财奴的她很是肉痛！
　　没错，掏空艾德里克的口袋也无法全款买下这里。在还完从父亲的部下那里得来的借款，艾德里克几年来的储蓄也所剩无几。他不得已变卖了家乡慕尼黑余下的田产，贷款买下了这里。从此在柏林，他除了部队的单身宿舍，也有了落脚之处，而夏莉上大学也不用租房住，再负担额外的开销了。
　　“别担心，你哥哥目前的薪资足够应付了。不会再让我们兄妹睡大街。”
　　“哦，约亨……”夏莉心里酸酸软软的，她知道哥哥这些年一定付出了很多。
　　“别愁眉苦脸的，亲爱的。今天是个好日子，属于欢笑与喜悦，而不是泪水。”艾德里克捏了一把夏莉的脸颊。
　　“不介意的话，跟我一起去瞧瞧厨房里的汉斯，他正一个人对着洋葱和土豆孤军奋战。”

　　为了新房子的安全考虑，烛光晚餐当然是艾德里克主厨，汉斯和夏莉只有打下手的份。除了煎牛排、焗海鲜、土豆浓汤、新鲜面包以外，艾德里克还从橱柜中拿出了一个正宗栗子奶油蛋糕！上面插了17根蜡烛。
　　“祝夏洛特小姐生日快乐！”汉斯啪啪啪鼓起掌来！
　　“生日快乐！夏莉！快来吹蜡烛，你可以许三个愿望！”艾德里克笑着说。
　　烛光跳跃中，夏莉感到眼眶湿润，此刻她觉得幸福极了，如果说她曾经确实经历过不幸的童年，但现在老天已经补偿了她。

　　正在这时，门铃声骤然响起。汉斯刚打开门缝，莱恩夫人看也没看他一眼，已经迫不及待闯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位时髦年轻的女士，两人径直走进大厅。
　　“艾德里克，你不该如此怠慢可怜的黑尔嘉。这不应该是我们巴赫曼家族男人应有的风度！”莱恩夫人怒气冲冲，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坐在艾德里克对面的夏莉。
　　她细细打量一番后，才拖着语调问道：“……哦，我的上帝啊，瞧瞧这是谁？”
　　“没去成巴黎的夏洛特，夏洛特·巴赫曼，莱恩夫人。”夏莉礼貌地向她问好。
　　“哦，我当然记得，不必提醒我。”
　　“这就是你不回大宅的理由？还为此变卖了家族庄园剩下的田产？！”莱恩夫人皱起鼻子，极看不惯这里的寒酸。
　　“姑妈，您忘了，那是莱恩家的大宅，不是巴赫曼家的。”艾德里克站起来，已经有些愤怒了。
　　“艾德里克！”自从孀居以后，莱恩夫人已经将艾德里克当做是自己的儿子，可以说处处替他着想，但艾德里克已经不是个孩子，他是个独立的男人了，她没有想到这种毫不古顾及他人意愿的行为，已经让谦和如艾德里克也不堪重负。
　　气氛尴尬时，一旁的黑尔嘉开始打圆场。
　　“两位不要生气，坐下来好好谈谈。”黑尔嘉替莱恩夫人拉开座椅，扶她坐下。
　　她看着桌上的生日蛋糕“看来，今天是巴赫曼小姐的生日？”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误会，她和约亨还有机会。
　　“这很显然！”艾德里克仍带怒气。
　　黑尔嘉毫不在意他的冷淡，向夏莉伸出手：“生日快乐，巴赫曼小姐。初次见面，我叫黑尔嘉·则格斯。”
　　“幸会，则格斯小姐。”两位女士握了手。
　　“抱歉，今日打扰了你们兄妹的亲情时间，不过姑妈也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我的缘故，我和你哥哥约亨有些私事没有处理完，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单独与他谈谈吗？”
　　“当然，请便，则格斯小姐。”面前的女士就是当初在体育馆挽着哥哥的手臂一起去看奥林匹克比赛的女人，他们亲密的样子显然不是普通关系，当下也许有些矛盾。夏莉身为妹妹自然不想干涉哥哥的私事。
　　黑尔嘉期待的眼神看向艾德里克。
　　“我们的事，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黑尔嘉。和我妹妹没有任何关系。”艾德里克拒绝道。
　　“哥哥，则格斯小姐也许有话要说。我同意把你借给她一小会儿，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吃蛋糕。”
　　“夏莉，你一个人可以吗？”
　　“放心哥哥，姑妈不会为难我的，是吧，莱恩夫人？”
　　莱恩夫人用哼的一声以作回答。
　　艾德里克说：“好吧，夏莉，我去去就来。”

　　夏莉一边注意着花园里两位的动静，好似吵得很凶，一边吃着切好的小块牛排和奶油焗大虾。
　　“你还吃得下去？！”
　　“我一向胃口很好，莱恩夫人，您不来点儿吗？”
　　“如此看来，以培养贵族淑女闻名于世的汉莎学院要名誉扫地了。”莱恩夫人倨傲的表情恨不得鼻孔朝天，鄙夷之情溢于言表。她是一个古板刻薄的女人，一旦对一个人抱有偏见，便绝不会轻易改变。
　　夏莉从未想过要改变这位姑妈，她坚信，无论艰难险阻，她都会开始新的生活。
　　“做人应当有自知之明，你不该拖累艾德里克，他应该有个锦绣前程。”
　　夏莉没有接话，反倒说：“则格斯小姐一定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虽然少了贵族头衔，但其他该有的都有了，将来与艾德里克结婚，对如今落没的巴赫曼家来说将是极大的助益。”莱恩夫人脸上也与有荣焉。
　　“钱权俱佳，是位美人儿，与哥哥也很般配。”夏莉点点头。

　　小花园里，则格斯小姐哭诉着什么，有些激动，她扑到艾德里克怀中哭得梨花带雨。
　　夏莉只能看到两人的侧影，艾德里克僵硬着身体，垂着手臂，任她抱着，没有动弹。

　　也许是吃得又快又多，也许是奶油太腻，夏莉觉得胃里堵得慌，她用餐巾擦了嘴，站起身来。
　　“莱恩夫人，感谢您为我付了汉莎学院三年的学费，因此我愿意尊称您为夫人。不过，亲爱的姑妈，不论您喜不喜欢，我都是巴赫曼老伯爵承认的女儿，希望我们都能保持得体的姿态，所作所为都不让我们的姓氏蒙羞。哦，忘记了，是您曾经的姓氏。”
　　“告辞了，莱恩夫人。”
　　“你这个没教养的野丫头！”莱恩夫人怒道。
　　“汉斯，可以送我回学校吗？我不想打扰则格斯小姐与哥哥，就不与他们告别了。”
　　“当然，夏洛特小姐。”

　　汽车在夜色中飞驰，两盏探照灯照亮漆黑的前路，这让夏莉想起小时候她与哥哥从庄园前往慕尼黑看望病重的老伯爵，兄妹二人依偎着彼此相互依靠，那时觉得无论多么孤寂可怖的夜里，都有哥哥保护她。可是，今后哥哥将有他自己的家庭，有他的家人要守护，自己又将沦落到做一个不讨人喜欢的拖油瓶吗？
　　夜里不要胡思乱想，这会让人消化不良。
　　夏莉拍拍脸颊，甩甩头，今天过生日，不开心的事明日再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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