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虎

　　小飞侠，很酷。
　　可她，不酷。

　　于笙攀在男生手上的手用力的一捏，那男生似乎没想到她这个看上去这么乖的小女生会使阴招。
　　疼的嘶了声，却仍然没放手，蹙眉沉声道：“看来你真的不要命了。”

　　于笙差点咬一口在他的手上，但那人似乎和她心有灵犀，立刻松开了手，免了自己被咬。
　　懒得理会里头打架的声音，她的好奇心全被身后的男生勾住了，立刻转身往后一看。

　　斑驳的水泥墙，一块一块的皮快要掉下来，地上的青苔覆盖了地板和墙连着的缝隙，少年穿着黑色的T恤，黑色的休闲裤，一只脚踩在地上，另一只脚踩在墙上，长腿往上，是被T恤遮盖住的劲腰。

　　宽大的T恤被沿着巷子钻进来的风吹的鼓起，掀开了一个角，她不想看，但事实却看见了，他的腹肌。

　　于笙立刻收回视线，似乎心虚，又似乎只是单纯的想看看这个男生是谁，慌乱的抬眸望去，只见少年叼着烟，双手环抱在胸前，内双的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一脸的“看，偷看我腹肌被我抓包了吧”的表情，让于笙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她一只手揪了揪书包落下来垂落下来的带子，另一只手捧着奶茶，吸了口，冰冷又甜腻的奶茶灌入了喉咙，使她缓解了一些莫名的尴尬。

　　林笼叼着烟，眯着眼看着此刻有些局促的小女生，这条巷子有点窄，两个人过，必须得要一个人侧着身子，但她背着鼓鼓的小书包。
　　侧不了。
　　还得他来侧。

　　但是林小爷今天心情不美丽，对方越是想干嘛，他就越不可能配合，他非但不配合，还将踩在墙上的脚放下来，继而长腿一伸，毫无压力的顶到了对面的墙上。

　　于笙：“......”

　　她又喝了几口奶茶，但这次，冰凉又甜腻的奶茶没能救到她。
　　因为男生的烟点燃了。
　　烟味就要和风一起，吹到她鼻尖了。

　　于笙心一紧，赶紧上前几步，对着男生说：“麻烦让一让，我要出去。”
　　林笼笑了下，叼着烟，垂眸道：“想要我让开啊？”
　　烟味渐渐大了。
　　于笙赶紧点头，她不想在陌生人面前献丑，手急急忙忙的去翻找着口罩，她急切的想要逃离这个又老旧又充满于她而言危险气味的巷子。
　　上一次接触这个味道好像是在几年前，那些事情她不愿意再去回想，因为心脏当时特别的难受，像是提早结束了她的生命一般，总而言之，那种滋味她不愿意再去尝一遍。
　　“欸，”林笼笑了，叼着烟，看着于笙侃侃而谈：“我说，你嘴巴怎么有点紫色的？”
　　他还在笑，吊儿郎当的：“是不是口红色号没买好啊？”

　　于笙扶着墙喘息，脸色越来越白，在午后晴暖的阳光下，显得有些过分憔悴。
　　林笼握着烟尾的手微微的抖了抖，像是害怕又像是很自然的抖烟灰，他舔了舔唇，欸了一声，看着于笙病态白皙的小脸皱成一团，然后将烟徒手掐灭，丢进了垃圾桶。
　　砰的一声，于笙捂着胸口拿出了手机给备注是父亲的人打了电话，响了一下后，对方挂断了。
　　于笙喘息，一双杏眼微抬，看着靠着墙的男孩，苍白的嘴巴微微的抖了抖，难受的说：“能帮我打个120吗？”

　　林笼喉结滚动，黑色的T恤吸热，他现在才感觉到，那种闷热是透不过气的，背上出的汗黏黏腻腻的粘着衣服，特别的不舒服，他掏出手机，拨打了120，报了地址之后，他听见里面传来了脚步声。
　　是在里面打架的混混。
　　林笼看着难受的眼前人，睨了眼巷子里，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沉吟一会儿，上前一步，精瘦的双手伸出撑住了于笙身后的墙，挨得近他才发现，原来这个女孩子，和他身高差挺大的。
　　但是她不矮。

　　林笼将思绪收回来，然后压着声音说：“他们出来了。”
　　于笙不想让他靠近，毕竟他刚抽了烟，她怕自己的肺部再次感染，可他靠近的时候，烟味已经没了，脚步声传来，于笙的心也跟着开始快速跳动。
　　她......有些怕。
　　不单是怕巷子里的人出来，还害怕自己好不容易好转的病情过了今天又加重，更害怕被医生说不能私自出去玩。

　　她低着头，那些人走过去，于笙呼吸，鼻息间全是他们身上的烟味，于笙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走过去的那群人笑嘻嘻声音在耳边响起，“现在的小孩子真开放，大白天的跑到巷子里，你亲我我亲你。”
　　这句话说完，巷子里爆发除了一串流氓笑声。

　　于笙垂着眼，脸色更苍白了。
　　“欸，你到底，是对烟过敏，还是什么？”他不解。
　　于笙摇头，她现在感觉喘气都很难。

　　林笼还想问什么，救护车的声音就响起了，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扶着于笙往外走。
　　护士上前扶着于笙，医生站在车门前，关门的时候看着林笼，“家属吗？跟着。”

　　林笼后半拍的啊？了声，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看着正在吸氧的于笙。
　　医生询问的声音响起，“叫什么名字？”

　　她也正好看着这边，眯着眼，鼻子上罩了一个吸氧机。
　　一分钟后，有气无力的开口：“于笙。”

　　夕阳打下来，光圈在他肩上跳跃，他收回视线，默默抬脚跟上了救护车。
　　医院一如既往的拥挤，夕阳照下来，产房里和病房里冒出哭声，是新生儿的喜悦和亲人离世的痛苦，杂七杂八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林笼看着于笙躺在病床上，被推着进入了抢救室。
　　他站在抢救室的门口，拉住了一个护士问：“刚刚那个女孩，她怎么了？”

　　护士有些稀奇的看了他一眼，“她不是你的家属吗？连她先天性心脏病都不知道吗？”
　　林笼：“先天性心脏病？”
　　“是啊，”护士嘀咕：“她现在闻了烟味，肺部感染很严重，你在这里耐心等一下消息吧。”
　　护士说完转身离开了。
　　林笼坐在抢救室门口的椅子上，看着一直亮着灯的“抢救中”这三个字。
　　人生第一次，他活出了一种愧疚感。
　　对一个陌生人的愧疚感。

　　空荡荡的走廊传来了脚步声。
　　他的耳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那个人问。
　　林笼根本没抬头都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和她生活那么长一段时间，他连她的脚步声其实都听出来了，只是他没精神抬起头看她而已。

　　“问你话呢，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目中无人。”
　　林笼深吸，有些烦：“来找你的，你不是要我以后放学给你带饭吗？我先来这里熟悉一下位置。”
　　女人显然没想到他的回答是这个，她卡壳了，“菩萨显灵了？”

　　“和我说说，你怎么突然同意了？”女人干脆坐在他的身边，“我和你说了那么久，怎么今天就同意了？”
　　林笼现在突然后悔了，不应该随口掰扯的，他干脆靠在椅背上，余光看着抢救中的几个字，温吞道：“突然觉得生命很短暂，想尽孝不行么？”

　　林芳笑容挂在嘴边卡住了，她差点扬起手打林笼一巴掌了，缓了缓想到自己即将组建新的家庭，他或许也不开心，她压着怒气，“妈妈先去忙了，你以后送饭的话，我的办公室是右拐左边那个。”
　　林笼默默的嗯了声。
　　当林芳离开了之后，手术室的门也打开了，林笼站起来，看着医生问：“医生，她怎么样了？”
　　“她是你妹妹吧？”医生没等他的回答，继续开口道：“下次注意点，不要让她闻到烟味了，她比其他人虚弱点，肺部不不能这样感染。”
　　林笼点了点头，然后默默道：“哪里缴费？”
　　医生看了眼林笼，“于强是你们的爸爸吧？他已经交了费了，一年的手术费和医疗费都放在卡里。”
　　林笼蹙眉。
　　一年？

　　于笙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护士在旁边给她对药水和姓名。
　　她微微的咳嗽了声，没有忽略掉护士们那种怜悯的眼神。
　　于笙习惯了，还没等她开口，门口来了一个高挑美丽的女医生，她微微的扯了扯嘴角，弱弱的喊了句，“裴医生。”
　　“不听话又偷偷跑出去了是不是？”裴星走到她身边，“我叮嘱你，不要乱跑，你下次听话点，现在整个心脏科的医生就盯着你，下次你再出事，我可就真的生气了。”
　　于笙笑了笑，摇摇头，乖巧的很。
　　裴星又陪她聊了几句，之后和护士一起离开，护士倒是好奇：“裴医生，刚刚那个女孩子是你家亲戚吗？”
　　看上去很熟络。
　　“不是，也算是？”裴星笑了笑，一双桃花眼微颤：“她患得是先天性心脏病，我刚实习得时候就在这个医院，她也在，她应该，比我还熟悉这个医院。”
　　“那她爸妈呢？”护士问。
　　“她妈妈去世了，”裴星垂眸：“她爸爸听说要结婚了，她本来被接回家得，现在又被送了回来。”
　　“别问了，”裴星说：“有空多去陪陪她聊聊天，她一直都很孤独。”
　　是那种，与生俱来得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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