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若倾城赋

　　“发生何事了？”

　　胥古背着药箱回来，还没坐下，林落笙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一大清早，焰族便来人急匆匆地请走了胥古，不仅如此，整个村子的人都愁云密布，黯然神伤，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慢条斯理地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小酌一口，才抬眼面向众人回答道：“焰族的族巫昨晚去了。”

　　林落笙似有些难以置信，“婆婆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难不成”

　　“我看过了，人好好地躺在那儿，是睡梦中去的，应该是寿终正寝，毕竟到这个年纪了，随时可能撒手人寰。”胥古轻描淡写道，似乎死了一个人就似衣食住行那般正常。

　　陆莳泽蹙眉道：“这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我们来的时候人没了，只怕这焰族里有些疑神疑鬼的人要怪到我们头上了。”

　　“你昨天去见了那个族巫？”齐衍却突然转向林落笙。

　　她犹豫了片刻，点点头。

　　“那她可跟你说了什么？”齐衍的目光紧盯着她不放。

　　林落笙假意轻松地一笑：“还能说什么，我不过是跟着格依去的，也就互相说了些客套话罢了。”

　　面对齐衍，林落笙总觉得还是不要把婆婆说的话告知他为好，同样是窥知天意的人，有些事，终究不能对他和盘托出。

　　齐衍似乎并不信她，两双眼睛定在她身上，如鹰般锐利。林落笙被瞧着浑身不舒服，却听陆莳泽突然道：“那件事，你问过格依了吗？”

　　“问了。”林落笙对陆莳泽适合的开口很是感激，“格依说那山里有好多猛兽，还让我绝对不要进山去，不过她越抗拒我去那儿，越证明那山中确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厢林落笙话音刚落，叶渺儿就咋咋呼呼地边喊边跑进来，一进屋，就抢了胥古手上的茶壶，忙为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知道什么了？这么急急忙忙的。”林落笙又拿起茶壶，为她满上一杯。

　　叶渺儿扬起小脸，一副得意的模样：“师父，你让我打听的事我打听到了，那几个嘴上没毛的小娃娃被我两三颗糖一哄，就把知道的全说了。”

　　“费什么话，赶紧说！”胥古提了提空空如也的茶壶，蹙眉不满道。

　　叶渺儿撇撇嘴，还是乖乖伏低身子，神神秘秘道：“听说师父师爹住的那屋旁边的山上，曾住着一对姐弟，那些孩子说，他们从未见过那对姐弟的父母。而且这对姐弟有些奇怪，平时甚少与族人来往，再加上村里的孩子都被大人警告不要接近那姐弟俩，所以他们对这对姐弟知之甚少。而且，你们猜怎么着？”

　　叶渺儿还卖起关子来，林落笙在她头上一敲道：“还不快说。”

　　她作势“哎呦”了一声，继续道：“听说那个姐姐曾在两年前带着弟弟偷偷逃出去过，再也没有回来。而从几个月前开始，那本该无人居住的山中突然传出奇怪的声音。”

　　看着自家徒弟在这里喋喋不休地说着，林落笙不免想起陆莳泽对她说的话来，不禁感慨，原来渺儿的妙用便是这个。

　　“那关于一年前的事，可有打听到什么？”

　　叶渺儿有些挫败地摇头道:“没有，不管我怎么旁敲侧击，那些孩子都闭口不提，只摇着头不肯说，还有几个小毛头被逼得紧了，竟还哭了起来。”

　　“你可还记得，那对姐弟叫什么？”齐衍问道。

　　“好像叫什么秋，什么棠的，我只记得，一点也不像焰族的名字。”

　　“我估计这对姐弟是又偷偷回到村里了，不知道一年前的事是不是也与他们有关。”胥古随意地插了一嘴。

　　陆莳泽听得这话，手指在杯壁上摩挲了许久，回首朝元九使了个眼色，元九会意，不动声色地退出了屋外。

　　婆婆的葬礼，定在了第二日的卯时。

　　夜色未褪，全族的人一身素白，四个族中的年轻人用白花簇拥的竹板抬着婆婆的尸首走在最前面，慢慢将她放在祭坛上，待破晓一刻，火焚。焰族之人认为他们的祭司是上天选定之人，故离世之时，定当还与上天。

　　火焚的浓烟窜上云霄，他们的魂灵便可随之归于上苍。陆莳泽等人作为外人，自是没有资格参加焰族的葬礼。火焚之时，林落笙也只是登上高处，远远观望。

　　火舌愈窜愈高，吞没了火光中若隐若现的身影。

　　虽不至于悲痛，但对于婆婆的死，林落笙多多少少心中有愧，总觉得是因为婆婆对自己说了那些话，才会遭了反噬，折了寿命。

　　火光渐弱，浓烟消散。片刻后，族长亲自跪在祭坛前，行完大礼，才收起了婆婆的骨灰，装在一个白玉坛里。繁花作路，族长虔诚得捧着手上的白玉坛，身后跟着一色素衣的族人，缓缓往东边的山上行去，那被系在腰间的铃铛被风吹响，清脆的声音在谷中环绕，呵斥周遭的魑魅魍魉速速退去。

　　每一个故去的祭司在火焚后，并不会葬入焰族的族墓，魂灵归位后的肉身，定当还与天地，族人们相继捧一把骨灰，从山顶随风洒落，那魂灵即便是在转世后，也不会再遭受前世的束缚。

　　对于婆婆的死，似乎并没有人，将之与陆莳泽一行人联系到一起，格依也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林落笙曾在婆婆死的那日见过她。

　　他们的族巫，他们的祭司不过是到了被上天召回的时候了，不过族中仍是人心惶惶，婆婆已去，却没有接替之人，是不是意味着焰族再不受上天庇佑。

　　林落笙将烧开的热水倒进木桶里，拎进屋去，一边将水倒进浴桶，一边愣着神胡思乱想。

　　这几日，她都在叶渺儿处避难，一到晚间，林落笙便找个借口去叶渺儿处转悠，等夜深了，才不得不慢吞吞地挪回去，在陆莳泽的身侧远远地躺下，然后第二天一睁眼，发现自己被人揽在怀里，同床共枕，相拥而眠。

　　其实她也考虑着索性与自家徒弟挤挤算了，奈何陆莳泽在她去叶渺儿那儿的第一夜刚答应她，转而又道：“早些回来，你若待在那儿，怕是会使人生疑。”

　　这言外之意，林落笙哪里会不明白，好好的夫人不与自家相公睡在一处，偏偏往下人的屋里跑，哪还是个夫妻的模样。

　　有时，林落笙也会忍不住想起窝在陆莳泽怀里的场景，说实话她并不讨厌。她本就是个睡眠极浅的人，稍有些动静便会醒转，夜半被人搂在怀里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她甚至怀疑，是自己睡到一半主动凑上去的。

　　是夜，林落笙正琢磨着编些什么理由好，陆莳泽却先她一步，告诉她今夜他会去元九处小坐片刻。她虽面上波澜不惊，可心里却雀跃得很，与其让她在他身边辗转反侧，不如先行睡去来得好。

　　探了探水温，林落笙解了衣衫，缓缓沉入水中，不免想起三年前的事了。

　　那时，焰族还不似如今这般寥落，人丁也比现在兴旺。因平时并没什么来客，所以空缺的屋子寥寥，彼时林落笙还是陆莳泽的贴身丫头，那焰族之人也不好将元九和陆莳泽两个大男人放在一块儿，便多给了床被褥，委屈林落笙将就将就在外屋打打地铺，和陆莳泽挤一个屋，也便于她服侍主子。

　　那年格依十六岁，还比林落笙长上几个月，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见了陆莳泽这个外来的俊俏公子，难免动心，整日送这送那的，不厌其烦地跑。

　　陆莳泽这人自然也不傻，怎么会看不出人家姑娘家的心思，三番五次明确地拒绝，奈何格依这个大大咧咧的姑娘就是听不懂，还觉得是陆莳泽害羞罢了。

　　直到他们要离开的前一夜，格依才慌了神......

　　林落笙晃了晃头，想到一半便截然而止，也不知是水太热还是怎的，双颊红扑扑的。她羞得想把自己藏起来，干脆闭上眼，将整个人都沉到水里，仿佛这般，便没人看得见她了。

　　她在水中睁开眼睛，想着冷静冷静。一只手突然伸进水里，抓住她的手臂就把她往上拖，她一惊，嘴巴一张，被突如其来的水呛了喉。她大半个身子被人扯出水，胸口一片凉意袭来，当她对上陆莳泽的双眼，猛然意识到，自己此时是与他□□相见。

　　陆莳泽的动作比她更快，在她出水的一刻，愣了一下直接上前一步将她搂进怀里，眼疾手快地一把扯下屏风上的干净衣服裹在林落笙的身上。

　　他一言不发，将她横抱起来，林落笙还没那几口水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任这个男人摆布。陆莳泽疾步绕过屏风，将林落笙放在床上，用棉被将她裹牢，然后转身从桌上倒了一杯热茶来。
　　“慢点喝。”看林落笙亟不可待地饮下那杯茶，陆莳泽忍不住道。

　　林落笙慢慢止了咳，才抬起眼满脸通红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看你沉在水下，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我只是在沐浴罢了。”她撇开眼睛，顿时无言。尚未被擦干的头发，淌着水，水珠从发梢滑落，把被子浸湿了一大片。

　　陆莳泽观察了片刻，不动声色地接过她手上的杯子，转而取来一块干净的绸布，往床的里侧坐了坐，凑近了些，用绸布一点点帮她擦干了头发上的水。

　　那男人的手在她的脸上颈上有意无意地滑过，那略微粗糙的触感惹得她心头发痒，也令她有些恍惚。当年元九逼她学水，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丢进浅水池子里，一遍又一遍，她被折磨地没了气力，因着最初自尽时的恐惧始终也没有学会。元九不信，也不肯让她上岸，还是闻讯赶来的陆莳泽亲自将她拉上来，在众目睽睽下将她抱了回去，命人点了暖炉，也是这般为她裹上棉被，一寸寸擦干她的头发。

　　在霁庄的七年，是林落笙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七年。在那里，她暂时抛开了不愿回忆的过往，做陆莳泽的婢女，成为了元九的妹妹，与霁庄的各位奇人异士们学习，认识了井镜......

　　一股灼热的气息喷在林落笙的颈间，惹得她一个战栗。“好香！”浑厚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杏目微张，慌乱地侧过头去。

　　那张俊俏的脸在眼前放大，不待她反应过来，双唇便被侵袭，那柔软的触感何其陌生却又有一丝熟悉。她颦眉感受到他的舌头灵活地撬开她的贝齿，在她的口中探寻。林落笙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想要推开他，却终究抵不过这男人的力气。她清晰地感受到陆莳泽的手伸进棉被里，摩挲着她不盈一握的腰，强迫她往他的方向靠近。

　　两个人的身体隔着薄薄的棉被贴在一起，棉被随着他俩的动作不断下滑，露出一片春光。林落笙将手抵在陆莳泽的肩上，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手不断抓紧用力，陆莳泽吃痛，终于放开了她。

　　她登时有些头晕目眩，双颊飞上一片云霞，敞开的领口露出一片白皙如玉的肌肤，微微起伏着，伴随着细声娇喘，这一片旖旎风光使陆莳泽眸色愈沉。

　　“笙儿，我从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君子。”林落笙向来看惯了温柔浅笑的陆莳泽，却甚少见他这般抿唇严肃的模样，可她明白，这个时候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她的理智告诉她，她该推开他，说些拒绝的话，可陆莳泽将那双修长好看的手覆在她脸上，似珍宝一般摩挲着。她看见他乌黑深沉的眸子映着她的影子，那唇轻启道：“我等你太久了。”

　　林落笙只觉脑中的最后一根弦崩断了，当男人再次将唇覆上来，她无动于衷，竟还鬼使神差地将手搁在他的肩上，环住他的脖颈，企图迎合他的动作。

　　内心有什么东西在膨胀，想抓又抓不住，林落笙知道，她正被卷入一个漆黑且深不见底的漩涡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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