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蒙尘(下卷)

作者:萧六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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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8 章


      然而小荷扶着我闪身躲过,身形如电,十分迅疾。
      只听小荷带着隐隐警告意味的话语响起:“右使大人!您别让小荷为难。”
      “既然称我一声右使,我要做什么,难道还想阻拦么!”这人说着便想朝我攻来,只是小荷挡在我的身前,仰头与他对视,声音是丝毫不惧:“右使大人,若是您敢动公子一根头发,想来教主定然不会放过您的。”
      “呵,小小一个婢女,也胆敢以教主之名来威胁我吗!”
      铮然一声,来人霜寒的剑已经出鞘,小荷与其瞬间过了几招,却是一把推开我,虽然用力颇大但却着力轻缓,“公子快走!教主眼下正在兰惠堂议事指挥!”我被她推着退后了几步,这样说着的时候,她已经抽出靴上两把小剑,“铿”地一声,挡住那直直刺向我的剑势。
      飞白?
      飞白·····
      顾·····
      我无意识地握着掌中的三尺雪,有些浑噩,身形亦是摇摇欲坠,以往阿容总会安排十数人跟在我身边,隐藏在暗处,今日却是不同了。
      “独步寻!”那人一声叱喝,声音不复朗然,我顿了顿,脚下虚软,却是没有回头,依旧沿着回旋的石阶朝下走。
      阿寻、阿寻·····
      独步寻······
      原来我叫独步寻么?
      我在心底念叨着这个名字,有些愣怔。
      只是没想到小荷一个小姑娘,却原来还有这样的好本事,而我一个大男人,竟还要她保护·····
      ······
      秋意浓重,白昼渐短。
      素心苑里,兰花依旧,馥郁清幽,只是晚景里寥寥落落无人气,一片伶仃萧瑟。
      只有一盏孤零零的风灯,招摇在风里。
      然而大红的灯笼在黑黢黢的暗色里幽幽亮着,有些渗人。
      提着灯笼的这人,一身灰色粗衣,身材偏瘦小,脸庞却是圆润,只是一双眼睛,在暗夜里,也像是清澈的幽泉,纯净得不然尘埃。
      这人是谁?
      “你也要来杀我么?”我握着三尺雪的手,有些酸胀疼痛。
      “不,独步寻,我不会杀你·····”他静静打量了我半晌,灯笼的光晕照着他的脸,显得有些温暖。他叹了一口气,略显尖锐的奇特声音里,却像是有些惋然的叹息,“只是这素心苑的兰花,好不容易养了这么多年,今夜却要付之一炬了。”
      “嗯。”我淡淡答了一声,并不解其意,只是淡笑了问他,“不过你可知道,兰惠堂是在哪里么?”
      “兰惠堂······还是有关兰花的名字,真好······”他也没有回答我,只像是有些感念,如此说道,声音清淡得,比风声还要薄。
      ·····
      “独步寻。”原来是那个右使追了上来,我下意识地转头一望,回眸再想看看那个奇怪的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大红的灯笼跌落在兰草丛中,驱散开一片沉黑幽寂。
      “独步寻,我早该杀了你,只是不忍让飞白因你之死伤心难过,如今你却是真的害了他啊!”夜色幽幽,我看不清他的脸,却听得见他的声音清朗朗,那剑折射着月光凌凌寒芒,“想来如今你要是被那些人所得,定然比死还要痛苦,不若现在我便一剑杀了你,干脆利落。”
      他离我及近,一剑挥来,我躲避不及,左肩已被砍了深深一道。
      那剑势再来时,下意识地握着三尺雪横剑格挡,只是力量相差太多,相交之际,虎口一阵痛麻,若不是死死握着三尺雪,恐怕这剑已经被甩了出去。
      只是手腕疼痛难忍,虎口亦是被震裂了开来了,手腕剧痛。
      他再来一剑时,我脚下一个趔趄,已经摔倒在了地上。
      兰香扑入怀·····
      “宫谓常!住手!”却是一声暴喝,如冰封下熊熊燃起的烈火,只是这带着哑意的话语里有莫名些不稳,显然是自乱了阵脚。
      阿容,你总算来了·····我欲要转头看他,只是脖子上架着一柄剑,那剑上还染着未凝的血色。
      “飞白,这次你阻止不了我了。”这人说的轻柔和缓,只是这样说的时候,那剑刃便往里靠了半分,脖子上一阵锐痛,剑尖上划过新鲜血液,滴落在素白的兰花上,好像痴人所泣红泪,很美······
      飞白······
      “宫谓常!你别动他!”阿容像是想要走近一步,那剑离得更近了,寒冷的剑意透骨,接触肌肤,让我头皮不由得一阵发麻。
      “飞白,你魔障了,那些人举着除魔卫道的名义,要的不过就是独步寻一人罢了,与其让他落入别人手里,深受折磨,不如眼下一剑斩了,来得轻松快意。”这人笑了一笑,只是笑声里,也皆是冷然。
      飞白·····
      “你以为,他若死了,我还能独活么!”阿容似乎又走近了一步,声音里是难掩的沉郁悲怆意味。
      “······飞白,既然他都能忘得了前尘往事,我也有办法把让你忘了他啊。”那贴在我脖子上的剑,却是凝滞了。
      飞白······
      顾······飞白······是谁?
      头痛欲裂,脑中像是被针扎了似的,我不禁摇摇脑袋,动作间却是被那剑割得更深,一阵剧烈的锐痛袭来。
      “阿寻,别动!别动啊!”阿容惊慌以及的声音瞬间拉回了我的神智
      “宫谓常,你若敢杀他,我就是在此横剑自刎,随他去了又何妨。”
      “······飞白,若是你死了,我便不会让他死,倒是有一千种办法,让他生、不、如、死。”这人淡淡说着,声音如月色清寒,手中的剑便在我的脖子上划拉开一道深深的口子,血线倾注下来,染得素雅的兰花红得艳媚。
      飞白······
      顾·····飞白······
      我的眼角瞥见他乌沉沉的一角衣摆,边沿绣着的银线已被染得深红,如同着了一件血色浓郁到乌黑的衣袍······
      原来是你啊·····
      顾、飞、白······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咀嚼着,在心底如此叹息。
      ·······
      “沈九,你爱我么?”阿容突然放缓了声音,低低地,带着微哑如魅,好像夜色里的妖,悄悄地踏着月光,走进人的心扉。
      “我爱你啊。”这人像是太过意外这样的问题,似乎怔了怔,只是那一声言爱深挚得犹如凄怆,剑意已然停固。
      “呵,你说你爱我,如今却要让我这般心痛吗?沈九······”在阿容唤道这个“沈九”的时候,这人的剑竟是颤抖。
      阿容叹息一声,低婉幽媚,深重的衣摆拂过纤纤兰草,“沈九,你说你爱我,是有多爱?爱到愿意把心掏出来给我看看么?”
      “我······”这人忽然回过神来,只是他的剑却已经被阿容的赤魅挑开,眨眼之间,两人已过数招,然而这人一味只是躲避,并不想伤了阿容分毫,而阿容的剑势,招招皆卷携着凌厉的杀意。
      “沈九,你爱我么?”
      “我爱你啊。”
      谁人一声叹息,满满皆是凄然意味。
      ······
      “呵,可你不该动他!······与君执手叹看江山如画——沈九的情意,恕顾飞白此生担当不起。”阿容这样说着的时候,含着一声淡然却缅怀深重的叹息,只是那狠戾的剑势不减,凌厉之意直欲取人性命。
      顾飞白·····顾飞白······顾飞白·······
      黑沉的脑中像是蓦然间绽开了五色的烟火,转瞬即逝。
      真的是你啊······
      我支着三尺雪,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颈上的伤口依旧淌着鲜血,不过好在伤的不深,我低头看那鲜血滴落在兰花上,却看见那风灯里的烛火烧透了血红血红的灯笼纸,生生烧起了兰草,灼然的烈火里,仿佛漫起腾腾的青烟。
      那人听了这话,俊朗清贵的脸上是一抹倦怠一般的淡淡哀愁,那怨尤的目光轻轻地飘在了我身上,却是终于停止了闪避,然而看见我的动作,却是蓦地睁大了眼,欲要惊呼出声,“小——”只是那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来,便被一剑穿心而过了,那剑,正是赤魅。
      “你看、这人、和我一样、可怜·····”顾飞白叹息着把那剑拔了出来,刹那间,一腔热血喷涌而出,溅在人的脸上,滚烫。
      那满腔的热血溅了阿容一身,把他深沉的黑衣都染得赤红了,仿佛红得发黑,红得太过浓烈与决绝。
      宫谓常睁着眼,抽搐着,倒下了。
      “阿寻,你可是很疼了么?阿寻,如今这里是待不下去了,阿容带你离开可好?咱们一起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谁也······”
      阿容轻笑了一声,他说得是这样地低哑优柔,如往常一般地,柔情万种,缠绵而妩媚,他想转头看我,与我再说说话,只是身形摇晃了一下,终究没能转过身来。
      因为他的胸膛上,亦插了一把剑,那剑刺在心窝里,分毫不差。
      “是啊,你们一样、可怜。”我这般说道,手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无力,还是因为畅快,亦或是·····痛惜。
      我使了使力,想拔出三尺雪,只是没能成功。
      看来我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光了·····如今我真是一个废人了,我想。
      最终还是弃了那把剑。
      我走的时候,阿容的背影有些弯曲了,那烧着兰草,一路燃着青烟蔓延过来的火舌像是试探着,舔上了他深郁华美的衣袍一角,只是他依旧驻着赤魅,没有倒下。
      只是漫卷的火光刺痛了我的眼······
      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火莲教的这场大火,整整烧了半个月。
      自此偌大火莲,如同经受红莲业火,只成一片废墟,江湖上,再无此二字······
      ·····
      “阿寻·····”像是嗫嚅着,一声极轻极淡的呼唤被夜风吹拂至耳边,不知是梦是幻。
      心中好像也被刺了一剑,疼得厉害。
      “嗯·····”我无意识地应了一声,月色惨白,照在地上,又像渗着血,这些素白而妖异的兰草像是化在月光里,融在血色里,如同开出的大片大片的血花来,我的脚步虚软,如同走在梦里,踏在云端。
      死了,死了·····
      终于死了·····
      谁死了?
      阿容啊·····
      阿容是谁?
      顾飞白啊·····
      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顾飞白死了啊·····
      谁是顾飞白?
      ·····
      还以为一辈子都杀不了他了·····
      哦。死了,就这样死了·····
      死了真好·····
      我走得很慢很慢,然而至始至终也不敢再回头望一眼了,只是紧紧揪着心口的位置——那里好疼啊·····
      为什么这样疼?
      这样疼······
      ·····
      闭上眼睛,恍惚间似可看见······
      那年画舫,谁人红衣,翻飞愈烈如蝶翼?
      那年月下,谁家蔷薇,缱绻花下人不去?
      那年夏夜,何处红莲,碧波之上香侵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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