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之路

　　润玉听到穗禾的声音，回首望去，荼姚趁着润玉分神之际，一把将鲛珠手链夺了过去。
　　“姨母，不要！”
　　还不待穗禾靠近，鲛珠已经落到了天后荼姚手中。
　　荼姚望着闯进来的穗禾，见她劈手便要夺她刚到手的鲛珠，斥道：“穗禾，你发什么疯？”
　　那夜，穗禾从廉贞口中得知了天后的长子，陵光少君的存在，便立即回了翼渺洲向银鹄长老求证，也好借此通过陵光的旧事推测她父王身上的蹊跷。
　　银鹄长老并未瞒她，从陵光降世，到凤君施法消了荼姚那一整年的记忆，再到北冥君现身赐下灵宝，封印了陵光的真身，一一道来。
　　银鹄虽未说透陵光少君便是如今的夜神润玉，但因魇兽之故，穗禾对润玉腕上那串鲛珠手链的印象格外深刻，故而银鹄一提到北冥君赠鲛珠一节，她就自觉地联想到了润玉身上。
　　更让穗禾奇怪的是，为何凤君不让天后知晓亲生儿子的存在，这实在有悖常理。若凤君原指望着外孙振兴鸟族，对他寄予厚望，那又为什么要把他单独关在清凰宫中施以逆天之术，不让他长大？除了当年的四大长老，鸟族中再无人知晓少主陵光之名。
　　陵光的经历就像……她父王的另一种翻刻！
　　这绝不可能仅仅只是巧合！
　　廉贞说，凤君杀了他们。可别说润玉还好好活着，她父王也不是死在凤君手里的。
　　凤君当年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让廉贞有此一言？
　　廉贞后来还说了什么来着？
　　穗禾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仔细回忆廉贞的原话，“如果说，一个神的肉身是承载他元神的容器，但若哪一日这个容器里的元神换了，那原先的那个神还算是活着吗？”
　　容器？
　　她父王，还有润玉，被凤君当做了谁的容器？
　　那日廉贞原本还要继续说些什么的，但被魇兽打断了。
　　可魇兽为什么不让廉贞继续说下去？鸟族的旧事和它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魇兽不想让她知道？
　　难道是魇兽？
　　她父王，还有润玉都是魇魔附身的容器？
　　但穗禾立即就否定了这荒谬的猜测，凤君又不是疯了，赔上侄儿不够，还要搭上亲外孙去复活一只魔物。
　　复生了魇魔，于鸟族何益？何况，封印了魇魔的北冥君还好端端的。若魇魔有什么异动，他该是第一个就知道的。
　　穗禾灵光一闪，魇兽为什么要北冥君赐下的那串鲛珠手链？那不是北冥君赠予润玉用来封印他的应龙真身的吗？魇兽要来做什么？
　　莫非，那手链封印的不仅是润玉的真身，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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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已经迟了。
　　穗禾回首，一触上那熟悉的眼神，抢夺鲛珠的动作生生顿住了。
　　那双眼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众生……没有她……
　　那个眼神，她在人间看了二十年，不，甚至在更早的幼年时代，她就已经见过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心化琉璃，倦眼山河的大鹏明王会有这样的眼神并不奇怪；睥睨天下，孤家寡人的秦王政会有这样的眼神也不奇怪，可让穗禾不可思议的是，这个眼神真正的主人却是一只魔物。
　　如今，这只魔物在润玉的身体里苏醒了过来。
　　眼前的润玉，已经不是润玉了。
　　那串手链要封印的，从来不是润玉的应龙真身，北冥君真正想封印的，是藏在润玉身体里的魔。
　　尽管穗禾至今仍未能猜透凤君当初的计划，她父王、润玉、魇魔之间有何等样的联系，但这不妨碍她在望见那双熟悉至极的眼睛时，一瞬间便认出了那是魇兽，不是润玉。
　　她终于明白魇兽为什么要那串鲛珠手链了，它要的不是手链，而是润玉取下手链，解开那个困住了它的封印。
　　穗禾唤出穗羽扇，一点一点转过身面向“润玉”。
　　“从他的身体里滚出去！”
　　以防天后等人瞧出端倪，穗禾说得含糊，“润玉”却是一脸云淡风轻道：“凭什么？我等这一刻，等了四千年了。”
　　穗禾咬了咬下唇，无端端地有一种焦躁而恐慌的情绪摄住了她，如果润玉就此消失会怎么样？
　　不，她绝不容许！
　　穗禾紧紧地攥着穗羽扇的扇柄，骤然发狠地攻向“润玉”，“那你……就去死吧！”
　　手起扇落间，穗羽扇已经刺入了“润玉”的胸口，那原本该长着逆鳞的伤疤之处。
　　穗禾愣住了，她没有想过魇兽为什么不躲，也许是因为初夺润玉身体的控制权，操控得还不够得心应手，也许是身体里属于润玉的元神还不曾真正沉入梦境，也许只是因为穗禾的这句话，魇兽愣了愣。
　　“兄长！穗禾，你在干什么？”
　　“小鱼仙倌！”
　　“润玉”眨了下眼睛，他苦笑了声，道：“还真是心狠啊，这可是斩仙飞刀炼化成的神器……已经是第二次了……”
　　“你……”穗禾就像听到了十分惊恐的事一般，她松开了扇柄，瞪大双眼怔怔地后退，边退边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
　　眼前的场景就像一刹那回到了当年的蛇山上，她垂着头，右手中握着尚在滴血的穗羽扇，左手上是一颗染血的纯青琉璃珠，她缓缓地抬起头，她的父王正微笑地望着她，他的胸口破了个大窟窿，有血不停地淌出来。
　　可下一个瞬间，父王的脸就变成了润玉的。
　　“不！”
　　“嘶……我没事。”无需旭凤和锦觅的搀扶帮助，“润玉”干脆利落地将胸口的穗羽扇拔了出来，伤口并不深，他轻轻施法，便不再有血流出来了，不过到底是上等的神器，伤口未能立时愈合。
　　他抬眼向穗禾望去，本只想吓唬吓唬穗禾，以报当年蛇山上的剜心之痛，毕竟，他可是从来也不会宽恕的。
　　只是，出乎他的意料，穗禾的状况貌似很不对劲，任凭天后怎么呼唤，她都全无反应，好像陷入了极深的梦魇中。
　　“润玉”心下腹诽：还说那不是你的噩梦，本座不过帮你重温了回，就吓得魂都没了。但他随即就发觉了不对劲，这景况怎么如此似曾相识？
　　是了，当日在伽蓝阵中，这丫头就是如此。
　　“润玉”转念一想，暗道：坏了，琉璃劫！
　　这种时候，他都不知该得意自己的梦魇之术施得有多成功，还是该懊悔当日的添足之举。
　　就在“润玉”想要上前查探穗禾情况如何的当口，润玉挣脱了他的禁制，“穗禾！”
　　魇兽叹了口气，算了……来日方长，本来现下也不到时候，它挑了挑眉，沉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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