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之路

　　润玉也跟着起身，他一回身便见邝露立在那里。
　　原来，他竟听得那么入神吗，连邝露来了都没察觉？
　　邝露尴尬地垂下头，“殿下……”
　　润玉淡淡道：“你听到了也无妨，不过，魇兽能开口说话的事莫要说出去。”
　　邝露表示明白，转而举了举手中的药瓶，“这是我从爹爹那里拿来的治疗肌肤灼伤的仙药，殿下可要拿去给洞庭君？”
　　润玉瞥了药瓶一眼，敛眸道：“太巳仙人都同你说了？”
　　邝露轻轻点了下头，“我一时好奇就去问了爹爹，簌离仙子是谁？爹爹便与我说了当年天帝与簌离仙子的一场情缘，以及后来龙鱼族族灭之事。爹爹也没想到簌离仙子还活着，竟成了如今的洞庭君，他说……”
　　润玉看出她的迟疑，便道：“但说无妨。”
　　“爹爹说，当年簌离仙子能活下来，又被好好地安置在云梦泽，多半是水神的手笔。他这么做……”
　　水神是锦觅的父神，润玉的泰山，邝露怕把太巳仙人的原话直接吐露，反倒惹得润玉不喜，不料润玉自己接了口，“他这么做，一来显现自己仁德，收揽水族人心，他这个旧主自己被打压还不忘照拂昔日臣僚。二来也给天帝埋了个不定时的祸患，历经笠泽之难，活下来的那些遗族怎么可能不复仇？他布下那步棋的时候，就等着大乱将起的那一日了。
　　“单凭一个簌离，区区三万洞庭水族能撼动得了天帝？但谋逆大罪，重惩是必然的，其他水君看在眼里，忆及笠泽往事，不免唇亡齿寒，再想和天帝同心同德就难了，说不得还要请出北海神上来主持一番公道。
　　“而且，就算事发，为他所救，对他感恩戴德的簌离会牵扯他？定是如先前鼠仙那一遭自己大包大揽了罪名，就怕连累了他。便是母神执意要攀扯水神，水神也可说他有好生之德，只是救人，并不知洞庭水族有谋反之心，将事情推脱得一干二净。何况，他的确不知呢。
　　“更妙的是，簌离还有一个作为天帝长子的儿子在，这个儿子经此一事，母亲身死，面对冷血无情的父帝，和恩重如山的岳父，会偏向谁呢？”
　　邝露想了想，还是出口谏言道：“水神神上擅棋，布局弈子之道天界无出其右，殿下还是防着他些为好。”
　　润玉的唇角隐约弯起轻微的弧度，“怎么，在你眼里，我对水神很是掏心掏肺吗？擅棋，呵，未到局终的时候，谁是棋手，谁是棋子，还犹未可知呢。”
　　魇兽踱到润玉身边，轻挑了下眉，“想通了，要入局了？”
　　润玉目色深沉，他胸前的手不自觉地拢成了拳，叹息了声，“我若再不入局，簌离，以及洞庭三万水族就全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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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鸟族，翼渺洲。
　　润玉甫一踏入翼渺洲的地界，就有一只白鹤从空中落下，化成少年立在润玉身前，抬手拦住了他。
　　“见过夜神殿下，小仙久候多时了。天帝陛下到访，还请殿下回避。”
　　天帝？他来鸟族做什么？
　　润玉轻蹙了下眉，问道：“你一早就知道我要来？”
　　白鹤颔首道：“鸟族的消息网贯通六界，殿下日前刚刚去了云梦泽，大长老说，您一定会来找他。
　　“长老现下虽然不方便见殿下，但他让我给殿下传一言，您去了云梦泽的事，水神知，天后亦知。”
　　糟了！
　　润玉听完，立马就要走，白鹤急忙追补道：“当年笠泽之难牵涉鸟族，殿下若真要去蹚这浑水，长老们不能出面保您，不过，殿下不妨多拉些人下水，鼠仙生前就与花界的玉兰芳主有颇多来往。”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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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荼姚立在君山之上，俯瞰着洞庭湖。
　　若说年少时，她尚抱着侥幸心理，师尊之言未必成真。可自廉晁、孔萱相继应劫后，她也开始有了忌讳，数千年来尽可能避着水泽之地。
　　不过，这一回……荼姚转动着手中的灭日冰凌，心中暗道：为了旭凤，也顾不了那许多了。
　　不多时，一名红衣女子踏水凌波而来，停在荼姚十步开外，轻轻笑了声，道：“你终于来了。”
　　面前的女子形销骨立，长发遮了半边容颜，只有半边露了出来，露出的那只眼睛正透着十二万分的怨毒盯着她。
　　她是谁？
　　荼姚搜寻着记忆，忽而想到一人，不过眼前之人和她记忆中的模样实在相差甚远。
　　那年龙鱼族的小公主来向她贺寿时，还是机灵娇憨的小丫头，经年之后，昔日的灵动与天真皆已荡然无存，仅剩下赤裸裸的怨恨，可怜而可叹。
　　荼姚不禁想，她要是活成这样，早就去死了。
　　“是你啊？”她淡淡道。
　　洞庭君簌离仰着头回道：“是我。荼姚，你没想到吧，我还活着。”
　　“想来，这东西是你的了。”荼姚左手托着灭日冰凌，冷哼了声，“先前鼠仙那一遭，我就有所怀疑，太湖龙鱼死而不僵，既然你侥幸逃过一劫，就好好曳尾涂中，居然还敢大张旗鼓出现在我面前，找死吗？”
　　“太微无道，误我一生，荼姚你夺我子，灭我族，千年来我寝食难安，势要倾覆你们的暴政。”簌离针锋相对，恶狠狠道，“今日，我便替天行道，亦告慰我无辜枉死的父兄和族人。”
　　“无辜？”荼姚冷冷嘲讽道，“簌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啊，权力游戏中只有输家和赢家，何来的无辜？要怪就怪你父兄押错了注，竟然相信天帝会讲情，真是可笑啊，哈哈哈……”
　　簌离惊疑不定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荼姚瞧她可怜，便也让她死个明白，于是解释道：“昔年，天魔大战，太子廉晁殒命忘川，先帝诏令各族出兵共讨魔界，各族纷纷响应，独独你们东南一脉的水族，拒不派兵。你还记得，你父王是如何回先帝的吗？
　　“呵，他竟然抬出北海神来压先帝。那一战，先帝显然是要为他的爱子报仇，可你父王，还有钱塘君不仅不同仇敌忾，连表面的哀悼都没有，先帝早就恨透了他们作壁上观，只不过为了大局稳定，迟迟未动手罢了。
　　“后来，太微凯旋，你父王眼见风向变了，便破了与钱塘君的盟约，想设法将你献给太微，再后来的事嘛……”
　　“不！”簌离拼命地摇了摇头，怒瞪向荼姚，“你胡说！”
　　荼姚的耐心也差不多要告罄了，懒得再与簌离说下去，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好吧，你就当我胡说好了。”
　　她左手祭出业火将冰凌焚化，轻嗤了声，“呵，这冰凌上头，连无极玄冰的一分真意都没有，也敢号称灭日。”
　　说罢，她手中的业火越燃越旺，浅浅的红焰渐渐变为蓝紫色。
　　簌离见此，谨慎地后退了一步，聚起灵力，随时防着荼姚的进攻。
　　荼姚勾了勾唇，手掌微微轻抬，悬浮在手心中的琉璃净火便如臂指使地射向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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