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之路

　　九霄云殿上，破军将鼠仙供认不讳的证词一一陈述给了天帝、天后。
　　荼姚听后冷冷一笑，质问鼠仙道：“鼠仙，你仙阶低微，往日与我儿全无交集，想来也并无私怨，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竟敢谋害天帝嫡嗣？”
　　鼠仙被缚在阶下，他神色如常道：“小仙与火神确无私怨，如此之为，乃是出于义愤。”
　　“哦？义愤？”荼姚笑得颇为讽刺，她道，“本座倒是想听听，你这是要为何人出气啊？”
　　荼姚意有所指地瞥了水神和润玉一眼，润玉收到目光，微微一怔，却也未急着刨白自己，以免此地无银三百两。
　　只听鼠仙朗声道：“天后莫要诱使小仙攀咬他人，铲除异己了，此事全系我一人所为。天后既然想听，小仙今日便放肆一回，将你的罪业昭彰于天下！
　　“荼姚，自你登上天后之位，便挟势弄权，肆意妄为，更纵容穗禾公主党同伐异，拥兵自固。昔年花界断鸟族粮草，天后大笔一挥，代拆代行，私自开放天界八大粮仓……”
　　听到这里，旭凤忙起身跪向天帝请罪，混淆概念道：“父帝容禀，昔年鸟族与花界之恩怨皆因儿臣而起，父帝若要责罚，还请责罚儿臣，不过……”
　　旭凤望向阶下的鼠仙，加重话音道：“儿臣当日会落入花界水镜，还全是拜某人所赐！”
　　太微蹙了蹙眉，只挥了挥袍袖道：“起来吧。”
　　鼠仙讥笑了一声，似乎对天帝如此轻拿轻放早就心里有数，接着道：“对内掩袖工谗，弑神戮仙，对外纵容火神用兵伐功矜能，既无母仪之态，又无容人之量，阴险毒辣无出其右。我枉为生肖之首，潜身缩首千余年，实在不忍见天界被你搅得乌烟瘴气，今日我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匡扶天道，为那些无辜枉死之人出口气！”
　　真是慷慨激扬、铿锵有力，说得我都快热血沸腾了。
　　润玉冷不丁听到魇兽的传音，挑了挑眉，道：你何时来的？
　　魇兽嘻嘻一笑道：喏，你老丈人带着他宝贝女儿也来了，我自然一起跟来了，我敬业吧？
　　润玉无奈地撇了撇嘴，道：您老还真是敬业……
　　被魇兽这么一提醒，润玉忽而想起了昨日送锦觅回洛湘府撞见的那番对话，鼠仙是想拉水神入伙，不过水神拒绝了，劝鼠仙退一步海阔天空。
　　如此看来，水神是知晓鼠仙所图为何的。可他既没有揭发鼠仙，也未曾出手干预，虽然明着劝鼠仙退一步，但也不曾阻止鼠仙踏上不归路。呵，这个避世避得也真是好啊。
　　唉……魇兽突然叹了口气，道：啧啧啧，被人卖了还在以为自己在伸张正义呢，看着他这副视死如归的可怜样子，本座都想多管闲事了呢。
　　润玉望向阶下的鼠仙，悠悠道：不，你错了。鼠仙仙上一开始就明白自己只是一颗为人操控的棋子，身在局中，已由不得自己了。棋子，最好的归宿就是完成自己的使命，至于旁的不相关的人的算计，也就没有必要那么介意了。
　　鼠仙缓了口气，接着道：“敢问陛下，可曾还记得花界为何叛出天界？可曾还记得笠泽簌离？”
　　簌离？
　　润玉敛眸，心道：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太微狠狠拍了御案一掌，喝道：“住口！
　　“岂容你在此狺狺而谈，搬弄是非？”
　　见天帝这般反应，鼠仙终于失望地闭了闭眼。
　　荼姚倒是笑了，她同太微道：“这簌离可真是阴魂不散呢。”
　　太微看了眼荼姚，转而道：“此事已经一目了然，鼠仙包藏祸心，谋害火神，顶撞天后，挑拨上神，桩桩件件都罪无可赦。既已认罪，该当伏法。”
　　鼠仙哂笑了数声，痛心疾首道：“我就知道，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太微已不容他再说下去，右手运起灵力，凝成一条火龙。
　　“陛下……”
　　水神见势微微抬了抬掌，润玉以为他要去拦，不曾想雷声大雨点小，火龙已经直窜而下撞向鼠仙的身体，水神连站的位置都没挪动半分。
　　荼姚冷眼看着鼠仙灰飞烟灭，见水神义愤填膺的样子，嘲讽地勾了勾嘴角道：“这鼠辈一介小仙，怎么可能生出这等事端？他背后定有同伙，而水神和簌离……”
　　“够了。”太微阻断荼姚继续说下去，“天后，适可而止吧。”
　　太微解释道：“水神一向与世无争，况且夜神与锦觅也早有婚约，乃是本座的儿女亲家，水神怎么可能会与鼠辈勾结？贼鼠既已认罪伏法，火神……”
　　旭凤拱手道：“儿臣在。”
　　太微一锤定音，“定谳结案吧。”
　　“儿臣遵旨。”
　　太微转而对润玉道：“润玉，这段时间委屈你了。如今业已真相大白，总算是还了你一个清白。”
　　润玉被这父子俩如出一辙的做派弄得哭笑不得，面上仍是波澜不起，他礼仪不差一分地跪下谢恩，道：“谢父帝。”
　　“起来吧。”太微叫起润玉，又对水神道，“锦觅这孩子我非常地喜欢，她与润玉的婚约也已立了数千年了，我看不如尽早安排，让她与润玉完婚。”
　　水神却道：“陛下，小女修为尚浅，恐非殿下良配。”
　　水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润玉心念一闪，魇兽感知后，嘿嘿一笑：小子，跟你老丈人好好学学吧，他这是以退为进呢。他避世数千年，可鼠仙出入洛湘府就跟入自家庭院似的，若说他二人没点瓜葛，谁信呢？天后扯着他这点不放，他便更要做出一副于心不忍的样子，才突显有情有义，清者自清啊。
　　润玉挑眉道：这招对母神有用？
　　魇兽回道：没用啊。不过，对天帝管用就够了。
　　就如魇兽预测的那般，太微开口道：“水神，你此话是何意啊？”
　　“那贼鼠搬弄是非，挑拨你我君臣之谊，本座是一概不信的，你可千万不要中了他的挑拨之计啊。”
　　魇兽接着道：你看，天帝还要反过来劝水神呢，呵呵，真是有趣。天帝，和你那母神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啊。
　　润玉问道：此话怎讲？
　　魇兽道：荼姚生自望族，少时有父亲宠着，嫁人后有有求于她的丈夫纵着，如今又有年少有为的儿子护着，一生都在高处，平日里或许还能顾着全局，可一旦有什么人触了她的逆鳞，她才管不了那么多呢。
　　天帝就不一样了，他步步为营爬到今时今日的地位，是非、黑白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帝王之道重在权衡，外戚、权臣，要互斗得起来，他才可高枕无忧啊。
　　这一点，不仅天帝清楚，水神心里也门清呢。昔年，水神势大，又是太子廉晁的表兄，东南水系皆出自他的门下。天帝需借鸟族之势打压水神，后来廉晁……
　　碍于润玉，魇兽换了个词，接着道：廉晁出了意外，水神借着与花神相恋，耽于情事暂避锋芒，后又借笠泽之难急流勇退。天帝也见好就收，毕竟水神出自华胥之后，兼之师门威望不凡，遂抛了门亲事，结两家之好，给你拉了个有力泰山相护的同时，又可向水神传达既往不咎之意。
　　但如今情势逆转，鸟族独大，水神只要不真正越了雷池，天帝哪有弃了他这么好一枚可制衡外戚势力的棋子的道理？
　　润玉冷眼看着水神面上的义愤，却实在看不出这里面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不过这君臣二人都走到这一步了，谁都想下台，他也不妨递个梯子，毕竟这婚事现今还不能作废。
　　他转身向天帝拱手道：“父帝容禀，觅儿与水神神上方始相认，还未尝得享天伦，神上舍不得嫁女也是有的，不如将觅儿多留闺中几日。
　　“一来，可让觅儿承欢神上膝下以尽孝道；二来，天界礼数繁多，觅儿初来乍到恐怕不太适应，容儿臣慢慢教导，也不至于乱了天界法度；三来，父帝与神上砺带河山，万载君臣，儿臣又与觅儿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两家早已亲如一家，这婚事迟与早其实并无大碍。”
　　太微欣慰儿子的懂眼色，微微一笑道：“好，就依我儿的意思办。”
　　水神见女儿也跟着点头，也就势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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