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夜明眸

　　第十二章

　　她好热！！
　　那片炽烈的火海炙烤着她，身体剧烈的疼痛着，各种繁杂的声音环绕着她，人们惊恐的呼喊、救护车哀鸣般的长笛、警笛急促的嚣叫……

　　痛！！我的眼睛好痛！！
　　明眸咋然从床上惊醒了起来。满室一片漆黑，静默无声。
　　这是那里？发生了什么！！
　　刚才那个场景，是梦吗？！即或，她现在就在梦中？
　　汗湿了的脊背冰凉一片，提醒着她现实的存在。
　　冷静，冷静！！
　　明眸命令的自己，不要慌！

　　慌乱的呼吸渐渐平静了下来，黑暗中渐渐分辩出了两道绵长的呼吸。
　　平稳悠长的是子坤，而另一道森冷低沉的是——闇夜？！

　　“发生了什么？”
　　明眸挣扎着发出了声来，却喑哑干涸得连自己都下了一跳。
　　两个男人依旧静默着，屋中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眸情不自禁的提高了声音来，这份沉默让她心慌，她的心恐惧得激烈的撞击着，她知道一定有什么发生，并且，很严重！
　　“打开灯来，好好给我讲清楚！！”

　　沉默。依旧。
　　良久，一个男人沉沉的开口了。是子坤。
　　“明眸，你的车爆炸了。你逃了出来，但是…但是受了伤…”
　　素来带着调侃笑意的慵懒嗓音竟也嘶哑如斯！

　　“伤…？”明眸呆呆的重复着，声音颤抖得如同秋天风中翻卷的叶子。
　　“是的，是伤，没有危及生命的…伤！”子坤的声音似乎也在颤抖着。
　　沉默再次扑卷了整个屋子。莫名吹进的冷风肆虐盘旋。

　　良久，子坤再次出声，空空的隐隐似有回声。
　　“明眸，你被汽车爆炸时击飞的碎片打中，你的眼睛 …受了重伤！”

　　“伤？眼睛？”
　　明眸无意思的重复着这些字眼。
　　他在说什么？他究竟在说什么？
　　“呵呵，呵呵呵呵…”
　　喑哑的，明眸竟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得是那么的撕声力竭，笑得是那么的奇异怪诞。
　　原来，原来她的耳朵受伤了是不是？
　　抑或是她的听觉系统受到了冲撞，不能正确的接受信息？
　　瞧，瞧她幻听成了什么？
　　眼睛？一个叫做“明眸”的女子的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
　　明眸的笑声越发大声了起来，好荒谬、好荒谬是不是？
　　她笑得无法抑制，笑得迸出了眼泪。

　　“明眸！”黎子坤冲了上来，死死的捏住了她的肩膀，“明眸，你哭出来，哭出来，不要这样！！”
　　明眸没有感觉到，她只是笑，一直的笑，怪诞而绝望的笑声填满了这个空寂的房间……
　　身后，是闇夜低低的脚步，那团肃杀严历的气息，在门边停了一会，悄悄的移了出去。

　　…………

　　今天是第三天了。
　　自从明眸那日得知眼睛受伤失控大笑了整整好几个小时后，她便没有再出过一声，没有咽下过一点食物。
　　她呆坐在床上，无声无息，如同一具没有了生命的木偶。

　　子坤捧着食物轻轻的推门走了进来。
　　桌上仍是中午带进来的午餐，原封不动，冰冷如石。
　　他默默的将中午的那份倒进了垃圾筒。小心的拿起刚煮好的鱼片粥，轻轻的勺起送到了明眸的嘴边。
　　明眸如同一具石像，文风未动。死寂的眼神了无焦距。
　　子坤看着那往日灵动的眸子，鼻头突涌起一阵酸意。却用最轻快的语气调笑了起来：“嘿，明眸。猜猜今天吃什么？你那媲美猪样的食量，狗样的嗅觉不会失灵了吧？”
　　明眸僵硬如旧。
　　子坤试着将粥送进她的嘴里，她的牙关却紧闭得如同化石。
　　抓起明眸夏日里却冰冷如死的手，子坤强忍着鼻头的酸楚，“呵呵，明眸，以前你不是经常叫我这个帅哥对你伸手吗？我现在可是主动的献美了哦，有没感动得想吃东西阿？”

　　“你干吗？”明眸一脸诧异的看着挽着自己的结实手臂。
　　“哦，”子坤一脸皮相，“你刚才不是气冲冲的要求我这个帅哥对你伸手吗？既然你那么强烈的恳求我，我拒绝你也太不合情理的吧，所以现在才忍痛牺牲一下自己让你拉阿！”
　　“你！”明眸一把甩开了拉着自己的手臂，“自恋狂，我是叫你伸手来拿这沓文件！！你是男人也，却每次都让我做苦力，太过分了吧！”
　　“唉～”子坤帅气的甩甩额上散落的碎发，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我了解，女孩子那个脸皮不薄？像你这种厚度都已经是异类了，可遇见我这种帅哥还是会不好意思，唉，太帅也是种罪过阿！”
　　“去死！”明眸一脸明晃晃的怒气，粗鲁的将手上的文件砸到了子坤的手里，气急败坏的转身离去，身后追来的是子坤得意洋洋的笑声。…

　　往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鲜明如同昨日。而如今同样的话语，同样的两个人，却只剩下了床上一个毫无所动木头娃娃。
　　“明眸吃下去！”子坤用力的将勺子撞入明眸的嘴中，却只弄伤了明眸苍白的唇，牙关依旧咬得死死的。
　　“你！！”
　　子坤猛地甩掉了手中的碗。是从前太过戏耍明眸，上天要让她回来报复吗？从来都是明眸被他气得手足无措、气急败坏，可如今终于轮到了他无能为力、看着明眸一日一日憔悴心急如焚、暴躁欲狂吗？这真的是报应吗？！
　　他一把揪住了明眸的衣领，将明眸半提了起来。
　　“该死的！你究竟想干吗？！你是瞎了，是瞎了又如何！你的小命还在，你知不知道在那种情况下能活下来是一种幸运？！眼睛没了你就连这条小名都不要了吗！是谁说她会幸福，是谁说她一定会成为一个坚强的女子去追求属于她的幸福的？！”
　　明眸的身体被拎在半空中，随着子坤的动作摆动着，没有一丝生气。
　　子坤看着明眸不为所动，木然得毫无知觉的脸，挥起手用尽力气狠狠向那苍白抽了下去！
　　明眸的惨白的脸登时浮现了五根明显的指印，子坤的声音激动嘶哑的几乎声嘶力竭。
　　“明眸你还记不记得，你刚来公司被我欺负惨了的时候？我讨厌你纯纯净净一副没有受过人间疾苦的温室大小姐的模样，我讨厌你自以为是的告诉我不该胡混时的那副大义凛然的表情，你那个时候被我害惨了你知不知道？你却一直执意的多管闲事。”
　　“那次你把酒醉的我从几个酒廊女手里抢过来，硬生生的把我抬回家扔进了满是冷水的浴缸，然后就是这样狠狠的打了我一把掌，你还记不记得，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对着我吼了什么？！”
　　“你说为过去的事悲伤是最愚蠢的，你说为不可挽回的事放纵是最罪不可恕的！你说你看着父母在你的面前坠下那个高坡然后炸得血肉模糊，你说你会带着他们用三人分的快乐活下去，你说只有这个世界上还有关爱你的人，你就一定会每天微笑着让他们为你的幸福而快乐，你说你一定不会让爱着你的人再去承受那种看着心爱的人痛苦的悲哀了。这些话你还记不记得，你到底还记不记得阿！？”
　　子坤激动的用力摇晃着明眸，泪水再也无法隐忍的滑落了下来。
　　挫败的放下明眸，用拳头狠狠的砸向床头的墙壁，双臂撑着大床，整个上身的倾俯着，仍泪水汹涌得如同决提。

　　良久，一只惨白细瘦的手颤抖的抚上了子坤底垂的脸。
　　力道很轻很轻，却让子坤惊喜的炸然抬起了头。
　　眼前，明眸的脸依旧惨白，却不知何时也布满了泪痕。
　　那只手颤抖着抚过子坤张满了新生的胡茬的疲惫的脸。
　　明眸僵硬的嘴角用尽全力扯出了一个笑容，声音里掺满了泪意：
　　“我们的大情圣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狼狈了？找不到女人可不要又怪到我头上了。”
　　万般感觉一起淹没了子坤，狂喜、感动、酸楚…… 他说出看着明眸挤出的笑颜竟说不出话来，一把揽过了明眸。
　　两人抱着头，脸上泪意婆娑，如同两个终于哭了出来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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