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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何麦把叶山送到房间门口就离开了，叶山一进屋，草草洗漱了一下便躺了下去，但翻来覆去半天都没睡着。
他拿起手机想玩，又觉得烦得什么也看不下去，满脑子都是对刚才所见幻象的不解和恐惧。
不久之后，整个人在半醒半睡间做起了迷梦。
大山环绕的小县城在雪夜里格外安静，窗外有寒风吹过，如入无人之地一般，风声响彻在空旷静寂的雪地上。
就在一阵又一阵的风吹地动中，有人吵架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裹挟着风刮进他的耳朵。
吵架？
江加耳瞬时警觉，先是在黑暗里观察了一圈，发现没有其他人的可疑的动静后，才逼迫着叶山强打起精神，跳下床摸黑朝着声音来源悄声走去。
叶山本人很抗拒半夜三更出来受冻，眼皮子始终睁不开，脑袋也一直发晕，这也让江加耳看外面的视野不太清楚。
争吵的声音是从别墅后门的方向传来的，江加耳看过别墅的结构图，知道那一片是一小块儿荒地，如今这季节，怕是连周围的树木都只剩下了光秃秃的黑色枝丫。
越靠近荒地，吵架的声音就越来越清楚，江加耳凝神听了一会，发现这两个声线他竟然都很熟悉，一个是何麦，而另一个——
正是梁夏月。
原来叶山之前看到的一切，并不是幻影。
江加耳小心地控制着步子，借着旁边几棵大树的磅礴树干挡住身姿。
夜色深沉，梁夏月浑身上下是一贯的冷意和孤傲，而何麦已经满脸涨红，正在据理力争。
“我说了我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要一直揪着我不放呢！”何麦说，“还追到这种地方来？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讲不讲道理啊？”
梁夏月眼里冷意不减：“你也配有生日？”
这话戳到了何麦的痛处，她的脸色慢慢地变了。
梁夏月说：“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之前答应我的事，为什么没有做到？”
“……”
“说。”
何麦沉默几秒后，突然往后大退一步，对着梁夏月吼了起来：“啊，是啊！我就是没有做到，你管我呢？！”
她的声音骤然升高，变得尖锐又刺耳：“我想做什么当然是由我来决定，你不要以为你自己真有什么立场能来管到我头上！你比我还要下贱一百倍——”
何麦此时就跟爆炸了一样，什么难听话都开始往梁夏月身上丢。
梁夏月冷冷地看着她，不发一语，也丝毫不受她的挑拨。
这让何麦越发暴躁，吼叫声甚至让她那张精致的脸都有些扭曲。
这要是被叶山或者班上的那些男生看到，她至今为止的形象恐怕都会崩塌。
不过奇怪的是，就算她都这样大吼大叫了，楼上的那些同学们却都像是睡死了一样，没有一点动静。
“这是我租的别墅，这里不欢迎你！给我出去！”何麦恨恨地说完这话后，扭头就要朝着来时的方向走。
然而她却根本没来得及迈出步伐。
在风声凛冽的冰天雪地中，梁夏月依旧是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闪着寒光的砍刀，他往前一伸，不由分说便朝着何麦的后背用力一刺。
雪不知道何时又下了起来，夜风再起，原本卷在天空浑浊的云被吹散，清亮的月光如银屑，将一切血污都残忍地暴露在这空广的山林之间。
巨大的痛楚瞬间席卷了何麦，像是要把面部的骨头都重重凹起一般，她的脸瞬间扭曲到了极致，大量的血从她背后的血洞喷射而出，洒落在因月光而显得格外纯洁的白雪上……
以及梁夏月的身上。
然而梁夏月的目光仍旧又冷又空洞，他不顾何麦疯了一样的大叫和满地乱爬，干脆利落地抽出砍刀，一脚把何麦踢倒在地，并把她的正面翻过来。
他用膝盖顶住何麦还在往外汩汩冒血的咽喉，在月色中重新举起大刀，照着何麦的肩膀和手臂的衔接处再一次狠狠切了下去。
对于江加耳来说，这把大刀他是认识的。
刀由暗面的金属材料制作而成，表面上和任何一把适用于重型用途的军用砍刀没什么区别，但用途却更为特殊，它不仅能斩杀普通人，更是消灭暗面怪物的锋利锐器。
刀刃和完美抛光的黑色米卡塔刀柄浑然一体，精心设计使它既适合劈砍，也对各种东西削铁如泥。
而眼下，梁夏月正熟门熟路地握着刀，由上而下，把何麦的四肢一条条地砍下。
何麦早在他的刀下没有了人样，仿佛只是一滩骨头和血肉粘连在一起，但梁夏月的表情却一如既往地冷澈。
他的睫毛和脸上都沾满了落下的雪花，衬得整个人更加清冷和虚无缥缈。
“……我已经忍你很久了。”江加耳听到他用很轻的声音质问何麦，“我让你离他远点，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呢？”
这话的信息量不小，不知为什么，江加耳心里忽然感到了一股说不上来的茫然。
这里不能久留了。
江加耳打算操控叶山的身体悄悄离去，然而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却发生了。
在寒风源源不断的吹拂下，叶山竟然清醒了过来，看到了满身带血的梁夏月和何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叶山吓得疯狂尖叫，因为腿软甚至瘫坐在了地上，牙关不断打颤，话都说不清楚，“你、你、你们……啊啊啊救命、救命啊——”
这叫声惊扰到了梁夏月他们，何麦睁着血漉漉的圆眼睛瞪过来，梁夏月也如同一瞬间受到什么打击一般，表情骤然收紧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血流如注却依然不死的何麦大声狂笑起来，她喉咙被血噎着，断断续续发出刺耳的噪音，带了她一身的怨气，“你被他看到了！你被他看到了！你完了——你完了——”
她恶毒的声音顺着冷风偏远，如回音一般振响在荒地上。
梁夏月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了，他停下手，怔怔地朝着叶山逃跑的方向伸出手去，却发现自己手上鲜血满盈。
“救命，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叶山此时近乎精神错乱，连江加耳强制也没办法拉住他的脚步，只能任由他疯了一样跑回别墅，拼命地拍打着不知何时被反锁上的门。
叶山不知道自己喊了多久，只觉得已经绝望到了极点的时候，别墅里终于亮起来一道灯光。
有人快速走路的脚步声从里面传来，门很快被打开了，开门的却不是任何一个他们学校的学生，而是白天那个负责开车的女司机。
女司机手撑在门框上，不解地看着他。
叶山现在也顾不上开门的是谁了，只要是个人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他痛哭流涕，死命地对女司机央求道：“有人、有人杀人了，快、快想办法报警！”
女司机一脸平静地说：“什么杀人案？谁杀了谁？”
“我、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叶山癫狂一样抓着自己的头发，“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外面……我一醒来就这样了！求求你，让我进去报警吧，求求你……”
“哦。”女司机点点头，忽然一指后面，“你说的杀人凶手，就是那个人吗？”
叶山简直被这句话吓了个半死，背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他瘫坐在地上，慢慢地把头转到了身后。
在凄凉的月光下，梁夏月一手拖着刀，一手提着断肢残体的何麦，一步一个脚印地踩在雪上，朝着别墅正门走来。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于骇然，叶山只觉得所见视野里全部都是浓稠的红艳鲜血，最深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甚至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女司机面对杀人事件还能这么冷静，就已经白眼一翻，活生生吓晕了过去。
-
在黑暗中，江加耳能感觉到同学们都被这次的动静吵醒了，他们集中起来扛着叶山上楼，把他搬到了床上。
过了几分钟后，叶山的意识终于回来了一些。
这时，江加耳听到门外正有人在走动，脚步窸窸窣窣，像是守在门外，踌躇着要不要敲门，又像是监视着叶山让他不要跑了。
江加耳从床上爬下来，他没有穿拖鞋，而是穿着厚袜子，压着脚步走到门的背后。
这门上没有猫眼，从里面也看不到外面到底都有谁，他略一思索，小心地朝外开了一条门缝出来。
细微的光线和说话声一起传了进来。
“我说了，你根本没必要来这里的。”正在说话的是女司机，“现在造成这样需要洗脑的情况，就很麻烦。而且还不知道长老他们到底愿不愿意帮那个小男生洗脑。”
“我不来可以，”梁夏月的声音响起，“但你真的能监管好他们吗？”
女司机听起来有点不满：“我当然可以。”
“可是有人类混进来了。”梁夏月的声线干巴巴的，好像没有人情味的机器人，“为什么？”
“……”女司机没说话了，在这件事上是她理亏，想辩驳也无从下手。
江加耳又听了一会，感觉出女司机对梁夏月的态度很是奇妙。
有时候她是把他当成某种上司般的存在，对他很客气，但有时又在不断地劝说他不要做某些事，重申着规矩，像是要约束梁夏月一样。
而梁夏月的反应也不太像是个正常对话的对象，更多的是木偶般的无动于衷，似乎还沉浸在刚刚被叶山看到的慌乱和后悔当中。
女司机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只留下梁夏月一个人站在门外。
江加耳想等他离开之后再回到床上假装睡着，但就在他要关门之际，门却像是有人靠在上面一样，打开的细缝“吱呀”一声消失了，门瞬间关上。
是梁夏月。
察觉到这一点的江加耳警惕地握住门把手，但梁夏月却并没有像他所预想的那样扛着刀冲进来。
相反，他安静地靠在门上，过了很久才轻声说了一句话。
“先生……你害怕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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