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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叶山赶到郊区的汽车站时，何麦几人正聚在一起，在大巴上打纸牌消磨时间。
虽然何麦说了不想告诉太多人自己过生日的事，但最后来参加这个聚会的数下来也有快10个人了，普通的小轿车根本容不下他们，只能临时包个大巴走。
大巴司机是个令叶山意想不到的年轻女性，穿着十分干练整洁，从妆到头发都一丝不苟，戴着黑色的皮手套，气势凛然地坐在驾驶座上。
见叶山过来，女司机没给他什么眼神，只冷淡地问了一句：“人齐了？”
“齐了齐了，我们走吧。”最先回话的是何麦，“叶山，你要不坐我这边吧。”
听到何麦的话后，女司机猛地发动了车子，甚至不管叶山坐好了没，害得他踉跄了一下。
叶山奇怪地看了眼那满脸写着不高兴的司机，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司机在某些方面和梁夏月有着共通之处，态度都是一样的冷淡。
大巴快速平稳地在高速上行驶着，望着昏暗暮色下道路两边塌陷的农村房屋和成片成片的荒原，叶山内心忽然升起了一股难言的凄凉感。
明明是出去玩的，这过分荒凉的景象却给他年轻热血的心浇了一盆夹了冰霜的冷水。
对于这座养育自己长大的城市，叶山并没有任何的好印象，他始终觉得这里落后不堪，要不是父母在这儿，他真想连学也不上了，逃离这里。
天色终于彻底黑了下来，女司机开着大巴拐进了狭窄颠簸的山路，奇形怪状的各类树木野草盘根错节地坐落在四周的山坡悬崖上，如同在黑暗中凝视着他们的无尽鬼影。
-
等叶山睁开眼睛从车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大巴竟然早就到了目的地，同学们全部下了车，没有一个人过来叫他，车内漆黑如夜。
叶山透过车窗往别墅的方向看去，别墅里面灯火通明，嘻嘻哈哈的声音从风中隐约传来，只有他被刻意遗忘在了这里。
他一边想一边气愤地下车，好在虽然四周漆黑一片，别墅的灯光还能给他指示方向，他手机也在手，电量充足，打开手电筒走过去也不费事。
但就在他下车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到有人从大巴的前面走了过去，那人的脚步踩在未完全消融的雪上咯吱咯吱的，令叶山忍不住心头一颤。
……什、什么人？
叶山总觉得这人好像不是恰巧经过的，而是刻意在大巴附近蹲守了很久，看他醒了这才突然动了起来。
这个认知让叶山吓得登时立住脚步，他扒着公交车的车门，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门的这一边外面是重重叠叠的苍茫山峰，照着这个方向看过去，只感觉群山仿佛庞大的怪物一样将小小的别墅围在中间，随时要扑下来吞噬天地。
似乎是残雪吸音的原因，大巴外面静悄悄的，在这极致的安静之中，叶山听到那个一直蹲守在大巴旁边的人缓步挪动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叶山觉得他走得很吃力，脚步很沉重，仿佛正在拖着什么重物在雪地上蜿蜒前行。
叶山像个王八一样，在车上一动不动地呆了好一会，直到脚步声逐渐远去，才蹑手蹑脚地从车上跳了下来，贴着车壁朝外看去。
前方的确有一个人影，那人看起来纤细瘦长，手上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在点点星光之下只能看出一片漆黑。
直到这个人走到靠近别墅的位置，叶山才看清了他手上的东西——竟然是一把大刀！
叶山瞬间脊背发凉。
这时，别墅二楼的阳台似乎有人拿着手电筒正在往下照，雪白的灯光打在持刀人脸上，差点吓得叶山惊叫出声。
——那人他是认识的，那是梁夏月。
看到他用力握着刀柄在雪地上行走，吃惊过度的叶山逐渐恍惚起来，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梁夏月扛着刀出现在别墅里，周围是一具又一具倒下的尸体。
而梁夏月站在那中央，起初表情冷漠，但在看到他进门之后，便露出了一个凄惨却释然的微笑。
这一场面是那么地真实，连在叶山精神层的江加耳都觉得仿佛看到了类似的场景，少年的笑孤高又美丽，和他脚底下成片的尸体腐肉、断肢残腿相映着，大片的红和大片的白都刺目得令人心痛。
那一瞬间，江加耳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叶山模拟出来的景象，还是他自己内心生出的梦魇。
他下意识地控制叶山往前一步，想要再看一眼雪地上行走的那人，但手电筒的光只照亮了一秒便没有了，人影也在叶山的视野中消失了。
-
叶山到别墅里的时候，一群人都已经在二楼开完了烧烤派对，对叶山的存在视而不见。
只有何麦好心地给他留了不少烤好的鸡肉蔬菜，他拿去一楼厨房的微波炉热了热，碰上过来帮人取饮料的何麦。
他从何麦身边经过，打算上楼到自己的房间去，却被何麦拦住：“叶山，你是不是不太喜欢这次的活动啊？”
“啊……”
“真不好意思。”何麦真诚道，“我只能找到这种玩的地方了。”
何麦都这样说了，叶山也不好说什么：“没办法，这也不怪你，这地方就是这样，只能高考的时候尽量往省外考了。”
“你现在都想着考大学的事了啊。”何麦笑着说，“有什么梦想的专业或者学校吗？”
叶山摇头：“还没定呢。我只是想，能早一天离开这里就好了。”
“看来你不喜欢这里呀。”何麦又笑了起来，但这次她的笑容里似乎藏了不少深意，“那照这么说，你的梦想就是去远方大城市了？我听很多人都说，梦想成真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你觉得呢？要是你去了大城市，会不会感觉很幸福？”
叶山被她的表情弄得有点毛毛的，说：“应该会吧……我也不知道。”
说话间，两人早就坐到了靠近窗户的沙发上，叶山眼神无意间地朝着窗外瞥，却突然看到，在视野的尽头，梁夏月赫然就伫立在那里，手上的钢刃在微光雪地上散发着幽幽寒意。
叶山只觉得从来没见过一个少年人的目光可以这样冰冷偏执，仿佛具有无尽的穿透力，直等到梁夏月的身影从眼前消失，他还在恍惚出神。
“你在看什么？”何麦从对面的沙发上起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窗户，露出疑惑的神情，“这么黑，能看到什么呢？”
“没、没什么。”叶山再次瞥向窗外，的确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外面什么也没有，别看了。”何麦背着手对他说，“叶山，你累了吧？要不我们上楼去休息？”
“嗯……”叶山同意了，今晚莫名其妙看到这么多幻觉，一定是因为他在车上睡傻了的缘故，没准还被风吹感冒了发烧了。
何麦换回笑脸，和叶山一起并肩朝着楼上走。
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何麦的双手刚刚背在背后的时候，无比愤恨地紧紧地绞在一起，用力到连指甲都掐出血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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