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造物主难辞其咎的败笔

　　看到这副场景，韦永顿时心生不妙。

　　他本来以为把大家重新召集起来的是王玫这些家长们的意思，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忮妄混在里面。

　　“王姐，你们要干什么？”韦永挑了个自己最熟的人问，“先说好啊，我媳妇在组织里，要是什么对组织不利的事，我是不干的。”

　　“不会对组织不利的，你放心。”回答他的不是王玫，却是何麦，“只是有一些事实和真相，想要告诉大家罢了。”

　　韦永惊讶地看着何麦，现在的何麦和刚才活泼纯真的模样完全不同，气质倏地发生转变，俨然是这群人的领袖。

　　所有人把她捧成中心，甚至她往前一步，还会有人自觉主动地为她让开位置。

　　韦永这时候已经想脚底抹油溜了，但何麦却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她微微一笑，立刻就有人走到了韦永的身后，显然是准备架着他走了。

　　韦永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他们走，他本来想喊一声跟自己一起下山的同伴一起跑，转头却发现对方也被夹住，动不了了。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距离不远的一处小区，小区建了有些年头了，没有门卫，给人一股老旧颓败的感觉。

　　整个小区安静得出奇，一大群人浩浩荡荡涌入靠近大门的一个单元楼，也没引起什么反应。

　　他们敲开了二楼的一扇门，来开门的是一个面色衰败的高中男生。

　　看到这个男生，韦永更是大惊失色。

　　男生眼睛红肿，像是绝望地嚎哭了很久，眼睛里还残留着可怖的血丝，头发也不知是睡出来的还是被他用手硬生生地抓出来的，乱得像是一团杂草。

　　屋内开着灯，但韦永却觉得还不如不开灯，至少不开灯的时候，还能听到外面传来的阵阵声响，而现在却静得磨去了一切人为创造出来的声音，更教人心里发慌。

　　何麦管那个男生叫“叶山”，从语气上听，他们两个好像是同学，但叶山对何麦言听计从的样子，更像是她的属下。

　　不久之后，这群人将韦永挟持着，在客厅的地板上团团围坐了下来。

　　“现在聚集在这里的人，都是在不久之前还拥有着幸福美好的人生，但现在却被毁灭殆尽的。”

　　何麦站在圆圈的中间，面上是比众人更加痛苦的神色：“大家的痛苦我已经十分了解了，那么有没有人想过，为什么会是我们遭受这些飞来横祸？生老病死虽然普遍，但如此频繁地发生在我们和我们周围人的身上，未免太不公平了一些。”

　　她说得极为痛心，简直是眼看着就要落泪。

　　而这些人本身都是刚刚失去亲人的，轻易就被这话带起了情绪，顿时一片哀叹声响起。

　　韦永早就被这气氛吓得不敢吱声了，他偷摸观察这这些人的神色，察觉到这些人应该早就反复听过何麦的这段说辞，互相之间也都了解彼此的情况，只有他像个不明情况的外乡人，被硬生生夹在其中。

　　“我相信大家都心知肚明，是谁害得我们这么惨。”何麦继续说了下去，“那就是组织。对我们来说无比重要的亲人，都是被守护者带头抹杀的。”

　　何麦说到这儿的时候，韦永瞧见叶山突然哆嗦了一下，他痉挛似的抱着自己的双腿，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间。

　　何麦过去安抚了叶山一会，又继续开始了她的演讲：“当然，我知道，组织那边的说法是，因为你们的亲人已经不是人类了，是没有人性的怪物，所以必须要除之而后快。”

　　“这都是胡扯……！”王玫愤怒地高喊了起来，“我儿子在被他们杀死之前，什么问题都没有……他那么乖，上次考试还前进了十几名……”

　　她说了没几句，就捂着脸泣不成声：“我还记得他死的那天，他还跟我说‘妈妈我想吃火锅’，我买了菜回来想给他煮，结果看到的，看到的——”

　　她说不下去了。

　　但王玫的情绪无疑带动了在场的所有人，和王玫与叶山有着类似经历的，心情都无比惆怅。

　　而何麦等的就是众人情绪达到高潮的这一刻，见时机成熟，她便放柔了嗓子娓娓道来。

　　“……是的，这些都是组织拿来给我们洗脑的谎言。”她接着王玫的话说，“真实的情况并不是这样，我今天就要以忮妄的身份，把他们深藏已久的真相揭露出来。”

　　“从一开始，组织就一直宣称，忮妄是从人类的妄想中诞生出来的，他们会吃掉人类心脏，霸占人类的一切。”

　　“但实际上，忮妄并不是妄想，而是高洁和美好的理想的化身。我们符合人类对美和真理的究极追求，是人类最忠诚的伙伴。”

　　“我们从来不会对宿主作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组织所宣称的吃掉人类心脏，其实只是我们和宿主的融合。”说到这儿，何麦问王玫道，“王阿姨，您刚才自己也说了，岳泽在临死之前，成绩有所进步，人也乖巧了不少，对吗？”

　　王玫哭着点了点头。

　　“事实上就是这样的，要说我们是怪物，真的是大错特错。”何麦说，“在与宿主融合之后，消失的并不是宿主，而是我们自己。留下来的，只是更加优秀的人类宿主。”

　　她痛惜道：“这就是组织故意隐瞒的真相，对这一点，作为忮妄我也不能容忍，我们明明是为了人类好的存在，为什么要把我们置于这样的位置上，对我们百般羞辱？”

　　她的话引起了这些人的共鸣，在这一刻，忮妄的命运仿佛也成了人类的命运。对于这些人类来说，共同的敌人只是组织。

　　韦永毕竟是从外面新加入的，脑子还算清醒，他颤颤巍巍地问：“为、为什么组织要这样做？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他们撒这样的谎杀人，就不怕遭报应吗？”

　　“何先生，您考虑问题，真的是太简单了。”何麦漠然地朝他转过头来，那一瞬间，韦永觉得她的眼神无比可怕，像要把他生生吸进去一样，“您仔细想一下组织的所作所为，在这几十年来，他们都是怎样控制这片地区的。”

　　韦永被她的表情吓得更加不知所措，双手抓住地板，不知道该说什么。

　　确实组织一直都是靠着当地民众的钱财才发展起来的，但韦永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而且组织欺瞒我们的，还不止这一件事。”何麦说，“我们都知道，昨天有三位忮妄发生了暴走现象，无辜杀害了很多人。这件事乍一看是忮妄的不对，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这也是组织故意犯下的罪行。”

　　“那些暴走的忮妄，都是因为吃了组织给他们的药才会变成这样。而组织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进一步加强我们和人类宿主的对立，让我们互相攻击，他们好从中渔翁得利。”

　　何麦话音一落，角落里有一对家长瞬间痛哭起来。

　　韦永望向那对夫妇，发现正是在昨天的事件里死了孩子的父母之一。

　　韦永此时才惊觉，汇聚在这里的，都是对组织有着莫大的仇恨的人，而他们已经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私下结成了一个坚固的联盟。

　　“既、既然是这样……”韦永小声道，“那为什么，为什么今天要上山去找忮妄们闹事？为什么不直接去组织门口问个清楚……？”

　　“时机不到。”何麦不由分说地打消了他的疑虑，“今天上山去村子里闹事，只不过是为了做给组织看的假象，这点事情还不明白吗？”

　　韦永问：“那你们之后打算怎么行动……别、可别让我去杀人啊……”

　　他说得很害怕，但何麦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只看向此时悲痛欲绝的叶山。

　　韦永也随着她看过去，在他的眼中，现在的叶山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空壳，眼神空荡荡的毫无生气，他似乎已经被悲伤和绝望耗尽了，失去了一切理智。

　　“我们如果开始行动，最应该先解决掉的，就是守护者。”何麦的语气里隐隐含着对叶山的期待，“而守护者，从来都不会拒绝叶山你的要求，对吧？”

　　-

　　梁夏月被女司机带走后，江加耳便独自回去了。

　　他再一次调查了这间屋子，但并没有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和上次他利用叶山的身体来到这里时一样，梁夏月的住处始终都只是个只够维持基本生活的破平房。

　　不过之前和韦永的对话，倒是让他有了一点新的头绪。

　　据他了解，当地医院一般都会将新生儿的出生证明保存20年以上，现在梁夏月不过十六七岁，去翻找一番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正在他这么盘算的时候，梁夏月回来了。

　　江加耳还没来得及收拾好被自己翻找过的地方，就这样被梁夏月看到了个正着。

　　江加耳：“……”

　　“……江先生？”梁夏月的眼下隐约带着疲色，他有些不解地道，“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想找一些能够防身用的武器，免得又发生昨天那样的事。”江加耳尽量自然地回复了一句，“你呢？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我……”梁夏月顿了一下，“我刚才去了一趟组织。”

　　“嗯，这样啊。”江加耳问，“没出什么事吧？

　　“江先生，”梁夏月看着他，目光灼灼，“您知道组织的事，对吗？”

　　江加耳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对组织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于自然了。

　　梁夏月正用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睛望着他，暗含探究之意。

　　“之前也是，为什么您会到我家来呢？我那时还以为您是幻影。”梁夏月说，“您……”
　　他摇了摇头，换了个称呼词：“你到底是谁？”

　　“……”
　　江加耳没有回答，但就梁夏月的这句问话，已经让他们之间的攻守势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梁夏月一步步朝着他逼近了过来。

　　等他察觉到的时候，少年已经抓住了他的两条袖口，抬起头来，琉璃般的面容上露出宛如祈求般的神色。

　　“告诉我吧。”梁夏月好像疲倦到了极点，他又垂下眼睛，轻声道，“就算是谎言也好……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绝对信任你的，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我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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