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造物主难辞其咎的败笔

　　江加耳：“固定的人选？”

　　“是啊，比如这一届，我们的守护者就是你的同学梁夏月。”老人说，“你知道为什么选他吗？因为他身上的血脉和我们不同。”

　　听到这儿的江加耳已经觉得不对劲了。

　　这个说法，怎么有些在暗示梁夏月是混血儿的意味。

　　难道这个组织，是有意培养混血儿作为他们的战士？

　　老人对他的想法毫无察觉，继续道：“曾经我们也陷入过苦战，那个时候，从外地来了一个救星。他帮了我们很多忙，可以说，这个组织能够建立，有一大半都是他的功劳。而他的后代，就是小月了。他的力量很强大，想必你也看到了，仅靠他一个人，就能够与可怕的怪物相抗衡。有他这样的能力在，你觉得，我们还需要怕什么呢？”

　　老人继续讲起了历史。

　　因为守护者包揽了大部分战斗职能，这个城市也就日趋安定了下来。

　　忮妄们同意和人类谈和，而伴随着战斗的结束，当地人也逐渐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开始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那时整个国家的经济都好了很多，所以也有不少人选择离开这个城市到外地去打拼，带回来了新知识新技术，继续为这个城市的发展做贡献。

　　因为忮妄的屈服，人类也不再需要从小进行体能锻炼，到了现在，大部分的人已经不怎么会使用那些骇人的武器了。

　　甚至有一部分人逐渐忘记了忮妄的存在，不告诉自己的孩子，而他们的孩子，也就会以为这个世界没有怪物，天真烂漫地活下去。

　　“玛丽。”江加耳叫他的机器人助手，“刚才老人说的话，你都记下来了吗？”

　　“记下来了。”玛丽说，“我试着用语音输入整理了一下。不过……”

　　“说吧。”

　　“我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点。”玛丽盯着屏幕上的黑字，一行行看过去，道，“这个组织的形成，为什么给我感觉……和监察总局一模一样。”

　　“不是感觉。”江加耳说，“确实就是这样。发现-对抗-升级战术-反弹-僵持，这个过程是一样的。而且检查总局一开始也是人类为了保护自己才建立的组织，但到了现在，已经成了监控整个明暗面动态的组织了，它和这个所谓的立正矫成会一样，都实现了自身的职能转变。”

　　“那这就是奇怪之处了。”玛丽说，“我们总局好歹也是经过了这么多年才发现了明暗面的变化规律的，但他们的组织，只用短短的几十年就将忮妄控制在手心？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忮妄们有人形，不也可以改用更先进的武器吗？这样下去，根本只会发展成战争。”

　　“嗯。”江加耳说，“你说的没错。”

　　老人说的这段话看似是一段完整的历史发展过程，但是中间省去的细节实在太多，导致很多小问题和逻辑点都无法解释，很像是在欲盖弥彰。

　　看来这段内容，很可能就是这个组织想要给成员们拿来“洗脑”的故事了。

　　想象一下，如果真的让这个城市的大多数人都接受了这个故事，那么立正矫成会的地位则必然会超然于众物之上，接受不少市民的顶礼膜拜。

　　这种做法，就很像是那种不正经的宗教，用略歪曲于现实的历史故事为自己塑造一段正统出来，从而加强信徒们虔诚的心情。

　　-

　　参观完村子后，老人想留叶山在食堂里吃顿晚饭。
　　叶山担心叶母发脾气，怎么也不愿意留下，梁姨也只能放他离开。

　　在离开立正矫成会的小楼后，江加耳发现原来小楼的西南方有一条岔路。
　　路的末尾，正是梁夏月独居的地方。

　　刚才老人带着叶山到处转了一圈，唯独没有去过那里，甚至也没有过多介绍，只是随便提了一嘴就算过去了。

　　这和他大肆夸赞守护者的行为，显然是矛盾的。

　　江加耳驱使叶山站在原处，忽然发现有个人进了梁夏月家的院子。

　　不一会儿，里面传出了一些争吵的声音。

　　江加耳向那边走去，刚到门口，正巧有个人从里面走出来，差点跟他迎面撞上。

　　“是你。”站在江加耳面前的，是那天送何麦去别墅的女司机，她手上抱着个食盒，看样子是刚才进去梁夏月家送饭。

　　江加耳记得叶山当晚被这女司机吓得够呛，刻意回避了一下。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谁知女司机却在他面前站住，严肃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家去。”

　　江加耳说：“为什么我不能来？这不是我同学的家吗？”

　　女司机冷冷地笑了起来：“到现在你还能把他当成普通同学？看不出来，你心竟然这么大。”

　　似乎是因为之前跟梁夏月争吵过的原因，她话里句句带刺儿，仿佛让她送这一次饭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

　　她把这样的态度转向了江加耳，对江加耳说话也不怎么客气，听得江加耳连连皱眉。

　　就在这时，房子里面忽然传来走动的声音，似乎是梁夏月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正在朝着这边赶过来。

　　女司机一听这声音脸色就变了。
　　在梁夏月开门之际，她回身直接挡住了对方，把梁夏月隔绝在江加耳的视线之外。

　　“你出来做什么？”江加耳听到她小声地怒骂梁夏月，“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出来，这可是长老的命令！我说了很多遍了，你最近在外面的时间太多了！”

　　“……”

　　梁夏月不想跟女司机吵架，他的个子比女司机稍高那么一点，便用力地绕开她往外看了一眼。

　　在看到是江加耳的时候，他明显一愣。

　　过了一两秒，他从发愣转到了欢喜，正要开口说话，女司机却像发了狠一样，连踢带推地把他赶到了门里，然后重重地给门上了锁。

　　那“咔嚓”的声音在夜幕里听来，恨不得把他永远地囚禁在里面一样。

　　江加耳看到梁夏月被她推得踉跄了一下，忍不住过去抓住女司机正在捆锁链的手：“他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们把他锁起来做什么？”

　　“他不是洪水猛兽，那什么是洪水猛兽？”女司机甩开江加耳，“不把他锁起来，你知道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你们不想让他出门，那他总归还是要上学的吧？”江加耳说，“明年我们就升入高三高考了。”

　　“上学？”女司机听到这话倒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却嗤笑了一声，“学校对他来说，本来就是个附属品，这段时间能去几次，就已经很不错了。”

　　“……”

　　“小哥，我看你是个明白人。”看到江加耳沉默，女司机的态度反而缓和了一点，“我劝你不要跟梁夏月来往，都是为了你好，知道吗？”

　　江加耳说：“可是你们会长刚才才告诉我，守护者是他们最骄傲的战士。”

　　“会长是这么告诉你的？”女司机愣了一下，但自尊心还是让她给自己找了补，“好吧，那我就跟你说实话，梁夏月不是人，你如果还想过上平常的生活，那么你绝对就不要跟他扯上关系。因为，无论是吃人的怪物，还是帮助人的怪物，他们从本质上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现在帮人，不过是因为我们手上有鞭子而已。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女司机说完之后，又提醒了几句让江加耳快点回去，她态度十分坚决，江加耳也只好顺着她的话来。

　　一直等到女司机走后，佯装要走的江加耳又折了个回。

　　他沿着刚才的斜坡再次上去，一抬头，便和站在房子侧边窗前的梁夏月对上视线。

　　刚才在被女司机推进门里的时候，隔着半大的门缝，江加耳看到了梁夏月在对着他做手势，示意他到侧边的窗户那儿去。

　　江加耳前几天才来过这个地方，直到这房子侧边往下有一条斜坡，也通往下山的路。

　　站在那个斜坡上，抬头就能看到梁夏月家二楼的窗户。

　　两个少年就这样在女司机的眼皮子底下，错开对方，又一次在这里碰面。

　　江加耳忽然觉得有些想笑。

　　他本来是没必要配合梁夏月玩这种把戏的，但当看到对方看见自己时突然亮起来的眼睛，以及兴高采烈的手势，不知怎么的，竟然没有拒绝。

　　不过隔着窗子和高度喊话终究有些不方便，梁夏月转身去拿了一张纸写了字，揉成一团扔给了江加耳。

　　江加耳打开一看，上面是一段道歉的文字。

　　梁夏月说自己从前几天开始，就被锁在屋子里不让出去了，所以没能去上课。

　　“班上的黑板可能也没人擦了吧。”他写道，“我会向长老求情的，我还想去学校见你。”

　　看到这几行字的江加耳微微一怔。

　　他抬手想要纸条上写一句“没关系”再扔回去，但发觉距离好像有点远有点高，不太能把纸条扔上去，于是就作罢了。

　　梁夏月的目光里似乎有歉意，但显然见到他的欢欣盖过了一切，那双映着暮色的眼睛，宛如山水桃色一般生动。

　　临近窗子的桃树在这季节早就是光秃秃的了，但在江加耳愣神的这一瞬间，那株桃树却好像突然生长了起来，挺立的枝桠间花开满头，花瓣伴随着微风徐徐飘落。

　　仿若春回大地，绿意一下子盎满了整个山间，呈现在江加耳面前的，不再是严寒枯冷的冬天，而是草长莺飞的春季。

　　周围的景色仿佛走马灯一般地变化，唯有其中梁夏月的身影不变，他还是扶着窗框，由上而下地跟他对望着，仿佛不舍得把目光离开一秒。

　　江加耳忽然起了一种很奇怪的感受，仿佛他很久之前，就这么跟梁夏月隔着窗子对望过，只是太过久远，早已经消失在记忆的缝隙中。

　　下一秒，春色消失了，江加耳的幻觉也消失了。

　　梁夏月又给他扔了张字条，大意是怕他冻着，让他赶紧回家。

　　两人分别后，江加耳捏着字条，沉默地走了一路。

　　好像自从他在山上的别墅碰到梁夏月开始，这些莫名其妙的景象就总是闪现，如幻如梦。

　　“难道我……”江加耳骤然把纸条揉成一团，“以前来过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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