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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今天的天气相较于之前出奇地好，前两天的残冰破雪已经消融地差不多了，叶山踩在山路上，脚下是被冰雪搅浑、又再一次风干变硬的泥土地，走起路来很爽利。
他今天是逃课跑出来的，越往山上走，他就越感到后悔，甚至有一种想要立刻转身跑回去学校的冲动。
虽说天气不赖，但后山上的阴冷氛围并没有减轻多少。
上到山腰之前，他见到的全是被废弃的破烂砖房，石砖上粘附着暗红色和绿色交织的霉菌，空气中还隐隐散发着臭味，看着就让人想吐。
据说附近的乞丐和老无所依的疯子晚上会到这些废弃的砖房利过夜，他们但凡看到有人经过，便会追着他们跑半条街，直到把人的耳朵给咬下来为止。
叶山越想越害怕，拼了命般地加快速度，在努力跑过前面那段灰暗肮脏的路之后，转过一个山头，面前的风景突变。
道路两旁已经渐渐有充满人气的民居出现了，开始还零零星星的，到最后就连成了一片。
江加耳一眼就认出来，这里是他调查后山谜案的时候来过的村子，他当时还跟蜂蜜店的邻居聊过几句。
对这个村子叶山是有些熟悉的，心里稍微不那么怕了。但不知为什么，今天的村子，跟他以前来的感觉，差得很远。
他快步走出村子，跑到了山顶。
遥遥望去，天青色的苍空下，附近出现了一栋红顶白漆的小楼，在空旷的周围显得格外显眼。
那正是他要找的立正矫成会。
不知是不是有人从监控里看到了他过来了，叶山还没到大门前，就有个盘着头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隔着自动门确认了叶山的信，放他进去了。
院子里正有一桌人围着在打麻将，数字和钱喊得起劲，看到叶山进来都顾不上抬头。
中年女人把叶山往楼里引，小楼里面比外面黑多了，好在是声控灯，女人喊了一嗓子就点亮了。
她回头对叶山道：“我姓梁，你叫我梁姨就行了。你是一中的吧？我以前就在你们学校附近的那个妇幼保健院当护士，退休了以后才来这儿的。”
叶山低着头跟在她后面，没有说什么，只拼命点头。
在来到这个所谓的“立正矫成会”之前，叶山其实私下里偷偷拿着信去找过警察，询问这个信上写着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是不是一个宗教诈骗团伙。
警察当时告诉他不是邪/教，而是个个人生活支援组织，但凡生活上出现什么难题都可以找他们商量。
其中包括很多警察不能出面的事。
叶山一听就明白了，他猜想这个组织应该就是专门为了应付那些怪物而建立的，警察也知道，只是没有明说。
因为警察这么说了，叶山就开始憧憬这个立正矫成会，甚至把它想成了神秘大气的猎魔组织，以为里面会有全副武装的帅气大姐姐。
结果今天亲眼看到，却只有一群大爷大妈聚众在这里消磨日子，令他十分失望。
这里真的能保护他免受怪物的伤害吗？叶山有些不太相信了。
他想找个理由离开这里，但那自称梁姨的人却十分热情，拉着他问东问西，让他根本脱不了身。
正在这时，忽然有个苍老遒劲的声音在旁边道：“小梁，是小月那天说的客人来了吗？”
听到“小月”两个字，江加耳脚步一顿。
站在他背后的，是一个拄着拐杖的矮小老人，他的胡子和头发都是全白，年龄看起来比这里所有的老头老太太都大，脸上的皱纹深得像千沟万壑。
老人躬着身子，身上的皮肤凹陷地活像是一具骷髅，而这具骷髅正从尖细的眼睛里散发出冷冽的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叶山。
看到老人，梁姨态度很是恭敬，过去对老人细声软语：“是的，会长。”
原来这位老人，就是立正矫成会的会长。
“那我带他出去走走吧，今天他第一次来这里，恐怕有很多事都想问。”老人温和地朝着叶山招手，“听说你跟小月是同学，是吗？”
叶山不敢上前：“您说的小月，是梁夏月吗？”
“这倒是我忘了。”老人呵呵一笑，“对，全名是梁夏月。是他告诉我，你最近遇到了麻烦，需要人的帮助。”
老人的态度和蔼体贴，叶山渐渐地放下了一点戒心：“是吗……他告诉您了。您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知道。”老人点点头，“你介意跟我出去走走吗？关于这种怪物的事，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我想，你如果知道它是什么，也许就不会再害怕了。”
叶山犹豫地点了点头，走到了老人的面前。
老人并不要求他贴紧着自己，而是跟他留了一段距离，带着他往外走，朝着村子的方向踱步。
散步的途中，老人用平和的语调跟叶山讲述了忮妄的由来，也说了岳泽的事。
叶山跟在后面，听得心情很是复杂，书包带被他越扯越紧，像是还不太能接受这些。
他沉默地跟着老人一直走，后来才发现他们走回了之前路过的村口。
叶山问道：“这里是……？”
“光说的话，恐怕还不能消除你的恐惧，所以我决定亲自带你来这里。”老人说，“这里就是忮妄群居的村庄，你觉得如何？你小时候应该也来过很多次了吧。”
叶山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这、这里是……”他脚步往后一缩，吓得都不敢往里走了。
“不要紧，大胆点，往里走就是了。”老人说，“以前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你不是很爱来这里玩吗？这说明，他们也不是什么值得害怕的生物。”
说完他也不逼叶山，只健步朝着村里走去。
叶山不敢一个人呆着，只能一跺脚跟上。
不过这个以毒攻毒的方法确实有用，刚才叶山单纯是听老人提到忮妄两个字，都要吓得腿抖，现在在村子里转来转去，反而不觉得有什么了，大约是从小就对这里熟悉的原因。
叶山感慨说：“我真的没想到，这里竟然……难怪我小时候就觉得，这村子里的人都很好看。”
老人解释说：“忮妄毕竟是由人心而生的东西，当然也是符合大多数人的审美的。不过拥有了美貌，他们也产生了新的弊病，那就是老得很快。”
叶山胡乱地点头，惴惴不安的心情消散了很多。
江加耳一边听着老人说话，一边若有所思。
老人所说的都和梁夏月跟他讲过的差不多，这么看来，要么他们说的是真实的，要么就是组织上下一致都被洗脑，统一了某种口径。
至于忮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其实还是有待考证的。
他潜入了叶山的身体，向老人套话：“其实我还有件事不明白……这些忮妄这么凶残，组织真的能管得住它们吗？要是再发生像岳泽那样的事，到时候要怎么办呢？”
“你放心，这就是我们的工作了。”老人说，“我刚才只跟你说了忮妄是怎么产生的，但还没告诉你，我们这个会是干什么的。其实，就跟人要有政府一样，我们这个会呢，就是忮妄们的政府——管理他们，为他们制定规矩，同时也给他们提供一定的生存环境。”
老人清了清嗓子，给江加耳讲述了组织的由来。
立正矫成会的成立可以一直追溯到几十年前，甚至比国家成立的时间还要早上几年。
和外面在战争年代倍遭战火的地方不一样的是，叶山所居住的这个地方，世世代代都比较安逸稳定，外面的兵荒马乱，风尘之变较少影响到这里。
但是，稳定平静也不全都是好事。
由于农耕环境恶劣和太过于封闭，整块土地上的人都长期处于一种赤贫状态，而且不打仗也不代表不需要向军队交粮，长期下来，这里的人便陷入了贫困的怪圈里，仿佛世世代代都被贫穷诅咒了一样。
伴随着当地人这种致富心情的加重和日渐扭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片土地上便产生了一种叫做忮妄的怪物。
因为忮妄会幻化成人形，也就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
据说第一个发现这种怪物的人，等他发现的时候，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已经化成了忮妄，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这个人拼死留下了日记和遗书，再到第二个人，第三个……
就这样经过几年的发展，“这里有怪物会不断产生”的概念才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
而人类永远都是一个善于发现和适应的种族，对于当地的人来说，既然我们这里有忮妄这种东西，那么和别处的生活方式自然不同。
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当地人建立了立正矫成会，专门用来培养对抗怪物的士兵和战士。
有了这些人的存在，人类便能和忮妄在这里勉强达成和平共处。
“只有我们中最厉害的一个人，才会被赋予守护者的头衔。”老人说，“不过话是这么说，守护者一般都是有固定的人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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