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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嗯……”面对江加耳的和颜悦色，梁夏月终于被打动了，“我没有关系，你不介意就好。”
江加耳说：“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仪式到底是什么了吗？”
梁夏月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江加耳说：“有什么觉得难开口的吗？”
“不是难开口……”梁夏月说，“只是这件事，其实还是让叶阿姨告诉你比较好。”
江加耳问：“谁说的不都一样？这有什么讲究吗？”
“当然不一样。无论是谁，最信任的都是父母，所以我们规定了，最好是成年之后让父母来告知真相。”梁夏月解释了一通，看到江加耳确实好奇，又有些于心不忍，“……不过，你都已经看到那些东西了……你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尽管没有直说，但梁夏月左一个“规定”，右一个“我们”，也隐约让江加耳听出了一些端倪。
江加耳说：“这样吧，你要是不想说，那我猜猜看，要是猜中了，看在这碗面的面子上，你就一五一十告诉我，这样可以吗？”
梁夏月不知道他怎么想出来这个提议，有些无措地点了点头。
江加耳说：“你口中的‘我们’，跟那天我所见到的、岳泽变成的怪物应该是对立的吧。而岳泽跟何麦是一伙的，所以你才会在学校里管束何麦，也叫我不要靠近何麦。我说的有错吗？”
梁夏月小声说：“没有错……”
“那么，现在可以全部告诉我了吗？”江加耳笑道，“你放心，就算你说了，我也会告诉别人，都是我猜测出来的，跟你没有关系。”
“好……”这回梁夏月彻底妥协了，从头开始解释。
梁夏月告诉江加耳，那晚他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何麦确实被砍倒，又死而复生。
梁夏月说：“何麦不是人类，即使砍断她的四肢，不破坏她的脑髓，也是没有办法完全杀死她的。除了她之外，和她经常在一起的那些同学，也都不是人类，他们是另外一种生物，与人类很像，但拥有着远比人更强的力量和生命力。”
江加耳说：“怪不得那天晚上，除了我以外，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照你这么说，像何麦这样的怪物，在这个地区应该有很多了？”
梁夏月看了江加耳一眼，接着说：“嗯，目前登记在案的，大约有上千只了。黑暗中还有多少，就不清楚了……”
江加耳问：“登记在案？”
梁夏月说：“何麦这种怪物，从很久以前就存在在这个地方了，它们喜欢成批出现，也喜欢聚众生活。为了管理这种怪物，住在这里的人类就建立了组织。”
听到这话，江加耳感到一丝奇怪：“这种怪物，能管理得起来吗？你不是说，它们能力强，生命力也强，怎么会甘愿听人类指挥？”
梁夏月垂下视线，他似乎被江加耳问住了，过了好一会才说：“我不知道，总之现在是组织在管理它们。”
“好吧，我明白了。”江加耳没有逼问，看来梁夏月所知道的事情也是有限，关于这个组织的事情，只能等到后日去侦查了。
梁夏月又跟他说了仪式的事情。
在组织的管理下，怪物们勉强可以做到不攻击人类，但如果控制不住自己袭击了人类，那么组织就会派出守护者，除掉这个怪物。
但怪物一般当场是死不了的，它们的尸体会出现返潮现场，所以之后还需要举行特殊的仪式，破坏这个返潮，让怪物彻底死去，灰飞烟灭。
而守护者除了处置怪物，平时也负责保护人类的工作，一旦有怪物出现想要袭击人类的苗头，守护者便会防患于未然，进行阻止。
话说到这儿，江加耳已经明白了，梁夏月便是组织的守护者，也是返潮仪式的担当者，负责监控怪物。
江加耳说：“那岳泽是不是……”
“对不起。”梁夏月低声道，“其实今天的仪式，就是为了岳泽准备的。”
“这样啊。”江加耳目光也低了下去，说，“我能再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梁夏月说：“什么？”
“这些怪物，是因为什么原因出现的，你知道吗？”江加耳说，“我真的没想到，我身边竟然有这么多……这么多都不是人的东西存在，为什么会这样？”
梁夏月看他震惊，越发感到同情，直接把刚才要保守秘密的决心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把自己知道的都抖露了出来：“关于这些怪物的来历，唯一一条有迹可循的，是它们似乎跟人类的梦想有关。”
“梦想？”
一听到这个词，江加耳便想起来，之前何麦在别墅里跟他攀谈的时候，也跟他说过有关“梦想”的话题。
甚至他今天在学校里见到的那些暗面生物，聚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三句不离梦想，它们如痴如醉的神情，让江加耳觉出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梁夏月说：“人总是在潜意识里，创造出一个理想的自己，那就是梦想。梦想会鼓励着人类前进和努力，但在这片土地上，这些梦想却会逐渐成为妄念，最后就化成怪物。”
江加耳说：“你的意思，这些怪物是由人而生的？”
梁夏月说：“准确来说，应该是由人的理想而生的。”
江加耳说：“照你这么说，任何人只要生活在这儿，又有着强烈的梦想，都可能产生怪物了？”
梁夏月说：“理论上……是这样的。”说到这话时，他忽然很深地看了江加耳一眼。
江加耳看懂了他的意思：“我也不例外？”
“嗯……”梁夏月的声音更轻了，他像是怕叶山受到打击，艰难地吐出一个名字，“何麦。”
这一瞬间，江加耳明白过来，难怪何麦会对一个不起眼的叶山如此“友好”，原来是因为，何麦是因叶山而生的怪物。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何麦的长相是叶山所喜欢的洋气漂亮，衣着是叶山印在脑海里的表姐装扮，连家里有钱、来自大城市这些特征，也都一一符合叶山的憧憬。
“这种突然出现的怪物，我们命名为忮妄，而产生他们的人类，我们称作宿主。”
梁夏月还在解释，他找了张纸，在上面写下了“忮妄”这两个字。
看到这两个尖锐又刻薄的字，江加耳也似乎明白了当地人对于这种暗面生物的感情。
忮，嫉妒的意思。
而妄则更不用说，常年组成“狂妄”“妄想”这样的词的它，也不会是什么美好优雅的含义。
看着这两个字，梁夏月的表情里透过一种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沉重和嫌恶。
梁夏月说：“忮妄诞生之后，会有一种冲动，它们永远都想吃掉宿主。据说，忮妄只要挖开宿主的心脏吞入腹中后，它们就会变成宿主的样子，接替宿主在人世间的一切，代替宿主在人间生活。”
江加耳说：“既然能够吃人，就说明忮妄有着比人类强大数百倍的力量，为什么在吃完人之后还要变成那个人的样子？有什么意义？”
这个问题似乎有点难回答，梁夏月想了一会儿，才勉强给出了一个解释：“可能是为了占领吧……忮妄毕竟不属于这个世界，它们就像是外来者一样，如果想要融入这个地方，可能就只能采取这样的方式了。”
江加耳不大理解，毕竟根据他的经验，比起在明面生活，暗面生物在暗面生活的收益是最大的，因为暗面有着真正补充他们能量的食物，所有的物质也是随它们而改造变化的。
很多暗面生物来到明面，力量都会被减弱不少，有时候还会产生排斥反应，当然不会喜欢在明面多待，更别说长期生活了。
但是忮妄却是个例外。
它们不仅和人类关系密切，甚至迫切地希望自己变成人类。
这么一看倒是有些讽刺，人类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完成梦想，完不成便会陷入无穷无尽的妒忌和自暴自弃之中，变得自大又自卑，终日活在幻梦之中，而反过来，作为人类理想体的忮妄，却渴望成为人类。
江加耳顺便想起了之前发生在后山上的那起案子，想必凶手应该就是这种所谓的“忮妄”了吧。
只是那具没了头的无名尸还不清楚是谁，也不知道忮妄是接替了谁的人生。
今天的话问到这里就差不多该结束了，江加耳本想告辞，却发现梁夏月正默然地盯着他。
江加耳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冷静过了头，这对于叶山来说是非常不自然的。
果然，梁夏月那双清润的眼睛动了动，他轻声问：“叶山你……你听了这么多，不觉得害怕吗？”
不知道为什么，被他黑如潭石的眼睛看着，江加耳忽然有了一丝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今天来梁夏月家里只是单纯地套话，但这样一看，却似乎是利用了梁夏月的善良和信任。
他的搜查数日来都毫无进展，到了梁夏月这里才有了突破。
江加耳动了动唇：“我不害怕，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
“不用谢。”梁夏月感慨了一句，“不过我总觉得，叶山你和前几天真的不一样了。但是，能跟你一起说这些，我觉得……很开心。”
说是开心，不过其实梁夏月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只有那看似清冷的眉眼比平时柔和了不少。
江加耳忽然发觉，好像只有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梁夏月才会偶尔漾出笑意。
他对叶山有没有笑过呢？
也不太记得了。真正的叶山对于梁夏月不是很感兴趣，每次都是从他的眼前目不斜视地走过，也从来不会去关注他的情绪。
“先生，”梁夏月又轻声问他，“你相信我说的这些话吗？”
这句“先生”，像是炸在江加耳的耳朵里的炮竹一般，让他的精神猛地绷紧了。
江加耳问：“你为什么这么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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