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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檀越泽看着锦盒内静静躺着的枫叶耳饰,一时竟全然怔住,眼中泛起剧痛的神色。他攥住扶手的指节隐隐发白,连出口的语调都有些破碎。
“这?”一个字,却让离得最近的倾衣听出了些许异样。她诧异地抬起头,面上原本的狡黠已全然消失,似乎惊异于檀越泽的反应。但待她以探究的眼光打量檀越泽时,对方已在转瞬间收敛了一切动摇,依旧神情倔傲,带着几分玩世不恭与慵懒。
倾衣摸不着头脑,只得解释道:“我等自然也知帮主的试炼为何,故此携一小小心意前来,望帮主笑纳。”
他们先前演的那一出“货物消失术”,便是倾衣料准了檀越泽定有如此一难,这才提前许久便定下的策略。如此一来,檀越泽既没了指责他们的理由,又反过来欠了一个人情,即便有苦说不出,也只能算自作自受。
至于枫叶耳饰,则是倾衣按照前世自己给他打造过的一枚饰品仿制而成。当时她刚升官成了右护法,为了表示谢意,就从顶好的琥珀商那儿敲了一小块材料下来,再亲自一笔一划地雕成枫叶模样,想着跟檀越泽这骚包性子配得很。
这人上辈子想来也很给她面子,收下后就一直带在耳旁没摘下来过,那血沁般的颜色倒与他如雪肤色相得益彰,衬得整个人更加神秘莫测。
“若帮主没什么别的事,在下便先告退了?”倾衣试探道:“不知……”
檀越泽收起锦盒,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眯,道:“别急着走。你们既然盘算好了对付本座,本座岂能不拿出些诚意来?”
底下三人神色均是一冷。陆长白直接掠上前来,一把将倾衣带到身后,全身紧绷逼视殿上二人。倾衣倒不如他那般紧张,自认为对檀越泽的脾性颇为了解,他当不是这种与人斤斤计较之辈。
“把那东西给他们吧。”檀越泽吩咐左护法,“小心些,别栽了。”
左护法虽面露不解,但仍行礼后毕恭毕敬地去殿后取“那东西”了。倾衣没想到这一出,一时心里也没了底,但挂念着不知什么时候会发作的陆长白,仍保持了一如既往的镇定,淡笑着看向檀越泽,眼中无一丝畏惧。
对方也居高临下地与她对视,眼底闪烁着某些极其厚重、无法揣测的情绪,似作茧自缚般将他困住,更令人透不过气来。
“帮主,东西来了。”左护法手捧一个铜鼎疾步上前,将其小心翼翼地安置于几人面前。“封印尚未松动,还请您亲自查看。”
檀越泽拂袖屏退左护法,挽起袖口亲手将铜鼎打开,露出内里黑洞洞的空间。他略一蹙眉,纤长五指凌空一动,似在召唤某样东西。却听一声“退后”,鼎中忽而窜出一个光圈,其中静静飘着一枚鸟类的翎羽,约有成年人的小臂那么长,通体发黑,无一丝光泽流转。
“这是……”倾衣诧异,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陆长白却浑身一紧,似被那翎羽刺痛,竟别过头去。
檀越泽信手一挥,将光团抬至空中。“这是黑凰的灵识碎片。”他轻声道。
一语落下,几人皆是一惊。黑凰!如此凶险之物,他们尚未想过与其接触,竟在荧惑帮这一趟来访中与之相见。
“为何是碎片?”谭簌簌问,“且灵识……莫非这黑凰并非天生凶兽,而是因劫转化?”
檀越泽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讶异于她知晓这些道理。“正是,那皇宫后山里的凶兽,原本乃是近神兽之一的青鸾。后因渡劫不利,心生恨意,方才化为凶兽。”
青鸾……黑凰!倾衣恍然大悟。怪不得这种凶兽虽有记载,却极少出没,原是因为它才转化不久,不得不潜伏在龙脉周围汲取力量,待时机成熟,才轰然出世。
“这枚翎羽便是本座过去与其交手时留下的灵识碎片。”檀越泽继续道,“其中大约有那凶兽转化前的记忆。若你等当真要除掉黑凰……”他顿了顿,眸光转向倾衣,似欲语还休。
倾衣接话:“就先得找到其执念化形。”
所谓执念化形,乃所有拥有灵识后的妖物的维生之本。他们依托执念而生,愿望越强,实力便越强。因此强大的妖物大多都会将自身的执念化为实体,寄存于稳妥之处,方能于危急之时脱身。
只要化形尚在,即便濒临死亡,也能缓过一口气重新修炼。与之相对,若人类道士想铲除妖物,就必得寻得其执念化形,先将其毁去,再斩杀妖物。如此,便能确保妖物灰飞烟灭,再无卷土重来的机会。
这些,都是上辈子檀越泽亲口告诉倾衣的。她从来没跟妖物打过交道,更别提斩妖除魔。进入荧惑帮后,檀越泽想必是怕她轻而易举被叼走吃掉,这才颇为无奈地将这些常识讲与她听。
至于檀越泽的执念化形为何?这便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了。越是强盛,妖物对自身的化形看顾便越严。如有妖物能将执念化形泰然告知,这几乎是高于世间一切海誓山盟的爱意了。
而如今,既然倾衣要对付这与天地同寿的凶兽黑凰,唯一也是最容易的途径,便是查明其执念化形,破坏之后,再讨伐其本体。若能得到其转化前的记忆,在寻找执念化形一事上便相当于开天劈地般的便捷,实在容不得拒绝。
“帮主愿意出手相助,倾衣感激不尽。”她对檀越泽行礼,神情恳切:“既然帮主有此慷慨之赠,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与几位友人一同进入灵识之中一探究竟。”
檀越泽摆了摆手,“不必多礼,本座这东西放着也是放着,你们若能玩出花来,便随便你们捣鼓。总不离本座应承了你们,既然都是要讨伐那凶兽的,便从今起联手也不早。”
“正是。”倾衣拱手笑道。
檀越泽似乎对着她的笑意怔住片刻,忽而惊醒般补充道:“本座今已查明,那青鸾是在渡地劫时堕入万劫的。地劫即为人劫,那神兽大约会化为人形,你们若仔细探查,便顺带将那人形身份一并查出,想必将来会方便许多。”
倾衣见檀越泽提供了如此多帮助,笑意更甚。她也不是扭捏的人,朗声谢过檀越泽,便转身对谭簌簌等人道:“我先前与你们说过,若能进入凶兽记忆一探究竟,或许便能查清其执念化形究竟为何。待会儿进入记忆之后,还望各位多多留意,一则查明凶兽身份,二则查明其所经历之事。”
“明白。”乌恩其应下,“那本王就盯着人看,保准给你把那只鸟儿抓出来。”
*
一炷香缓缓升起,四人盘腿围坐,伸手朝向光团。细看,他们皆闭眼垂头,似沉入梦乡。
“等等我嘛!”少年手中拿着三串糖葫芦,跌跌撞撞地挤过人群,跑到少年身旁。“这儿人来人往的,要是我丢了,你要怎么办?”
少女转过身,露出一张秀丽可人的脸庞。她生得素净,五官却大气周正,顾盼间眼波流转,颇有些倾城美人的风采。美人唇角含笑,似无奈般轻嗔:“阿棠,这话该是我问你吧?咱们都多大的人了,即便是走丢了,还怕回不了家么?”
少年走上前来与她并肩。他一身锦衣,眉眼精致艳丽,与少女有四分相似,却比她要惊艳得多。如此容貌出众的二人在街上行走,自然有不少行人小贩都频频注目,寻思着这是哪家公子与小姐。
少女行至桥墩前,忽地把少年衣袖一拽,语气惊喜:“阿棠快看,那是不是修文哥哥?”
少年听得“修文”二字,顿时眉梢一动,换了一幅凶神恶煞的表情,朝桥边看去。那处长身立着一人,端看背影便是个一等一的如玉公子,白衣随风轻摆,颇有竹林般清淡温润的风采。
“阿姊,他有什么好的嘛?”少年不屑地撇了撇嘴,“你多好的条件,京城男子上门求亲的都快把门槛踏破了,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
少女却置若罔闻,信步向男子走去。少年在原地跺了跺脚,终究还是满脸不乐意地跟上。
“修文哥哥!”少女走到那青年身后,柔声唤。他转身见到来人,原本稍嫌冷淡的神情立刻柔和成一汪水,情不自禁的笑意爬上眼角眉梢。
“这么巧?”他开口,一把低润好听的嗓音。
少女便甜甜地笑起来,从少年手中择出一根糖葫芦,往青年面前递。“今日庙会正热闹,便带着阿棠出来看看。公子也是来凑热闹的?”
少年对自家姐姐猝不及防卖队友的行为翻了个白眼,终究还是没说什么。青年正要开口,背后忽有一人往他肩上一挂,大着嗓门道:“好你个陆修文,原来是约了心上人才火急火燎地往外赶。”
少女顿时羞红了脸,陆修文也有些不自在。“阿旭,休要胡说。”他道,依旧温和。“我今日来不过是有要事要办,如今完事了遇见栖槿姑娘,倒也算意外之喜。”
画面上是繁华热闹的京城,少年们互相打趣神采飞扬,旁观一切的倾衣却觉得浑身冰冷。
栖槿、陆修文、陆旭……
除非她连原主长什么样都望了,不然绝不会认错:那栖槿与雪氏生得一模一样,活脱脱一个年轻版的雪氏。而青鸾为雌鸟,即便历劫也定会化为女性,如今这又是青鸾的记忆,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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