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女主，撩完就跑

　　“？”倾衣被声响一惊，诧异地向上看去。她对上了檀越泽垂下的目光，这位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帮主眸中是几乎无从掩饰的震惊，似乎还掺着点隐隐约约的悲伤。

　　左护法离得最近，此时更是大吃一惊，差点没挥手吩咐帮众们上来把倾衣一行人拖下去处死。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不知所措地看着檀越泽，看他缓缓眨了眨眼，长睫垂下，再睁开时，已不见一丝迷惘。

　　“说吧。”他开口道，声音低沉磁哑，尾音微微上扬，在听者心中曳出一道不轻不重的痕迹。倾衣犹疑地仰视着他，却再也察觉不到片刻前的动摇，仿佛那个一脸难过得快哭出来的不是他一般。

　　但她也知道，檀越泽若打定主意，便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她索性不再猜疑，上前两步，行礼道：“在下携同伴们前来荧惑帮，斗胆向帮主借兵！”

　　此言一出，连左护法都抖了几抖。他长这么大，当左护法也当了不下十年，这还是头一回见到有擅闯者一开口就是问帮主借兵。简直无法无天！

　　按照惯例，有此等胆大妄为者，帮主都会直接一挥手扔出去的。左护法想，这几个人既然敢如此放肆，想必用不着自己收拾，就已经栽进泷水冰冷冷的河底了吧。

　　“哦？”高位上的男人低声道，不见惊诧，倒有几分凝重。“说来听听？”

　　左护法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帮主什么性子他最清楚，能这样和颜悦色地跟一个口出狂言的来访者讲道理，怕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

　　倾衣却不卑不亢，继续道：“近日，在下得知皇宫后山宿有凶兽，若不尽早除去，必定成为大越心头大患。而皇宫何等森严之地，倾衣一众自然无从下手，只能出此下策，前来荧惑帮向帮主借兵，望帮主助在下一臂之力。”

　　檀越泽缓缓抬头，狭长的眸子中不见嘲讽，却滑过一缕莫名的情绪。左护法倒是对倾衣颇有改观。想不到他们竟是为了黑凰而来——凶兽之事荧惑帮早就清楚，却从未听说过有哪派能人也消息灵通得探知到皇宫后山的情况。

　　况且目前看来，他们借兵并非出于私心，而是为天下着想，既然如此，略微试探一番，倒也不是不能松口。

　　只是他这样想，却又决定檀越泽未必。且帮主一向没什么好脾气，这几个人要是不机灵点，恐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沉默片刻，底下四人都屏息等着檀越泽发话。谭簌簌满含担忧地看了倾衣一眼，后者却轻轻摇摇头，示意她别急。上辈子檀越泽便主动出兵讨伐黑凰，没理由这辈子便不这么做了。他既然有产除凶兽的决心，如今有了自己作为突破口，或许能更快提上日程。

　　檀越泽敲击着玉座扶手，黑发下五官精致得惊心动魄，却看不出什么情绪。片刻后，开口：“既然你等知晓凶兽之事，自然也当理解荧惑帮与本座的力场。”

　　这是要答应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请回吧，本座不会出兵。”

　　！一语激起千斤浪，倾衣猛地一愣，几乎无法相信檀越泽拒绝了自己。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了“为什么”，全然不顾左护法骇然的眼神，和伙伴们的欲言又止。

　　这还是第一次，一切并未朝着上辈子的情形发展。

　　却见檀越泽偏了偏头，似乎在思考措辞，随后道：“对上黑凰，本座没有必胜的把握，为何要让弟兄们白白送死？”

　　“若您当真愿意出手，一定能剿杀黑凰！”倾衣激动道：“在下已准备好完全之策，虽还未实行，但只要有足够多的武力，便能将胜利的机会提高到六成！”

　　檀越泽：“不，你不懂。”

　　倾衣：“我有什么不懂？黑凰是吸收天地灵气的凶兽，一旦扎根龙脉，便与天地同寿，任何武器无法撼动一根毫毛，便是受了伤，也能以极快的速度愈合。这些必要的信息我都知晓，即便如此，相信身为近神兽的帮主您一定明白，即便是凶兽危险如黑凰，也有自己致命的弱点！”

　　她说得又快又急，俨然有些焦躁。左护法已经看傻了眼，表示从未见过如此心平气和的帮主，更别提是在对方咄咄逼人丝毫不懂礼仪的情况下。

　　“本座并非怀疑你的能力。”檀越泽道，眼中一片沉黑，似有隐痛闪过。“只是切莫低估黑凰的实力。再说了，黑凰之所以现身皇宫，难道与那皇帝小儿便没有什么牵扯不成？他们自己倒腾出来的祸事，便交给他们解决，何必自找麻烦？”

　　他这话说的毫不留情，倾衣却隐约感到几分尽量解释的意味。此刻她也冷静了下来，自觉失礼，便歉意地行了个大礼，深吸口气，冷静道：“在下清楚帮主的苦衷。但不管您信不信，这黑凰一旦出世，便绝不是一个皇城的祸事，而是全天下的灾难。若置之不理，等同于自杀。”

　　大殿上红绸飘动，似乎有谁的心绪起伏，难以平静。陆长白第一时间摸到倾衣身旁，一只手虚虚护在她身边，全身浮动着戒备的冷漠。

　　“罢了……”檀越泽长叹一声，似有无数欲语还休的情感裹挟其中。他变得有些不像他了——倾衣与左护法同时觉得。以往的檀越泽不管遇上什么事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今日却数次流露初动摇，实属不易。

　　左护法连忙斟酌道：“帮主，要不先让这帮人离开，咱们改日再谈？”

　　再不走，怕帮主待会儿真出什么状况了。毕竟左护法实在想不到除了“身体抱恙”之外的任何理由，能让这位一向玩世不恭高深莫测的帮主好声好气地跟一个丫头片子说话，还屡次三番流露出让步的意味。

　　倾衣上前一步：“帮主，还请听在下一言！”

　　檀越泽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有些发白。他闭了闭眼，似乎咽下了某种不合时宜的情绪，最终扬起不屑的浅笑，整个人身上那层艳丽危险的气场又回来了。

　　“说吧。”他开口，“本座今日心情不错，愿意听你们多说几句。”

　　在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帮主面前，谭簌簌和乌恩其都懵了。只有倾衣习以为常，并不以为意，只将其当作难得的机会，从容道：“帮主，若您答应借兵，就代表着人妖两族千年来再次的联手。其中意义，或许比铲除凶兽一事意义更大。”

　　“哦？怎么说？”

　　“实不相瞒，在下已然联络了东隅宗上下无数有志之士，他们都愿意倾囊相助，为天下安宁鞠躬尽瘁。即便您不在意这江湖动荡，也该想想眼前的利益：自从上古天道之战以来，人、妖两族分立已逾千年，此乃重新联合的大好时机，或许也将会成为近年的唯一一个机会。”

　　“倘若您能促成此次联合，想必定能青史留名，令无数后人敬仰吧。”

　　倾衣微微一笑，语气自信。她对檀越泽的死穴了如指掌，清楚他最想要的是什么——这位即将迈入神兽行列的大妖一直想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姓，似乎对“被后人铭记”这一件事有着莫大的执念。

　　可即便他经营荧惑帮、扩大势力，依旧未能达成这个艰巨的伟业。如今，若自己告诉他，一个实打实的机会就摆在眼前，难不成鱼儿还能不上钩么？

　　果不其然，左护法惊讶地发现，檀越泽的神情变了。他坐直身，视线死死钉在倾衣身上，仿佛她散发着某种不容忽视的热度。

　　“你的确上道……”他缓缓道，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欣喜：“本座还需一些时日考虑。”

　　倾衣松了口气，知道这是被自己说动了。她当即行礼：“自然。那我等就先回去，等帮主想好了，再传唤便是。”

　　四人分别行礼，准备转身告辞。

　　“慢着！”背后一声唤，“还有一事？”

　　倾衣转回去：“还请帮主吩咐。”

　　左护法看了一眼檀越泽的眼色，替他道：“先前帮主给出的测试，你们究竟是如何通关的？”

　　那个锦盒还在陆长白手中，方才几人之间的气氛过于剑拔弩张，竟一时忘了这码事。

　　谭簌簌有些憋不住笑了，乌恩其则完全不掩饰，直接爽朗地笑了出来。左护法无端有些气恼，正要出言呵斥，就接触到陆长白冷得掉渣的眼神，直接一个寒颤没说出口。

　　倾衣从陆长白手中接过锦盒，上前道：“还望左护法与帮主大人允许，让在下亲自将锦盒给帮主呈上。”

　　谭簌簌担忧想拦，却被陆长白挡了下来。他眼神坚定，似乎对倾衣有着莫大的信心。见他如此，谭簌簌自然不再阻拦，也带着几分期待看接下来的发展。

　　“请吧。”左护法道。倾衣便捧着锦盒走上台阶，一直到玉座跟前。

　　她抬眼与檀越泽对视，心底流过一股暖流。他的眼睛依旧如过去般摄人心神，带着无法言喻的诱惑力与威胁。而她迎着这般熟悉又陌生的目光缓缓打开盒子，露出内里精心雕刻的一枚枫叶耳饰。

　　“这便是在下的答案了。”她轻声说，耳饰在烛光下燃着悠悠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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