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卿否

作者:叶铭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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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狱


      大理寺地牢的最里间,关押着曾经身份尊贵的三皇子楚煜炎,此刻,他正披头散发的仰头望着牢笼里唯一的一扇小窗。他面目平静,双眸犹如一潭死水般毫无波澜,那模样分明不像谋逆的罪臣,反倒像是被陷害的忠臣,只剩下一身傲骨。当然,也仅仅只是像而已。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哐啷”一声,那是牢门被打开的声音。他没有转身,依旧盯着那扇小窗,直到他听到身后的人说“三皇兄,那窗外的自由虽好,可惜三皇兄未必再有这个福分荣享了”的时候,才稍稍转了身子,冷言瞧着眼前早已不适合一身白衣的男子,道了句“楚煜析”。
      楚煜析并不介意楚煜炎的冷淡,他扬了扬手中的酒壶和酒杯,一边席地而坐,一边为彼此斟了酒,邀约道:“三皇兄,请。”
      楚煜炎也不多言,走过来亦席地坐于其对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又将酒杯重重的置于地上。
      “三皇兄就不怕弟弟下毒?”楚煜析于玩笑间抬手又为他斟上一杯。
      “你曾死于我和二皇兄之手,如此,很公平。”楚煜炎在见到楚煜析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
      “是啊,当年,弟弟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三皇兄竟会与二皇兄联手。”楚煜析感慨道,“不过,也是弟弟技不如人,所以弟弟并不怨恨。”其实当年若只是两个皇子联手,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但苏家,谢家和华家三家联手,就不是他能对抗的了的。
      “若不怨恨,你如何会卷土重来?”楚煜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若眼前这人真不怨恨,他又怎会惨败至此。
      “时不与你,弟弟我只是顺应天意。”楚煜析晃动着手中的酒杯说道。他被黄渊所救,又掌控了半个冥生阁的势力,夺位的资本更甚从前,再加上苏家和谢家早已势不两立,华家又有新的皇子要扶持,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
      “好一个顺应天意。”楚煜炎又仰头将酒饮尽,轻笑开来,“只是不知这天意,最终会站到哪一边。”
      “事在人为。”楚煜析知他的意思,无非就是帝位会是他与楚煜祁之争,不过,他并不惧怕华家,自古文臣大都谋逆不成,华家也不会是个例外。“倒是弟弟真为三皇兄感到惋惜,若非三皇兄识人不明,又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事到如今,你有话不妨直说。”楚煜炎拿过酒壶为自己斟酒,忽视了楚煜析的空酒杯。
      “徐继业,肖逸,可都是弟弟的人。”楚煜析将酒杯倒扣在地上。
      楚煜炎的酒杯快放到嘴边时停了下来,“你说什么?”他不想相信,可又不得不信。
      “故事很长,且听弟弟与三皇兄慢慢道来。”楚煜析很是欣赏楚煜炎多变的表情,“几年前,弟弟一面派人刺杀华东晨,一面又让肖逸将他救下,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接近华家,并取信于华家,后又经华东晨引荐给二皇兄。肖逸还算有些本事,为弟弟盗取了不少华家的机密。只是后来肖逸与无双妹妹生情,被父皇调去了汉关。不过这样也好,弟弟亦在军中缺少人手,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不瞒你说,他那副将之位,华家可是没少出力,真是为弟弟我做了嫁衣。可惜边关安宁,无仗可打,他暂无升迁可能,弟弟这才又命他回调。遗憾的是,因着无双妹妹的缘故,父皇竟将他重新扔回了护龙卫。”
      “所以,被肖逸撺掇的护龙卫其实都是你的人?”楚煜炎恍然道,这么说来,余无非其实也是楚煜析的人,枉他以为自己真的掌控了护龙卫。
      楚煜析似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笑道:“余无非不过一颗棋子,经过此战,护龙卫定会重洗。”更何况,自江州案护龙卫陈栋被抓时,楚皇就不再信任护龙卫了。不仅如此,楚煜尧之死,北旷使团被杀,护龙卫可都是办案不力,这桩桩件件,楚皇可早就攒着劲要清洗护龙卫,而这次宫乱,正好给了楚皇机会。想到此,他又好心的提醒了一下楚煜炎的愚蠢,“三皇兄啊,你可知在这整个楚宫,禁军都可以掌控,可唯独这护龙卫不可。”也正因为他明白护龙卫只可能掌控在楚皇手中,所以他从未想过要成为护龙卫的实际掌控者。
      楚煜炎默然,没有反驳这讥讽,事实上,他也是真蠢,竟妄想掌控护龙卫,要知道这可是皇帝近卫,又岂是那么容易被掌控的。
      楚煜析似是觉得刺激的不够,又接着道:“说起来,三皇兄还要好好感谢徐继业,若非他提醒三皇兄勿要插手科考,三皇兄又怎会安稳这么些日子。”
      “难道科考一案也是你······”楚煜炎的话没有说完,他难以相信楚煜析这盘棋局竟布置了这么多年。
      “那时的华家还是偏向二皇兄的,所以肖逸自然也得到了不少关于苏家的消息。”楚煜析承认了楚煜炎所想,“徐继业背后的两大家族当年受过我义父恩惠,自然也就为我所用。弟弟安排徐继业提前接近你,更让他许下来年必中榜的承诺,如此一来,三皇兄必定会更加的信任他。而这之后,再由他将肖逸引荐于你,也就顺理成章了。”
      “可科举一案,并非由你的人揭露。”楚煜炎不解,他还记得当时此案的第一涉案人严可明可是因杀人罪被羁押的。
      “借刀杀人而已。”楚煜析如是说道。
      “那二皇兄之死······”楚煜炎盯着楚煜析问道。其实已经没有问的必要了,用楚煜尧之死来嫁祸他,除了楚煜析,他想不出别人。
      “三皇兄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楚煜析挑眉反问道。
      “他已经是庶人了,而你的嫁祸并未起到任何作用。”楚煜炎不想说楚煜析这么做不对,只是如此一来,楚煜尧倒是枉死了。
      “总有意料之外的事。”楚煜析毫不在意,反正当年他们杀他时也未曾心慈手软。
      “我还有一事不明。”楚煜炎终是问出了口。
      “三皇兄请讲。”楚煜析很乐意为他答疑解惑。
      “父皇已将我禁足,也许半年后,朝堂之上就再未有我立足之地,那时你便可轻易的取我代之,可为何你要命他二人劝我谋反?”这几日楚煜炎总在想,要是他没有走谋反这一步,是不是未来还会有希望。
      “三皇兄可听说过冥生阁?”楚煜析在回答之前先问了一个问题。
      楚煜炎点头应道:“自然听过,它由皇叔所建。”事实上,谢家当年也曾暗中相助楚渝谋反。
      “那三皇兄可知道黄渊?”楚煜析又问。
      楚煜炎不解他为何问到此人,却还是答道:“知道,他是皇叔手下的第一战将,亦死于当年宫乱。”
      “非也,非也。”楚煜析摇头道:“黄渊当年只是重伤,并没有死,之后他接手了冥生阁旧部。他是我义父,也是救我之人。”
      “这么说,你现在的势力皆是当年皇叔的残留势力。”楚煜炎不知道是否该感叹楚煜析之好命,不仅没死,还获得了庞大的势力。
      “父皇对冥生阁有多大的恨意,弟弟相信三皇兄很清楚。所以,如果弟弟悄无声息的出现,父皇定会因为弟弟是冥生阁的人而直接将我杀掉。”说到此,楚煜析也不禁苦笑起来。拥有冥生阁的势力,既是他的福,也是他的祸。为了生,他不得不倚仗冥生阁的势力,但这也意味着,他即使回来,也得不到圣心,从楚皇将他死后的谥号还给他便知道了。
      经楚煜析这么一说,楚煜炎很快就理清了思绪,“所以,踏雪那日,你故意让我看到你,让我知道你还活着。这之后你一面让徐继业二人怂恿我谋反,一面又故意让我抓到,只是为了在我谋反失败后,你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父皇面前,有那么多人见证了你尚在世,父皇就不得不留你一命。”
      “三皇兄也不笨嘛。”楚煜析赞道。
      “你就这么算准了我必败无疑?”楚煜炎干脆弃了酒杯,执壶而饮。
      “那是当然。”楚煜析眉毛一扬,自信的说道,“在他们说服你谋反成功后,肖逸便将你谋逆之事透给了华家,华家为了扳倒你,必然会早早做好准备。”
      “华家并无兵权,如何能与我对抗?”楚煜炎反问,他不认为华家有获胜的资本。
      “华家是无力与你抗衡,可夏亦欢有。”楚煜析缓缓道出事实,“夏亦欢,他不只是无双妹妹的驸马,他还是无双阁的主人。”
      “什么?”楚煜炎震惊了,夏亦欢会是那个掌握了大楚半个财力的无双阁的主人?怪不得,怪不得楚皇会恩宠他,怪不得他谋逆那晚会看到白澈。
      “还有一事,只怕你也不知道,白澈可是川南白家的继任家主。”不等看楚煜炎更为震惊的表情,楚煜析继续说道,“这事二哥也知道,不然你以为他为何设计陷害白澈入狱。”
      楚煜炎当然记得这事,正是因为楚煜尧伤了白澈,才激得夏亦欢与楚煜尧反目,他这才能趁机与夏亦欢合作,尽管明面上夏亦欢从未表态说会助他。如此说来,这就是刚刚楚煜析说的“借刀杀人”,借夏亦欢之手除掉楚煜尧。虽说是为他除掉了对手,可何尝不是为楚煜析自己除掉对手。想到此,楚煜炎苦涩一笑,“你还是一如当年那样,最善谋。”可惜,与当年不同的是,他再也没有一个能同他联手的皇子了。现在想想,他终于明白为何楚煜析不让他参与科考一案,怕也是为了防止他与楚煜尧再度联手。
      楚煜析只是笑笑,没接话,接着道:“不光如此,三皇兄不觉得北旷公主答应助你答应的太快来了吗?”
      “她也是你的人?”难不成北旷真有谋逆之心?楚煜炎如是想着。
      “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楚煜析摇头否认道,“不过这只能怪三皇兄求胜心切,试想,北旷就算出兵助你,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三皇兄怎能将宝全押在北旷身上?”
      楚煜析说的没错,若不是他求胜心切,没有好好谋划,又怎会没过多考虑就匆匆与北旷公主定了盟约。可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楚煜炎已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成王败寇,多说无益。”
      “三皇兄说的极是。鹿死谁手,各凭本事。生死有命,怨不得人。”楚煜析淡然一笑。
      “那哥哥我就祝密王得偿所愿。”楚煜炎挑衅道。
      “你!”不得不说,即使楚煜炎身在牢狱,有些消息还是知道的。一句话,就捏住了楚煜析的痛处。密者,悔过也。纵使当年在他离世后被追封为王,可一个“密”字,就说明楚皇还是对他谋夺皇位心存不满,是故希望他于九泉之下能够有所反省。如今,他将这封号重新还了他,怕是厌恶他到了极点。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楚皇一日不立太子,他就还有赢的希望。所以,他也犯不着因为一个封号而愤怒。“至少,本王还是个王,论尊贵,已与六皇弟无异。倒是三皇兄,给一个六岁小儿下跪行礼的滋味如何?”楚煜析反讽道。
      “咱们彼此彼此。”楚煜炎冷嗤,将最后一滴酒饮尽。
      “三皇兄,弟弟以后可就没空陪你来日方长了。”楚煜析起身,拍了拍白衣上的灰尘,颔首离去。刚走两步,他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停下来回身提醒道:“忘了告诉三皇兄,这酒名叫‘百滴猝’。”说完,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离开了监牢。
      百滴猝,楚煜炎当然知道这是什么酒。这是极其特殊的一种毒酒,喝一滴,两滴,甚至九十九滴,都不会中毒而亡,但到第一百滴时,必定逆血而亡。看了看楚煜析倒扣的酒杯,他了然的笑了,还真是算无遗策。他起身走到墙下,仰头继续望着那一扇小窗。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外面的世界了,以后,不会再有自由,也不会再有来日方长。没有后悔,没有不甘,唯有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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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填坑啦填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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