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卿否

　　“和”是夏杭设立的一家赌坊，虽比不上凌烟阁的地下赌坊那般奢华，却也是富丽堂皇，堪称富家子弟的天堂。当然，值得一提的是，“和”每月都会举行一场赌技大赛，获胜的人除了可以获取“赌神”的称号，还能许下一个愿望，这愿望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和”都会为其实现。不少自认为赌术高超的人在这一天都会蜂拥而至参与挑战，为的就是这愿望。只是自“和”开张以来，很少有人能获此殊荣。
　　之前夏杭提到的那个人是位年纪不大的清秀佳公子，他几乎是毫不费力的赢了“和”里最好的赌师。但这人提出的愿望却是要见夏杭，并与其一较高下。夏杭一听，第一感觉就是这人是来砸场子的。然而当他见到这人时，却傻愣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过了许久，他才咬牙切齿的打量着此人，虽然那眼神中还藏着一丝怜惜。夏杭不想与这人赌，就干坐着。这人却“噗”的笑了出来，嘲笑小豆丁还是这么幼稚。夏杭还是不吱声。而后这人就悠哉的坐了下来，说夏杭必须接下赌局，不能坏了规矩。还说若是夏杭赢了，他便不会再来。可若是夏杭输了，就必须答应他一件事。夏杭自知自己定的规矩不能破，便问他是何事。这人的要求却是要么将“和”送给他，要么让他家少主来与他赌上一局。可无论是哪一件，都是夏杭不能擅自做主的。夏杭思虑再三，决定选择后者。只是夏杭不知道他家少主是否愿意见这个人，所以他没有与他明说，而是通过瑾秋来引起他的兴趣。因为他知道他家少主虽然足智多谋，可到底年轻，素来喜欢挑战有难度的事情。不过与他所想不同的是，他家少主竟让瑾秋先来会会此人，而他自己则躲在内屋小酌。
　　瑾秋很早就被夏亦欢派到楚煜璇的身边保护她，所以她不像夏杭他们一样见过这个人。和平日里赌局一样，都是三局两胜。而两人又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执骰子。每人各执一个盅，盅内各有六枚骰子。这第一局比得是最大点。来者是客，客先执。却见那公子面带微笑，神色俱傲，轻摇骰盅，又轻轻放置在紫黑色老檀木桌上。瑾秋没等他拿掉盅盖，便知内里点数，佩服一笑，拿起自己的骰盅开始摇着，那力道比这人也只多了半分。没有花哨的技术，只左右三下，便放下了骰盅。两人相视而笑，同时揭了盅盖。没有意外的，两人都执出了三十六点。
　　第二局，比得是最小点。在见识过双方的实力后，两人同时执起了骰盅来回摇着。虽然摇动的幅度不大，可夏杭一听，就知道两人都用上了内力。果不其然，待解开骰盅后，瑾秋和那公子的六枚骰子全都化作了粉末。夏杭看的是目瞪口呆。
　　“啪啪啪——”夏亦欢边鼓掌边从内屋走了出来，“不知道哪家公子”夏亦欢看到那清秀小公子后，话都没说完，就先瞪了夏杭一眼。
　　夏杭心惊胆战的低下了头。
　　夏亦欢很快恢复了镇定，随意的坐在了瑾秋之前坐的位置上，道：“这第三局，由本少主来与小公子作赌，如何？”
　　小公子原本就是要见夏亦欢的，既然人已经到来，自然是欣然同意，只是，“若少主输了，又该当如何？”
　　“小公子想要如何？”夏亦欢反问。
　　“本公子觉得‘和’不错。”小公子说着还打量了一下屋内的精美装饰。
　　夏亦欢嗤笑，似不在意的说道：“想要就拿去。可若是小公子输了”
　　小公子起身走近夏亦欢，倚在桌边，身子却向夏亦欢压去，调笑道：“若我输了，任凭驸马爷处置。”
　　所以咱们少主这是被调戏了？夏杭和瑾秋交换着眼神。只是夏杭想的是这人想要干嘛，而瑾秋想的却是少主还是被男人调戏了？
　　夏亦欢推开了小公子，不自然的说道：“你离我远点。”真是的，多年未见，怎么就这么轻浮。
　　小公子非但没听，而且再次欺身贴近夏亦欢，附在他耳边轻笑道：“亦欢哥哥是害羞了吗？”说完不等夏亦欢回应，他便直起了身，重回到自己位子上，又道，“这第三局，咱们换种赌法。”
　　“说说看。”夏亦欢恢复自然，摆弄着夏杭拿来的新骰子。
　　“我们各自执出对方说出的任意点数。执不出来的一方就算输。怎么样？”小公子扬眉挑衅道。
　　“随你。”夏亦欢并不在意是否把“和”输掉，“三十五点。”
　　小公子撇撇嘴，就知道夏亦欢鬼心眼多。三十六点好执，可这只差一点，却是极难的。不过，难不倒他就是了。于是从容而执，刚好三十五点。“该你了，两点。”
　　这也是个贼的。夏亦欢瞪了他一眼，而后随意一摇，在毁了五枚骰子后，剩下的一枚刚好是两点。
　　“少主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小公子笑嘻嘻的赞道。
　　“你倒是长进了。”夏亦欢轻哼道，“二十一点。”
　　这是想让他执出一二三四五六？小公子翻了个白眼，虽然多年未见，但是夏亦欢逗他的心思依然没变。执就执吧，谁让这赌局是他摆的。
　　然而夏亦欢并不想这么无聊的一直赌下去，在他听出小公子又会执出二十一点的时候，顺手抄起一枚骰子向小公子投了去。
　　小公子没料到夏亦欢会如此行事，一着不慎，他手中的骰盅凋落。但那骰子却继续向前，打掉了他头上束发的玉环。仅一瞬间，小公子的头发散落开来。
　　“女的啊。”瑾秋惊道。怪不得刚刚这小公子会那么的调戏她家少主。
　　“你输了。”夏亦欢得意一笑。
　　“亦欢哥哥，你耍赖。”小公子不乐意了。
　　认识的？瑾秋听着这亲密的称呼皱了皱眉，再看夏杭一副了然的神情，便知他也认识此人了。所以，夏杭是特地引了少主前来？思及此，瑾秋抬起手肘砸在夏杭的胸上。夏杭吃痛，却不敢吱声，只能忍着。
　　夏亦欢没有理会小公子，朝夏杭问道：“可备有女装？”
　　“有的。”夏杭赶紧答道。
　　“瑾秋，带她去换装。”夏亦欢似是不愿看她一身男装。
　　二人走后，夏亦欢的脸色沉了下来，“夏杭。”
　　“少主，属下知错。”见夏亦欢生气，夏杭赶紧跪下认罪。
　　“这错认的倒是挺快。”夏亦欢哼道。
　　“属下自知不该将她带来见少主。”夏杭低头说道，“可她非要见到少主，属下觉得她是‘冥生阁’的，忽然来到皇城，定是有什么图谋。所以，所以，属下自作主张将少主带了来。”
　　“这么说，你不但无过，还有功了。”夏亦欢也知道夏杭的思量，可就是忍不住想要发怒。
　　“属下不敢。”夏杭哭丧着脸，还好今天夏时和连昭都不在，不然一定会削了他。
　　夏亦欢没有说话，也没让夏杭起身，他那修长好看的手指轻叩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那沉闷的轻叩声，虽小，却一下下的击在夏杭的心里。夏杭一直敬着他的少主，可也怕着。
　　“吱”的一声，屋门再次被推开。夏亦欢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只说道：“下去。”
　　夏杭赶紧遁地而走，顺道带走了想要入内的瑾秋。
　　见夏亦欢依然没有抬头看她，她轻启朱唇，柔声道：“亦欢哥哥不想见到依依吗？”
　　夏亦欢没有说话，只是叩着桌子的手停了下来，那身子也僵持了一下，片刻后才道：“依依，你不该来的。”可来了，就意味着“冥生阁”的势力真的发展到了皇城，也意味着，他与“冥生阁”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夏语依靠近夏亦欢，从背后圈着他，轻声道：“亦欢哥哥，你知道的，许多事，依依身不由己。”他既然活了下来，那就代表着他又一次成了“冥生阁”的敌人。她不愿，可也没法儿。但他还活着，真好。
　　夏亦欢轻轻的拍了拍夏语依的手，“这些年，依依辛苦了。”夏语依虽然伤了他，但他还是说不出一句责备她的话。尽管他想起那时的事，心里还是很痛。只是这次，她带来的又会是什么呢。
　　“亦欢哥哥。”夏语依将头埋在他的脖颈里，抽泣着。她就知道夏亦欢还是那个夏亦欢，从来都不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可正因为如此，她只会更加难过。她此次入京，带给他的，怕是仍旧只有伤害。
　　好一会儿，夏语依的哭声渐渐止住，夏亦欢笑话道：“依依从前可是不爱哭的。怎么长大了，竟这般爱哭？”
　　“亦欢哥哥可是在嫌弃依依？”夏语依嘟着嘴不高兴了。
　　“是啊，很嫌弃。”夏亦欢拉开她圈在自己身上的手，以示自己真的很嫌弃她。
　　“亦欢哥哥变了呢。”夏语依仔细的瞧着夏亦欢，总觉得恍如隔世。她真的很想告诉他，自己在得知他还活着的消息的时候，是多么的欣喜若狂。可欣喜过后，她的心情又是多么的沉重。
　　“是啊，我们都变了。”夏亦欢也直视着她，像是要看透她一样。
　　夏语依尴尬一笑，深吸了一口气，转了话题，“瞧我，竟忘了恭喜亦欢哥哥大婚。”可那语气中分明带着一丝难过。当年，他们都以为自己会是他的少主夫人。
　　“依依。”夏亦欢没想到夏语依会提起这个，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当年，他们都以为自己的少主夫人会是她。
　　“执手相望凝不语，相思不见念依依。”夏语依缓缓的念着当年夏亦欢为她取名时念的诗句。这是她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诗句，可她知道，这诗不是为她而写。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想要一个答案，“亦欢哥哥，若是没有当年那场变故，你会不会娶了依依？”
　　“依依。”夏亦欢紧锁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对夏语依的感情总是很复杂。
　　“果然，是依依奢望了。”夏语依的脸庞上再次划下了一滴泪，可她却是笑着。也许，就算没有那场变故，他也不会选她吧。
　　夏亦欢轻叹了一声，起身上前拥住夏语依，“依依，不要这样。”
　　“亦欢哥哥，依依不想的，依依从来都不想伤害亦欢哥哥。”夏语依的手紧抓着他的衣服。当年那事，一直是她心底的痛，也是她一生都无法完成的救赎。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夏亦欢轻抚着她的背，语气里充满了怜惜。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本该是享受快乐，可她却从小就要为“冥生阁”卖命，真真是不容易。他发誓他一定会将“冥生阁”连根拔除。
　　“你们”突然推门而入的楚煜璇，在看到这一幕后，恼怒的不住发抖，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身后跟着同样不可思议的瑾夏。
　　瑾秋和夏杭也没料到屋内竟会是这种情况，有些后悔没能拦住楚煜璇。
　　夏亦欢侧脸看到来人是楚煜璇，很是诧异，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找到这里。他在夏语依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然后轻轻推开了她，朝楚煜璇问道：“璇儿怎么会找来这里？”
　　楚煜璇直愣愣的看了夏亦欢好一会儿，又看了看刚才被他抱着的姑娘，年纪有些小，脸上挂着泪，显得楚楚可怜。楚煜璇没有大吵大闹，冷笑一声，带着属于皇家的骄傲，转身离开了。
　　“驸马爷，您怎么能这样？”瑾夏愤恨的瞪了夏亦欢一眼，而后朝楚煜璇追去。
　　“少主。”瑾秋和夏杭担忧的看着夏亦欢。
　　“无妨，你们下去吧。”夏亦欢将二人挥退后，有些头疼的坐在椅子上。
　　“亦欢哥哥，你不去追吗？”夏语依只看一眼就知道那人无双公主。她希望他追出去，可又不希望他追出去。真是矛盾的心情。
　　“她不信我，怎么都不会信。”夏亦欢现在只想知道楚煜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不定是有人在跟踪亦欢哥哥，并把亦欢哥哥的行踪透漏给了公主。”夏语依随口说道。
　　“你说的对。”夏亦欢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眯，深邃而幽暗。
　　夏语依见此，嘴角微微翘起。

《可卿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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