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卿否

　　次日清晨一大早，楚煜璇和夏亦欢收拾完毕后便在院中等候着。不多时，带了面纱的廖文月从屋子里缓缓走出，来到二人面前，盈盈一拜，却并不开口说话。
　　楚煜璇盯着廖文月瞧了半天，总觉得今日的廖文月有些奇怪。
　　“好了，出发吧。”夏亦欢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拉着楚煜璇向门外走去。
　　“看来此行不会太顺利。”骑在骏马上，楚煜璇看了看有些声势浩大的阵仗，护龙卫跟着不说，还有大批的官兵跟在后面。
　　“只看今日会有几条‘蛇’来。”夏亦欢故意将大阵势摆出，就是要看那组织肯下多少血本来抢夺账册。不过，有多少，他就接多少。
　　“对了，你有没有觉得文月姐姐有些不对劲？感觉跟变了一个人似得。”楚煜璇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就知道瞒不过璇儿。”夏亦欢轻摇着他那把常年使用的空白扇子笑着说道。
　　楚煜璇又回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廖文月，这神情·······“她该不会是·······”是瑾秋吧，也只有瑾秋才总是这副模样，就算是遮了面纱，那凌厉的目光也让人忍不住的打颤。不过考虑到是在大街上，她并没有把话说完。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夏亦欢的目的意在打“蛇”，能把人引来就成。
　　“那该出现的人呢？”楚煜璇忽然想到昨晚上夏亦欢说要廖文月单独前往，心思一动，莫非那才是真正存放账册的地方？
　　“璇儿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夏亦欢就知道以楚煜璇的聪明一定可以猜得到。
　　楚煜璇顿悟，原来自昨晚的晚宴开始，便是夏亦欢所布的一个局，想来他是料定今日会有一场恶仗，因而才不想让自己跟来。“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夏亦欢看了楚煜璇一眼，便知她又在胡思乱想了，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道：“无妨，有我在。”
　　有我在。这三个字，让楚煜璇倍感安心。

　　白居寺坐落在江州北郊，香客虽然无法与普惠寺相比，平日里却也是香火不断。此庙宇并不大，在寺庙前下马，再步行上几百米，便可到达寺庙的大殿。
　　一行人来到大殿后，夏亦欢携了楚煜璇、扮成廖文月的瑾秋还有护龙卫一同入内，官兵则被留在了殿外。他们先是虔诚的对着大佛参拜了一番，然后在夏亦欢的示意下，瑾秋绕到大佛后面。在瑾秋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虽说瑾秋本身会武，但她现在乔装的是不会武功的廖文月，因而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瑾秋假装在佛像上摸索一番，而后把手伸进佛像底座的一个隙缝，将暗卫于昨日藏进去的木盒子拿了出来。而后她带着盒子来到夏亦欢面前并将它交给他。
　　夏亦欢刚要打开盒子，便有一群早已埋伏在殿内的黑衣人冲了出来，将夏亦欢带进来的人围了起来。他当然早就察觉到这波人的存在，不过是不动声色罢了。夏亦欢看着眼前跳出来的“蛇”，嘴角勾起了一抹邪笑，说道：“就来这么点人，阁下未免太看不起本驸马。”
　　为首的头领轻蔑一笑，道：“识相的，留下盒子。”
　　“你说这个？”夏亦欢从瑾秋手中拿过木盒，扬了扬，说道，“好啊，给你。”夏亦欢很爽快的将木盒扔给了对方。
　　那头领接道木盒后，明显感觉重量不对，待打开后，才发现里面竟是空的，遂质问道：“里面的东西呢？”
　　“这盒子本驸马也是刚刚拿到，还没打开，你就冲了出来。”夏亦欢不解的反问道，“难不成本驸马会障眼法，能当着你的面把里面东西给变没了？”
　　夏亦欢此话一口，这头领也觉得夏亦欢没有掉包的时间，可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似乎这盒子得到的太过顺利。思及此，他目色一沉，怒道：“你故意引我们来。”
　　“还不算太笨嘛。”夏亦欢笑的得意洋洋，又见对方意图撤退，便懒洋洋的道，“阁下没有听过来时容易去时难吗？阁下若是束手就擒，本驸马或许还会网开一面。”
　　“上。”头领见无路可逃，手一挥，只瞬间那些黑衣人便朝夏亦欢等人挥剑扑来。
　　不过，还未等黑衣人靠近，护龙卫便冲了过去，而外面的官兵也杀了进来。

　　另一边，因为夏亦欢将对方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所以又一次女扮男装的廖文月很顺利的到了真正藏匿账册的地方——普惠寺。
　　廖文月来到位于角落的一所小偏殿，这偏殿是专门给香客用来供奉佛像的。所有的金色小佛都被置于墙上，且每个小佛像下面都有一个小抽屉，抽屉上刻着供奉者的名字。廖文月找到自己母亲的名字，然后拿出一枚精致的钥匙，将其打开，待把里面的东西取出后，置于袖中。而后再朝着佛像拜了拜，便离开了。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不愧是夏亦欢，鬼主意就是多。”回程的路上，一路上护送廖文月的高手开口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这高手便是几年前在童镇与夏亦欢一较高下的杀手。后来机缘巧合下，两人又再次遇见，这杀手因着夏亦欢十分有趣，便决定此后与他同行。不过不是以属下的身份，而是以朋友的身份。即是朋友，他便告知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容毓。可是夏亦欢却说他那日便知道了，他曾听他师傅说起过万剑归宗莫哀，知晓他有一入室弟子，可江湖上却未知其名号。也是那时，容毓才知道夏亦欢的师傅竟是玄虚子。想来那次输给他，也是不枉了。
　　“十七岁的状元，当之无愧。”廖文月自从知道楚煜璇便是无双公主，而夏亦欢是她的驸马后，便将他与今年的天才状元郎联系到了一起。“只是不知他和无双妹妹是否安全？”虽然在楚煜璇的坚持下，廖文月不再称呼她为公主，却还是不再叫她“羽璇妹妹”，而是称了其尊号。
　　“放心吧，那家伙身边高手如云不说，他自己也是个高手。”容毓说道。在夏亦欢身边越久，就越是觉得此人不简单。
　　“你怎么知道？你和他交过手吗？”廖文月问道，可看容毓的样子似乎不像是夏亦欢的属下。
　　“很荣幸，我败在了他的手上。”容毓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曾输给了夏亦欢，丝毫不觉得这是件丢人的事。
　　廖文月不知道容毓功夫到底如何，但夏亦欢既然只派了一个人来保护她，想来是十分信任容毓的。对于这个救过她现在又帮她报仇的人，廖文月自然是十分信任。廖文月又想起了收于袖中的账册，越来越相信报仇指日可待。

　　此时的白居寺早已狼藉一片，可打斗仍然没有停止。看来对方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抢夺账册，派来的杀手竟是一波又一波的，想来夏亦欢之前的出行阵仗成功的诱来了不少敌人。当然，夏亦欢也是做足了准备，对方的人多，他的人只会比对方更多。
　　“还撑得住吗？”在血腥味越来越浓时，夏亦欢将楚煜璇揽在自己怀中。
　　“无妨。”楚煜璇靠在夏亦欢怀中苦笑着，眼前的杀戮，难闻的血腥味，让她的呼吸有些不畅，头也越来越痛。隐隐约约的，她仿若看到了比这更为残忍的杀戮，好像有比这多百倍的黑衣人在追杀一个小男孩，而她的父皇正在奋力的救着这个小男孩。她还看到了幼时的自己，自己好像在哭，不停的命令护龙卫去救那个小男孩。可是对方人太多，就算她的父皇贵为皇帝，也还是没能救得了他。“小哥哥——”艰难的吐出了三个字后，楚煜璇晕倒在了夏亦欢的怀里。
　　“璇儿——”夏亦欢神情复杂的看着楚煜璇，那“小哥哥”三个字他自然是听到了，他没想到眼前的景象竟让楚煜璇想起了一些往事。“瑾秋。”夏亦欢将正在杀敌的瑾秋喊了过来，把楚煜璇交给瑾秋，又召了几个暗卫过来保护后，自己拔出宝剑杀了过去。他现在只想尽快灭了对方，赶紧带楚煜璇离开这让她不适的地方，慢慢和敌人玩什么的，他已经没了心情。
　　有了夏亦欢的加入，己方顿觉轻松了不少。跟来的护龙卫也都是第一次见到夏亦欢的身手。原本以为夏亦欢仅仅只是个文状元而已，却不想他文武双全不说，功夫不知比他们高了多少，而且剑剑致命，毫不拖泥带水，简直就是一“杀神”。只这一瞬间，便让护龙卫放下了先前对夏亦欢的成见，也暗叹楚皇果然是慧眼识才。
　　黑衣人见夏亦欢如此厉害，也是吃了一惊，这次派来的，虽说不是绝杀，却也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哪知对上夏亦欢，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眼见他们的人越来越少，却是寻不出一个空隙逃脱。
　　很快，夏亦欢手中的归踪剑架到了对方头领的脖子上。不过他没下令喊停，而是下令一律诛杀。
　　那头领对上夏亦欢冰冷的眼神，明白今日无论如何都在劫难逃了。他之前已知道这是对方特地设下的局，可他没有机会将消息传递出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人一波一波的进来，又一波一波的死去。这样的结局，不管夏亦欢杀不杀他，他都将难逃一死。
　　待这一战结束后，夏亦欢将头领交给暗卫，待收了剑，走到瑾秋面前，抱起楚煜璇便离开了。剩下的事，他知道连昭会处理好的。

　　“胡大夫，璇儿怎么样？”在胡大夫诊治完后，夏亦欢急切的问道。
　　“少主不用担心，公主无碍，只是心中郁积，这才没有醒来。”胡大夫十分不解公主小小年纪，为何会有郁积。
　　听说无碍，夏亦欢这才放下心来，又挥了挥手手，示意胡大夫离开。
　　胡大夫不明白那郁积是为何，夏亦欢却是明白的。那还是幼时，他们都还只有七岁，楚煜璇亲眼看着自己被人打落崖下。也就是那时，楚皇在派御医给楚煜璇诊治后，才知道楚煜璇的体内不知何时被人下了慢性毒药。虽说是发现的及时，楚煜璇体内的毒很快就被解了，可她人却在双重刺激下失去了那段记忆。她想不起从前经历过什么，只记得有个小哥哥。因为当年的记忆太过惨烈和沉重，所以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愿意告之自己就是她的“小哥哥”的原因。虽然偶尔，他也盼着她能想起一切。
　　“小哥哥——”陷入梦魇的楚煜璇喃喃喊道。
　　夏亦欢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将其放在自己脸上，温柔的安抚道：“我在。”
　　仿若是真的感受到她的小哥哥还在一样，楚煜璇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傻璇儿，小哥哥一直都在的，你不是还嫁给了小哥哥吗？小哥哥可是弹着《可卿否》来娶璇儿的，小哥哥没有食言呦······”夏亦欢轻声说着自己对楚煜璇的爱，哪怕此时的楚煜璇听不到，可他相信楚煜璇一定可以感受的到。
　　这一觉，楚煜璇一直睡到半夜才醒，醒来睁开的第一眼，便看到了夏亦欢那担忧又带着痴恋的目光。
　　“饿不饿？我让瑾秋把粥端过来。”夏亦欢怕楚煜璇一觉起来就饿，便吩咐了瑾秋一直把粥热着。
　　楚煜璇拉了夏亦欢的衣袖，摇摇头，示意自己不饿。
　　“怎么了？”夏亦欢觉得一直盯着自己的楚煜璇有些不对劲。
　　“夏亦欢，当时你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带我去见的肖逸？”在楚煜璇的梦里，她不仅梦到了小哥哥，还梦见了夏亦欢，她梦见了第一次见到夏亦欢时的情景，梦见了夏亦欢为她弹奏《可卿否》，梦见了夏亦欢总是会对她说“有我在”。可到最后，夏亦欢竟和小哥哥的影子重叠了。她有些不懂这样的梦。
　　夏亦欢见楚煜璇又提起了肖逸，神情一滞，心里有些不快，不想回答。
　　楚煜璇见他生气，也猜到了几分，扯了扯他的衣袖，红着脸难为情的说道：“我是梦到你了，才想问的。”
　　听到楚煜璇说梦到了他，夏亦欢这才心情好转，他身体前倾，拉近与楚煜璇之间的距离，问道：“璇儿梦到了我什么？”
　　“随便梦的。”楚煜璇自然不会告诉夏亦欢她梦到了什么，“赶紧回答我。”
　　夏亦欢无奈一笑，道：“你若是得不到答案，又怎会心甘情愿的回来。”
　　“原来，就连你也知道肖逸不会带我走。”楚煜璇艰难的露出一个笑容。原来，大家都明白的事，只有她一个人在执着。
　　夏亦欢不想楚煜璇再为肖逸、为过去难过，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道：“都过去了，不是吗？”
　　“嗯，都过去了。”楚煜璇点点头。也许，在那些她想不起肖逸的日子里，一切，都在悄然而逝。
　　夏亦欢俯身吻了下楚煜璇的额头，似承诺一般的说道：“璇儿，我弥补不了从前我未出现的日子，但现在和以后，我会一直都在。”
　　“好。”楚煜璇第一次觉得楚皇给她选的这个人真的很好。

《可卿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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