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卿否

　　原本要与清远彻底长谈的夏亦欢见楚煜璇自得此签文后闷闷不乐，便就此作罢，陪她回了房。禅房专供过夜的香客使用，虽布局简单，却颇为清雅。淡淡的檀香飘来，倒是让楚煜璇的心一下子静了不少。此刻，她已打定主意，才不管什么劳什子签文，不爱就是不爱，何必管它是否天成。
　　“你怎么跟那老和尚认识的？”解了心结的楚煜璇给自己倒了杯清茶，随口问道。
　　夏亦欢虽有些惊讶楚煜璇竟这么快就平复了思绪，却还是答道：“清远大师远行化缘，化到了我家门口。我当时刚好外出归来，见他一身破衣裳，于烈日下晒得面色炙红，大汗淋漓的，便请了他进门。”
　　“你家？说起来咱们成亲那天，怎么不见你的双亲？”那天虽说楚煜璇头上盖了红盖头，却也知道高堂上坐的只有楚皇一人，而且今日也不见夏亦欢让她去敬公婆茶。
　　听楚煜璇突然问起双亲，夏亦欢神情一滞，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楚煜璇以为夏亦欢是有口难言，便不再追问，转而道：“有机会带我去你家可好？”
　　“好。”夏亦欢言简意赅。
　　“答得这么勉强，你是有多么不情愿。”楚煜璇似是见不得夏亦欢这样神情黯然的模样，故意挑刺说道。
　　“怎么会？你可是我的亲亲娘子，那自然也是你家。我相信，璇儿一定会喜欢上那里的。”已然恢复的夏亦欢又开始不正经的逗弄楚煜璇。
　　“说了你不许那样称呼本公主。”楚煜璇红着脸伸手在夏亦欢胳膊上使劲拧了一下。
　　夏亦欢装作疼痛的样子，还使劲挤出一滴泪，揉着胳膊控诉道：“你这是谋杀亲夫。”
　　“嗯，杀了你正好给我的后花园施肥。”楚煜璇笑道，深觉这个主意不错。
　　“真是最毒妇人心。”夏亦欢嘴角抽搐了一下。
　　“知道就好，所以千万别惹我。”楚煜璇似真似假的警告道。
　　“难道我还怕······”夏亦欢话还没说完，一道剑气破门而入。好在夏亦欢反应极快，一面拉过楚煜璇，一面抄起桌上的杯盏朝剑气扔去。瞬时间，杯盏碎片四射。“夏时，看来我应该将你回炉再造才是。”听到门外打斗声四起时，夏亦欢开了房门，和楚煜璇并肩站在门外，冷眼看着眼前的情景。从这群人身形手法上看，应该和上次追杀他的人是同一批。
　　夏时，是夏亦欢的暗卫首领，听到夏亦欢这清冷的声音，身体本能的一哆嗦，心里简直是欲哭无泪，可出手却是越发的狠辣，恨不得一剑一个，他就纳闷了到底是哪里跑出来这么多不自量力又难缠的人？
　　“你的人？”楚煜璇惊异于夏亦欢身边竟隐藏着这样的高手，越发觉得他不简单。
　　“嗯。”夏亦欢只是淡淡应道，并不作过多解释。不出片刻，眼见夏时快将刺客清理完时，对其吩咐道：“留一个活口。”
　　得了命令的夏时，也真的将刺客杀的只剩下一人，然后将这名刺客一脚踹倒在夏亦欢面前。
　　“说，主谋。”夏亦欢直接问道。上次被追杀，若不是碰到楚煜璇，他也不至于没留下一个活口。不过没关系，该知道的，总会在今晚知道。
　　那刺客看了夏亦欢一眼，并不说话。
　　见刺客打算死扛，夏时便用剑快速划过刺客的脖子，仅瞬间，便渗出不少血迹。只听他又嘿嘿一笑道：“上百种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不知道阁下会喜欢哪一种？”
　　但这刺客似乎也不是被吓大的，丝毫不受夏时影响，忍着痛说道：“技不如人，悉听尊便。”
　　这时，夏亦欢却开口了，“来人，送公主回房。”
　　楚煜璇不满道：“为何不让我看？敢刺杀驸马，这人胆子也太大了。”
　　夏亦欢没有答话，只是挥了下手，便有两名暗卫上前请无双公主回房。
　　楚煜璇见夏亦欢无视自己，很是生气，仿若和夏亦欢较劲一般盯着他，并不打算就此离去。
　　夏亦欢见她这样固执，问道：“确定要看？不会怕？”
　　“有什么好怕的？”楚煜璇见夏亦欢让自己离开是担心自己会害怕，心里对他的怒气减轻了些。
　　夏亦欢点点头，没再说话，也算是默许了楚煜璇留在此地。
　　楚煜璇也好奇夏亦欢会用什么方法叫刺客开口，但见夏亦欢走到刺客面前，半蹲下，而后伸出右手捏住刺客的肩膀。可就是这看似随意的一捏，楚煜璇便看到刺客额头冒出许多汗渍，又听到他哼哼唧唧的好似在忍耐着什么的声音，她便知道夏亦欢定是捏在了刺客的某个穴位上。这也是护龙卫的常用手段，曾经肖逸跟她说过。可是很快，她觉察了刺客越发的不对劲，他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他的身体也开始如抽搐般颤抖着；他想大叫，却如鲠在喉；他想极力摆脱夏亦欢钳制他肩膀的手，却始终挣脱不得。
　　“怎么样？滋味不好受吧？”夏时幸灾乐祸，“是不是觉得身体好像被万只蚂蚁撕咬一般？很痒？很痛？这失传的点穴功夫，可是只有我家少爷才会，你也算是个有福的，好好享受吧。”
　　万只蚂蚁？楚煜璇光想想就觉得恐怖。她向夏亦欢望去，在月色的映衬下，她看到他的脸庞异常冷峻，眼中更是没有一丝温度。她有些看不懂这样的夏亦欢，这和之前还有着暖人笑意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可她知道夏亦欢一定是经历过什么，否则怎会如此视人命如蝼蚁？刺客或许该死，但这样的方式，还是太过残忍。怪不得夏亦欢要让她离开，怪不得夏亦欢怕她会害怕，这一刻，楚煜璇心里到底还是怕的，她有些后悔留在这里，她一点也不想见到这样的夏亦欢。
　　“我说······我说······”刺客最终还是缴械投降了。
　　夏亦欢这才放过刺客站了起来，又从夏时那里拿过一方巾帕，擦了擦手，然后嫌弃的将巾帕扔在了刺客身上。随后看向楚煜璇，面无表情的说道：“还要留在这里吗？”
　　楚煜璇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压抑，摇摇头，带着自己的侍女离开。
　　待楚煜璇走后，刺客才压下内心的恐惧，战战兢兢的说道：“我们是无影楼的，有人出黄金万两买你项上人头。我们也不知道那人是谁，他只留了你的画像。”
　　“黄金万两？真是好大的手笔！”夏亦欢冷笑道，继而对刺客说道，“今日我不杀你，回去告诉你们楼主，三日后，大楚驸马夏亦欢将登门拜访。”
　　“拜、拜访？”刺客咽了下口水，觉得夏亦欢是疯了才会对上无影楼。
　　“滚！”夏亦欢不愿再说一句废话。
　　“是、是。”刺客无力抵挡夏亦欢的威压，连滚带爬而去。
　　“小小无影楼，何须少主亲自出马。”没有无双公主在场，夏时对夏亦欢用了原本该用的称呼。
　　“能拿黄金万两买本少主的命，你觉得会是谁？”夏亦欢问道。
　　夏时想了一下答道：“少主身份隐秘，江湖上见过少主的人并不多。但此人却能得到少主画像，那他一定来自京城。”
　　“不错。”夏亦欢点头说道，“本少主圣眷荣宠，不少人都想拉拢。看来，有人是坐不住了。”
　　“只是，朝廷的人，谁又能拿得出黄金万两？”夏时有些疑惑。
　　“谢家，华家。”夏亦欢很快给出了答案。
　　“是了，谢家谢文辉掌管户部，华家二爷华扬从商，掌握着京城大半的财力。”夏时接口道。
　　“这两方交给你去查。”夏亦欢下了命令。
　　“是，少主。”夏时点头应道，继而又问道：“那少主去无影楼的意思是？”
　　“当然是去见见老朋友。”夏亦欢笑道。
　　“啥？”夏时瞪大了眼睛，要杀少主的人竟然被少主称为老朋友？夏时表示自己不能理解。“噢对了，这是中午江北暗卫传来的消息。”夏时差点忘了正事，赶紧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拿给夏亦欢看。
　　夏亦欢打开，只扫了一眼便将其扔给夏时，道：“继续派人盯着他，还有，把信拿去宫里，告诉老头子什么都不用做。”
　　“是。”夏时领命而去。

　　回房后，夏亦欢直奔沐浴而去，虽然身上没沾到半点血迹，可他还是觉得浑身都是血腥味。其实刚刚他跟夏时说的话并没有说完，谢家、华家实力雄厚，可他们背后还有着各自扶持的势力。三皇子楚煜炎母家是谢家，自然得谢家支持。而华家，因为之前华琼一直无所出，便选择了支持二皇子楚煜尧。哪知后来华琼竟有了自己的皇子楚煜祁，这下华家对楚煜尧的扶持也是大打折扣，当然在面上，华家依旧是效忠楚煜尧，毕竟离楚煜祁长大，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过对这两家的猜测，夏亦欢更倾向于华家。楚煜尧与楚念乃一母同胞，楚念又和楚煜璇极其不和，怕是在她们心里早就认定自己不会真心扶持楚煜尧。再加上看自己不顺眼的榜眼华东晨，夏亦欢越发觉得是华家的可能性更大些。不过一切都还只是猜测，现下只等夏时的查探结果。
　　沐浴后，只着中衣的夏亦欢回到床上，从背后抱住楚煜璇，在感到怀中人身体一僵后，他便知道楚煜璇还没入睡。他想，今晚上的那一幕，一定是吓到她了。其实当时他完全可以不理会楚煜璇的固执而将她强行送回房，可他还是不愿做她不愿做的事，更何况，他也希望楚煜璇能看到他真实的一面。 “会怕我吗？”夏亦欢哑声问道。
　　楚煜璇没有回答，因为答案，她也不知道。之前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她确实是怕的。可现在她又不那么认为了，至少，夏亦欢从来没有伤害过她。更何况，她给不了夏亦欢自己的心，也无法扮演好妻子的角色，那么出于道义，她是不是不应该对他太过苛责？但是，她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是不喜欢这样的夏亦欢，一个无情的人竟让她生出了悲悯之心，哪怕他们相识不久，可是她却笃定夏亦欢从前一定不是这个样子。想到此，楚煜璇便想起了那些忽然出现的厉害的暗卫，她突然很想知道夏亦欢究竟是什么人。
　　等了许久都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夏亦欢便不再追问，只是将楚煜璇抱的更紧，生怕松一点，就会失去她一样。

《可卿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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