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系皇后

　　心跳才平复没一会儿呢，这时因为奔跑再次变得剧烈起来。
　　冲回浣衣坊，发现李斯胤还没到，心里松了口气，拍着胸脯大口喘气。

　　浣衣坊月嬷嬷和一众杂役宫女，全都愣着盯着她。月嬷嬷上前关心问了句：“没什么事吧？”

　　“没事儿，甘贵人衣裳跟我没关系。”
　　“那你跑这么快干啥？”

　　“我……衣裳还有好多没洗完。”
　　勤奋的好孩子。月嬷嬷在心里又给她打了个标记。

　　羿思在水盆面前的小木板凳上坐了下来，擦了擦汗，长舒了几口气，平复了许多，拿起搓衣板往上面放衣裳。

　　“唰——”
　　“唰唰——”

　　搓到一半，眼前的光线突然被遮住了。

　　羿思以为是李斯胤来了，抬眼却是之前那个尖酸的老女人。
　　她低下头继续搓衣服。就是嘛，如果是李斯胤来了，周围的人怎么可能还这么安静。

　　“啪！”
　　她的搓衣板被掀翻了。

　　羿思茫然抬头。
　　这女人怕是有毛病？

　　“青嬷嬷，有什么事吗？”月嬷嬷走了过来。
　　“没什么，甘贵人说了，她就是穿了你们浣衣坊洗的衣裳才身上起疹子的，所以让我来查个清楚明白，到底是哪个小贱蹄子在作祟。”

　　月嬷嬷拧着脸，颇不高兴，“已经来了好几拨人来折腾这个事情了，怎么你也接了这差事不成？”

　　青嬷嬷脸上白了一下，“我看就是这个东西动了贵人的衣裳！”
　　说着还指了下羿思的头。

　　“已经查过我了，跟我没关系的。”羿思忍不住回了句。

　　“是呀，之前已经有人带走过一次了，还是皇后那边儿查的。”月嬷嬷语重心长。意思就是，皇后那头都查过了，你就别操心了，再大谁能大得过皇后。

　　果然青嬷嬷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不管怎么说，这人我今儿要带走，贵人发的话，谁若不从，自个儿上去说理。”

　　这自然是没人敢去说理的。甘贵人脾气暴躁，大大咧咧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抓起来揍一顿。

　　见月嬷嬷也不好说什么，羿思也不愿让人为难，起身拍了拍衣角，“那就走吧。”

　　青嬷嬷鼻子都要望上天了，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羿思默默拉下袖子，不然挽着个袖子去就跟打架似的。
　　月嬷嬷一把拉住她，眼神里尽是担心，悄声说：“不能去啊，甘贵人蛮横着呢，你这一趟回来保准鼻青眼肿的。”

　　“嬷嬷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羿思拍了拍她的臂弯。

　　“走啊！”
　　青嬷嬷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根细木条，“啪”地一声甩出来，将空气劈出一道声音。若是寻常人，定要被这阵势吓得惊退几步捂脸。

　　“吓谁呢？”
　　羿思动都没动，静静看着她。

　　“吓？”
　　青嬷嬷脸上多了些不甘不忿，扬手朝她甩去。

　　“住手。”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透着威严，不可反抗的味道。

　　这话晚了，青嬷嬷那手上的木条子已经甩了下来。羿思本来连躲的轨迹都算好了，这一声轻喝来得恰是时候，羿思忍住了自己的性子，硬生生站住了，分毫没动。

　　“啪”地一声清脆地响在她的手臂上，丝丝刺痛从皮肤下面传至脑中。

　　在丛丛簇拥下，八个人抬着的一方金色轿辇渐渐显露出来。
　　上面端坐着一男子，俯视着她们。
　　一袭龙袍，镂空龙纹金冠束发，余下的头发搭在肩前，干净利落。

　　若是昨天那群宫女没有匆匆跑开，定然能认出这是当时那个蓝衣男子。

　　身旁的太监总管封犁 封公公往那儿一站，就彰显了轿辇上那个人的身份。
　　封犁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除了下跪之声，便是一片寂静，谁也不敢出一口大气。

　　羿思也跪在了地上。

　　李斯胤将眼前这些统统看了个清楚，皱着眉道：“停，停！”
　　甩开了接他下轿太监的手，下去直直走去羿思跪着的地方。

　　但碍于身份又暂时不能做什么越矩的动作，只是站在羿思面前，沉了口气，“你，起来。”

　　“是，谢皇上。”
　　羿思踉跄起身，装作不敢抬头的样子。

　　封犁是一个很有眼色的人，忙上前指着青嬷嬷，“你胆子也太大了，皇上的女人也敢动！”

　　李斯胤不发话，嘴角微扬，显然对这个称谓十分满意。

　　封犁继续道：“来人，把青嬷嬷带下去。”
　　李斯胤抬手作了个停的手势。

　　“皇上？”
　　“问问怎么回事。”

　　“皇上，皇上奴婢是冤枉的啊，奴婢并没有打骂宫女的恶习，只是甘贵人的衣裳让贵人她起了疹子，奴婢是来查的。谁知这丫头不配合奴婢——”青嬷嬷火急火燎地解释。

　　羿思本着沉默是金的原则，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斯胤以为她是太委屈太疼，皱了皱眉，朝封犁说一声，“那也不是她打人的理由，拖下去吧。记得给皇后报备起因经过。”

　　不理会青嬷嬷的哀嚎的话，此刻还是一片十分美好的邂逅。

　　柳叶随着轻风摇着，烈日透过树落下一些光斑，刚好撒在羿思的侧脸上。
　　风拂得她的发丝飘到了嘴角，顺着脖颈，黏在了微微薄汗上，停在了细腻雪白的锁骨。

　　李斯胤喉结不可察觉地滚动了一下，移开自己的视线，看向她的手臂，“抬头。”不容置喙。

　　抬头就抬头。
　　羿思仰起脸来，故意道：“皇上为什么要骗奴婢？好玩吗？”

　　好玩，当然好玩。她自己都这么玩，可有趣了，她能理解的。

　　封犁眯了眯眼，“怎么跟皇上说话呢。”

　　李斯胤瞪了他一眼，再回头温柔地看着羿思，“朕，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那是怎么样？”

　　那是如何。李斯胤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他只是想接近她，这样更容易获得美人芳心吧？

　　龙辇之后一片宫女太监看新奇看得起劲，眼神交流的十分频繁。
　　月嬷嬷之后一片杂役浣衣宫女也是跪的整整齐齐，身体没动，眼睛是转来传去了好多遍。

　　此刻站在一群人正中间，为了避免被看笑话，李斯胤拉过封犁，“你来。”

　　封犁作为一个几十年的宫里老人，这点事情还摸不准，那就不是总管了。
　　“叫什么名字啊？”

　　“回公公，奴婢羿思。”
　　“意思？”
　　“仁义的义。”

　　封犁道：“是怎么样不重要，明白吗，重要的是皇上看重你——”说着还给使了个眼色。

　　这宫里的日子难捱，但若是能一朝飞上枝头，那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用之不竭。
　　聪明人都会懂的道理，哪怕不聪明，在宫里待久了也会明白。

　　可羿思不是这类人，她要做的只是博眼球而已。
　　“不明白。”

　　“这……”
　　封犁有些难堪了，转头向皇上求助，“皇后娘娘那边儿？”

　　“准了。”李斯胤声音压得极低。

　　这下封犁立马有了气势，朝后面道：“还不给这位义顺常安排下去——”

　　宫里但凡是宫女升做宫嫔，都是从官女子做起，可从上一朝开始，先皇就改了规矩，说是宫女也从顺常位份开始。无疑此举是有些大胆的，但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惯了这个新规矩。

　　李斯胤走近几步，贴着羿思的耳朵，轻声道：“接下来的事情就要你自己打点了，朕还有些事，等朕有时间了一定与你解释清楚。”

　　炙热，呼吸的空气打在她的耳朵上，羿思不争气地脸红了，顿时觉得他靠近之后比在烈日之下还要灼人。
　　“是，恭送皇上。”
　　微微做了个礼，半蹲着看李斯胤走远。

　　场上只留下了几个打点之人。
　　浣衣坊的宫女们团团围了上来。

　　“思思，你这下可是飞——”
　　“怎么说话呢，奴婢请义顺常安。”

　　说着一有眼力见的宫女微微蹲下福了个礼。
　　众宫女才缓慢反应过来，纷纷请安。

　　若不是知道这些人都想得个好处，羿思还以为自己是回到了登后位那天，一片一片地跪。

　　好大阵势。
　　果然三个女人以上比一万只鸭子还吵。

　　旁边留着打点的小太监面上挂着喜气，笑着问：“顺常小主，您看这里面有没有伶俐可人的？可以带到您的新住处去呢。”

　　羿思腼腆地笑了笑，“如果月嬷嬷能陪着我就好了。”

　　“奴婢……自然是肯的。”
　　几番斟酌下来，虽然在浣衣坊是个掌事姑姑，但没有脸面，凡事都看他人脸色，活得也是不如意，跟着一位小主，虽然品阶不如现在，但未来可期。
　　而且这个小姑娘确实很让她喜欢，特别像她那早早夭折的侄女。
　　“奴婢月桑，给顺常请安了。”

　　除了月桑，羿思还带走了几个性情不错的小宫女。对她们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不管是跟着哪个小主，哪怕不受宠，也比让她们留在这儿一天天风吹日晒手起泡好。

　　“顺常小主请这边走。”那小太监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

　　绕过一座又一座高墙宫苑，七八人走在小道上，难免引人注目。

　　宫人们平日里没什么可玩的，嘴一向都是闲的，有什么唠什么，见什么说什么。真正懂得多看少说的人少之又少。
　　很快，皇上新封了宫嫔的事情就如蒲公英被吹散一样，飘过了三宫六院，被传扬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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