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水

作者: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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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销魂舞



      睡到自然醒,已阳光满室。
      一睁开眼,一双深思的黑眸正对着她,不由吓了一跳。
      “明伦不愿意嫁到朱雀,是因为她喜欢上了一个剑客,是吗?”他直起身子,继续穿好外衣,系好衣带,动作有条不紊。
      “你怎么知道?”她出了口才觉有失,坐起,发现自己人在床上,身上还盖了一层薄被,触手丝滑,鼻端隐有清香,似桂如兰。
      他唇角微弯,“你呢?只为了明伦哀求于你,便给她迷香帮她逃婚——”语声一顿,眸光轻描淡写掠过她的脸庞,“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同以前一样——”
      他虽是笑着说的,却让她莫名地不舒服。
      “我不觉得我错了——”她扭过头去,手将被面揉成了团,“明伦也没有错。”
      “那你是说我们让明伦嫁给朱雀王子,错了?”
      “在明伦心中,儿女私情为重,在你们眼中,国事更重,各自立场不同,想法自然不同。”弄晴柔的眸光渐为平和。
      “那在你的心中呢?何者为重?”南珏的声音拖长,带着点嘲弄。
      “在我心中,自是救人为重,比如救一个饮下孔雀胆的人。”
      阳光将花影照在缕花窗纸上,簇簇曼曼。
      他无语。
      半响,才吐出一口气,“明伦,竟以服毒相逼——她能如此决绝,倒也难得。”
      一个兄长,听到妹妹服毒的第一个反应,不是着急,却是称赞,弄晴柔突然想起一句:无情最是帝王家。

      “我要走了。”她低低说了一句。心想看你中气十足的,显然是没事了。
      “你就这么出去?”南珏看了看她一身装扮,若是夜里还可以遮掩过去,但在此时看这明眸秋波,又怎象是一个下人丫环?
      弄晴柔则是想起了同来的那人,不知他怎么样了?
      不禁有些担心,便道:“你房里有无墨水?”
      南珏一想,便明白她是想用墨水涂黑了脸,再混出去,不由好笑。
      她在一边案上看到了砚端,正心喜,突然外边有人在门外恭声道:“四公子,我家主人已在西院设下宴席,请您准备赴宴!”
      南珏应了一声,那人便去了。
      弄晴柔却吓了一跳,“怎么已是午时了么?”
      “不是午时,是快酉时了。”
      南珏笑,回头给了她一个建议:“你最好先换了这身衣服,等下天就会黑了,到时再走不迟。”

      打开一只衣箱,里边新衣层层叠叠,轻裳锦袍不下数十套,且全是最上等的锦织绫罗。
      南珏让她自己挑,最后找出一套看似最小的,穿在身上才知仍是太大了。
      还好弄晴柔是名大夫,身上银针从不离身。
      就抽了衣裳上的锦线,穿了针,缝缝改改,不一会儿,里衣外袍穿好,再将青丝束成男髻,一个稍为柔弱却也算得英俊明媚的少年便出现在南珏眼前。
      “少了点什么?”南珏托着下巴喃喃念着,低头看看自己腰间,心中一动,取下他所佩的一块美玉转系在她腰间。
      “好了,大功告成。”他拍拍手,退后一步,带着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
      弄晴柔并不是没穿过男装,但在他的审视下,不免尴尬。
      恰好,门外传来脚步声,南珏侧耳一听,便笑道:“是秦桥来了。”
      “秦桥?”弄晴柔细思,“是秦大将军的公子么?”
      南珏已去将房门打开,笑着一搭来人肩膀:“不错,正是咱们南朝的栋梁国之大将秦桥秦少将军,不过他在军中还有个美称,人称玉面笑将,是吧?!”
      “你跟谁说话呢?”秦桥跨进门里,这些日子他已变成了南珏的内侍了,每日晨昏就前来报到。
      但也因此,他不用象楚生和狄夷一样只能困在房里,闷得快生尘了。
      正想问他早上怎么睡得这样沉,叫都叫不醒,突见一人自云母屏风后转了出来,赫然是一翩翩美少年。
      秦桥吓了一跳,初还以为是那位谢先生,指着他瞪着眼,可这细瞧之下,眉眼不象呀!
      转而双臂插腰,喝道:“你是谁?”
      弄晴柔见眼前这位浓眉大眼的秦少将军一脸凶神恶煞模样,不由想笑。
      沉了沉嗓子,学着男子拱手一礼:“弄晴柔见过秦少将军!”
      秦桥马上就不好意思了,自己粗里粗气的,人家却斯斯文,未免太过失礼,讪讪地还了一礼,又觉得这名字怎的如此熟悉?
      “弄晴柔?这名字——”
      南珏却已洗好了脸,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微笑道:“好了,你不是说闷坏了吗?现在可以去叫上楚生,狄夷,咱们一块儿去跟主人打声招呼,离开这里!”
      秦桥闻言大喜,一把抓着他道:“你身上的毒解了吗?”
      南珏笑着点头。
      看他笑,秦桥反倒狐疑起来,偏着头,上下打量着他:“不对呀,这人大费周章地把咱们弄到这里来,难道只为了让你陪他赏赏花就完事了?你不会是对男人也使美男计吧?”
      南珏一把抓着他的手腕,反手一扭,秦桥疼得立时嚎叫起来。
      南珏松手,斜眼看他:“这招美男计如何?”
      秦桥揉着手腕,已有些红了,不由嘟囔:“我只是问一句,你怎么跟我来真的?真是——”
      抬头发现那弄晴柔在旁边看着呢,脸上虽没笑,那水灵灵的眼睛可都是笑意,连忙强笑道:“哈哈,我还以为他没好呢,所以让着他呢,平时他可打不过我!不信,你问、问问他自己!”
      “是是是,平时我是你手下败将,快去吧!咱们就在大门外会合。”南珏笑着把他推出去。
      “那有人不让楚生他们出来,怎么办?”秦桥又回头问。
      “你方才不是说你很能打吗?”
      秦桥愣了一下,“对呀,你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们用不着怕他们了。”
      他大笑着,自大步流星地去了。
      “来,我们先去大厅跟主人家辞行。”南珏转身与弄晴柔携手。弄晴柔有些迟疑:“我可是不请自来的,这样登堂入室,不好吧?”“你若是不想见此间主人,那咱们就迳自走吧,反正我也只是人家强迫请来的客人,犯不着跟她讲礼数。”
      南珏笑着,拉着她直接出房。

      已是夕阳斜照里。
      一路的假山照壁,藤萝芭蕉,处处雅致得当,正同南朝建筑风格。
      弄晴柔去家多日,眼见此处亭台水榭,仿若家中园景,不由起了淡淡愁思。
      正婉叹间,人已到了中庭。
      早在两人慢步走在廊沿上时,已经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了,只是没人敢上来拦着。
      果然,才看到门庭稍斜的影子,一大群便衣随从先挡住了去路。
      领头的正是连日来跟在南珏身边的小厮,南珏记得他自称章福,一个很普通的下人名字。
      章福恭恭敬敬上前两步,和颜悦色伸手肃客:“四公子,我家主子已在西院花厅设下晚宴,这边请!”
      南珏脚步未停,笑如春风:“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多谢盛情款待,来日若去南朝,我必加倍还之!”
      他迳自前行,挡在他面前的章福若是不往后退,势必就要出手。
      可这章福明知他是主人的贵客,得罪不得,只好后退,他一退,他身后的随从自然也要后退。
      如此,只见两人进一步,一大群人弓着身子便倒退一步,两人疾走,前面的一大群人便如潮水疾退。
      大门已然在望,眼看再退,便要跨出门坎之外了。
      突有人冷声叫道:“四公子,请留步。”

      话声悄,一条黑色人影已掠到人前。
      南珏认得她,那日泗水一直跟在朱晚身边的青衣妇人。
      “四公子,你的三位朋友已在大厅等你了,还有天下最负盛名的人物也到了,如此盛会,南公子难道不想参与一份?”
      她声冷脸冷,但说出来的话却句句透着心机。或相胁或相诱,皆让人不得不思虑。
      弄晴柔心中一跳,这最负盛名的人,莫不是指他?
      南珏清亮的眸子一转,果然改了主意,笑道:“在下本来只想悄悄地走,既然已经惊动了贵主人,那就当面告辞吧。”
      转身之际对弄晴柔眨了眨眼:“同去?”

      这里地处泗水与楚水交界,周边是连绵群山,西望可见南朝的梓山,为三国之间的一片莽莽林海,不属哪一国所有,也没有人迹。在这种兵弋不断流匪四起的时世,或者隐于这深山之中,是平民百姓的最好选择。
      然却并不适宜富人隐居,所谓富不居深山。
      可偏有人在一片低伏的山岭之间圈林为地,建了一座十分宏伟又气派的山庄。
      山庄的名字也很气派,“逐鹿山庄”四字纯金所铸,铁画银钩显为名家所书。
      似乎为了顺应其名,门前一改寻常大户家的积习,并非石狮守门,阳光下两座麂角竖伸的美丽麋鹿闪耀着玉石温润的色泽,脚踩祥云四蹄齐扬,似要腾云而去。
      今天显然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逐鹿山庄往日紧闭的门庭此时重门洞开,一条猩红地毯一路铺启,洒着五色花瓣,穿过重门,穿过□□,延伸到西院的石阶之上。
      阳光在此止步。
      廊下是两列青衣侍卫一字排开,无须刀箭盔甲,一种肃穆、森然,在他们的眉间迎面扑来。
      南珏唇角微弯,噙着四公子独有的那种懒洋洋笑意,携着弄晴柔闲闲穿过了那无形的警戒,跨过了那高高的门槛。
      厚厚的锦色门帘,隔断了门外的余光,阻去了门前的花色。
      片刻的黑暗沉闷,倏的眼前一亮,忽见一曲梨花舞。

      传说朱雀深宫的三公主,擅琴,五岁那年,朱雀王为其觅得天下第一琴师谢放为师,谢放第一眼见三公主,便谱出了梨花曲。朱雀公主很是喜欢此曲,每每弹之,还令乐府依此曲排舞,终在长公主出嫁那日,一曲梨花舞,惊艳了来贺的天下使君。
      曲与舞,便再难分割,但天下人却并无机会去传习,它被深锁在了三公主的琴阁之中,直到二公主新嫁。
      人们都传,三度重现,必是三公主婚宴之时。
      谁曾想,竟在此地大开眼界。

      琴音如水,温柔绵长——眼前便仿佛见月华泱泱,千树万树梨花,大朵大朵,成片成片地盛开,雪在轻吟,风在唱,花儿在绽放,忽儿低柔,忽儿傲洁,忽儿轻狂,忽儿随风去了。。。
      手足的纤柔,舞出了梨花的风情万种,衣袂飘飞,带出了梨花的百媚千娇。忽一止,琴音微转,轻缓低唱,银光黯淡——
      花落成团,似花非花,似雾非蒙,是花魂,是月魂,叹高枝难上,独月下徘徊。。。。
      “铮铮”两声,琴音忽畅,愁云顿开,飞花片片连缀成鹤的翅膀,寒塘鹤影,冉冉而渡。
      “铮”的一声,影已杳,影成水,已到曲终人散时。

      “朱晚献丑了。”
      袅袅清音,随着四壁的烛台高照,明珠放光,才看清了她。
      她已下了高台,侍女已为她罩上了一件绛红缕空的金缕衫,烟色罗裙摇曳,似一朵红云出水,曼曼亭亭。
      曲已终,厅中华宴才开。
      只是满场的人,仍是失魂落魄。
      这是个能容纳百人的大厅,一几一椅,一挂一壁,或是玉石为缀,或是玛瑙为砌,处处华贵,无物不稀。单就一双双靴下所踩着的地毯,便是用来自大同沙漠最珍贵的兽毛所织成,且另有巧手的黑土国织女用最费时的丝绣之法,在居中的位置钩绣出一团团花红锦簇,使得满堂愈加富丽堂皇。
      “四公子,昨夜还闻得你说急着想见见我请来的客人,为何今日却要不告而别呢?”
      她凤眸抬,微步移,走到了那团花红锦簇中。
      这恰是四把紫雕梨花木椅的中间位置。
      弄晴柔的目光落在了她迤地的长裙上。
      烟色罗裙,以明暗两色银线绣出了一大朵一大朵的梨花纹,弄晴柔转目看向一角的高台,那银光闪烁的,却是巧工所砌的一面镜台。
      非此衣,非此台,则舞不出那梨花雪的境致吧!
      弄晴柔眸间不免有了一丝笑意。

      “你是谁?”她的目光正瞟了过来,瞥见那明眸那笑意,蓦的不悦。
      她是天之骄子,看这满场的男子,谁不为她的一曲梨花舞所着迷?谁不为她的美色移不开目?每个人的眼神都恨不得粘在她身上,不论是站着的还是立着的,身份尊贵点的胆子大点的,那双眼睛便笔直落在她的脸上,痴迷缠绵,那些身份低微些的胆子小点的,便只敢悄悄用余光搜索着她的身姿,哪怕只是贪望一眼她的影子,也会记着一辈子。
      谁敢在她面前这般无忌地笑?是,她恨恨地暗里咬牙,偷偷瞥了一眼另一个他,只有他,本来也只有他敢在她面前笑得无视。
      这是唯一的例外。
      她负在身后的罗袖中,已捏起了粉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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