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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
暑假开始了。
林寅子过得很惬意，没有受到太多来自高考的影响。不像她表姐，简直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表姐在临省读书，高考完，气都没理顺就立刻对照各科答案估分，在考场外哭得稀里哗啦，边哭边用本子记下成绩，回到家还不得不再三检查，接着又哭了一夜。
没办法，每个省有自己填报志愿的规则，表姐所在的省份实行的是考后估分填报制度，如果不仔细对照答案，得出一个比较准确的分数，根本无法填学校。
相较之下林寅子就幸福多了，她们省选择的是考后依据成绩估分，届时会先公布考生分数，再组织学生报学校。
因此她现在什么烦恼都没有，就等着高考成绩公布。
“小林，看了这么久电脑了，出来休息会儿。”房门没关，妈妈的声音清楚地传进来。
缩小窗口，瞥眼屏幕右下角，11:22，距离她开电脑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竟浑然不觉。
她揉揉脖子，走到客厅，在妈妈身边坐下。
“妈，你下午也在家吗？”
林妈妈熟练地削掉苹果皮，切成两半，自己留一半，递给女儿一半。
“下午我要去单位，你在家把清洁做好。”她补充道：“尤其是你的书柜！上面落多少层灰了？给你买的书也不好好读，糟蹋钱。”
林寅子自知理亏，不敢顶嘴。她爱想象不假，不爱看书也是真的，爸妈买的书全是古今中外名著，她每次坚持不了几页就昏昏欲睡了。
“妈妈放心，我会好好打扫卫生的。”声音隐隐压抑着兴奋。
超棒！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妈妈不在家，她可以愉快的看一下午电视剧！
想起这几天断断续续看的剧情，林寅子觉得心痒痒。
“江同学你好，我是F班的袁湘琴。”
那么勇敢，那么耀眼，完全是她梦想中的样子。
吃完午饭，把碗筷收进厨房。在盆里滴几滴洗洁精，拧开水龙头，温热水流涌出。
陈月探头进来：“拖把在厕所，拧干点再拖地，我先走了。”
她用洗碗帕包着筷子，仔仔细细搓几遍。
“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啊。”手从水里伸出，在挂着的干抹布上擦干，送妈妈到玄关处。
待她出门后，林寅子重新走进厨房，用清水冲洗碗筷两次，把它们放到碗柜中，又用湿帕子将灶台一一抹净。
南方湿润，加上经常打扫，屋子里并没有什么灰尘。
拖完三个房间的地，确定已经干净到不会被妈妈骂后，林寅子放好拖把，拿香皂洗完手，舒心地回到自己温馨的小窝。
打开土豆网，继续播放视频。
这部剧她早就听同学谈论过，一直没有时间看，直到前天意外在网页上看到广告，才点开了视频，这一看就停不下来了。
前所未有的痴迷。
她会为湘琴被拒绝而皱眉，也会为直树偶尔的甜言蜜语开怀。
湘琴无数次向他靠近，又无数次被他的冷漠拒于千里之外。她可怜到连才叔都劝她放弃：
“忘了直树吧，女孩子要懂得进退的分寸，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至少以后直树还会认为你是个好女孩。”
全世界都觉得，F班的笨蛋湘琴不可能得到天才直树青睐。
当她表白后，直树说：“你的人生，难道就没有其他事可以做了吗？”
他是天才，是精英，有良好的家庭、优秀的成绩，在他眼里，世界很大。所以他不能理解袁湘琴的行为，在他看来，这种表白是不经头脑、浪费生命的。
但出乎他意料，笨笨的湘琴，真的把他当做全世界。
“我讨厌没脑筋的女人。”
他总是这样，不加掩饰地鄙视。
看到直树淋着雨向湘琴告白的场景，林寅子更是感到呼吸急促，紧紧抓住衣角。
你喜欢的人是我，不可以喜欢别人。
剧里大雨滂沱，剧外骄阳似火。
窗外白云悠悠，有蝉鸣鸟叫。
直树对父母说，“我想要跟她结婚”，林寅子便高兴得仿佛是自己结婚。
接下来几天，她像是中了电视剧的毒，又把以前没看过的《仙剑奇侠传》翻出来看。林妈妈不准她玩儿太久电脑，她就半夜偷偷爬起来，虚掩房门，戴上耳机，看至天亮。
她为灵儿和逍遥哥哥的相遇欢快。
为逍遥对林月如动心愤怒。
又为月如的死潸然泪下。
哭了笑，笑了哭，梦里那些奇妙的幻想在各种各样的电视剧中实现。
就这样看了几部热门电视剧后，查成绩的时间日益逼近。每个高考学子的家庭，都提前染上紧张的情绪。林爸林妈也陷入焦灼状态，旁敲侧击问了三次林寅子，‘觉得成绩如何’。
林寅子心想：这都考完十几天了才问我。
她向来不爱撒谎，实话实说道：“没什么感觉，等成绩吧。”
家长无奈，只有依她，焦虑地等待成绩公布。
6月22日下午2点，省内查询通道开通。
陈月说林寅子自己查成绩会紧张，非要帮她查，林寅子无奈，把准考证给了妈妈。
她百般无聊地坐在床上，望着妈妈的背影。
屏幕亮着光，陈月打开网页，刷新两次，输入账号密码。
查询的人应该很多，网页一直处于加载状态。
页面弹出字。
妈妈手在抖。
她回过头，说：“我…我去喝水。”说罢，脚步漂浮地走出卧室。
…到底是谁更紧张啊，妈妈。
林寅子靠近屏幕，屏气看去。
总分655，语文108，数学146，理综287，英语114。
不算绝好的分数，但足够她去任何想去的城市。
“老公，小林…小林成绩出来了，655，嗯，晚上你回来再说吧。”
妈妈在客厅里打电话，她竭力压低声音，但仍有喜悦乍泄。
“小林，今晚你想吃大闸蟹吗？”
林寅子噗地笑了，抬高声音说：“还要吃可乐鸡翅！”
“我出去买，樱桃也买点…你还喜欢威化饼干，妈妈去买。”
“我陪你去吧。”
她披了件薄薄的防晒衣，上前挽住妈妈手臂，心中暖意融融。
*
大餐一顿，酒足饭饱。
林爸爸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兴致高昂地灌满白酒，喝得满脸通红。他握住林寅子的手，一个劲儿地说：“闺女，你是林家的骄傲啊，咱们老林家所有读书的基因都长在你身上了。”
许久没见父亲这么激动，林寅子有些不适应，腼腆不言。
“你妈和我对你没有很高要求，只盼着你在该学习的阶段好好学习，免得将来后悔。”四十来岁的男人，很难如此直白地表现情绪，但此时，他不想遮掩自己作为一名父亲的骄傲感。
“听说树人中学必须住读，你妈一开始是不愿意的，她不想你吃这么多苦。我就跟她说，孩子不可能一辈子生活在长辈的荫蔽下，更何况咱们小林脑子灵光，是块读书的好材料。好不容易有个出色的平台，家长怎么能因为自私不让她去读呢？”
“每周只能见短短几个小时，你说我们想不想你？有时候真的是很想很想，吃饭的时候，你妈经常呆呆地望着桌子，说小林喜欢吃炒白菜，说着说着就哭了。”
“儿女长大的过程，就是离父母也来越远的过程，爸爸看到你考得这么好，既高兴又难过。这么好的成绩，肯定是不能留在本省了……走出去吧，多出去看看。”
“世界很大，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
哪怕并未过度操劳，岁月的痕迹也无声爬满父母的脸庞。
风霜浸鬓发，沟壑陷眉间。
她的父母，原来已经开始老了。
这夜，久不醉酒的父亲，伏在妈妈肩膀上哭出了声。
*
同妈妈一起把喝醉的爸爸安顿好后，林寅子简单冲了个凉，换上睡衣进入房间。
电脑还开着。
湿润的发丝凌乱地贴着脸颊，水珠顺着颌骨向下流去，钻入衣领，隐去踪影。
林寅子登上□□，小企鹅不断闪烁。
许葭：…我！！！！！！！我！！！！！！！我！！！！！！
许葭：你猜我多少分？
许葭：623！！！
许葭：我妈说要带我去韩国旅游！！！！
许葭：Rain 等我！
文字传神，看到许葭发的文字，她神气的样子就浮现在眼前。
林寅子敲下键盘：太棒了！你是最最最棒的葭葭公主[微笑]
点开另一个窗口，她有瞬间失神。
一棵歪脖子树：查了吗？
她给每个□□好友都添加了备注，方便辨认。
唯独他一人，保留着网名。
林寅子眼中的迷惘还未尽数褪去，她振作精神，回复道：“查了，你呢？”
一棵歪脖子树：不知道 [咧嘴笑]
她心如明镜，顿时领悟。
红烧牛肉：恭喜你。
省前20名，高考成绩会被屏蔽。
一棵歪脖子树：客气 看到前桌考得不错我就放心啦
一棵歪脖子树：先不说了 陪我女朋友打会儿劲舞团 8~
这是第一次，他率先结束聊天。
林寅子失笑，退出□□。
屏幕壁纸是原始的蓝天草原，上面没有多余的图标。
很清爽，也很无聊。
她盯着看了半天，忽然撅起嘴，泄愤一样，恶狠狠地说：“关我屁事！”
说脏话的快感让幼稚的乖女孩欲罢不能，林寅子骄傲地扬起头，又连说几遍。
“关我屁事！”
“关我屁事呀！”
“关我！屁事！”
最后她还学着电视剧里的反派那样，轻啐一口：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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