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者

　　江离的家并不大。三房一厅，但胜在是私人住宅，环境幽静。他十分满意。

　　这天早上他特地起来，到厨房做煎蛋。他心情颇好，只是新来的客人老在房间里吵嚷，虽然关上门已经把声音隔绝了一大半，但昨晚老听见朦朦胧胧的咒骂声，也令他着实心烦。没礼貌的家伙，他一边想着，一边大发好心，把煎蛋送进去给那人做早餐。

　　打开门，只见房间里面只有一张木椅子。木椅子上坐了一个男人，他垂头坐在那，双手被缚，已然是精疲力竭的样子。脚上栓了铁链，铁链的另一端已经钉死在地面。地面没有铺上地板，赤裸裸地露出建筑用的钢筋和水泥。

　　男人四肢全是青紫，想来是经过一番挣扎。他本来只是静静坐着；一见江离，就立即动了起来，嘴上又是威胁，又是乞求，都是让他放了自己。江离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也想放了你，可是你不守诺言怎么办？”

　　“我一定守！一定！”男人忙满嘴答应，铁链叮叮当当地响。

　　江离盯着他，沉思了一会。男人见他考虑，眼中渐渐露出希冀。

　　“不行。”

　　男人眼中的光熄灭了，他挣扎得更为厉害。尽管铁链吵得厉害，木椅却纹丝未动，原来也钉死在地面了。男人又开始骂了起来。

　　“嘴真脏。”江离嫌弃地说，把煎蛋碟子放在他面前。

　　“我手被绑成这样，怎么吃啊？”男人抬起头来，瞪住江离。

　　江离笑：“那就跪下来，像狗一样吃。”

　　男人勃然大怒，一脚踢翻了碟子。

　　江离却似是看惯了这场面，轻轻哼了一声：“不识感恩。”就把塑胶碟子捡走了。他没有把煎蛋拿走。煎蛋落在地上沾了灰尘，不成样子。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男人不管江离，扯着嗓子大吼，希望有人听见自己的呼救。

　　江离再没有看男人一眼，走的时候顺手关了门。随着门合上，男人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男人并没有停止呼叫，然而他并不知道，他所在的这个房间是特别建造的，隔音效果特别强。只要出了这屋子的大门，就算正站在门外，也绝对听不见一丝声响。

　　哦，应该说，这一整间屋子，都是特别建造的。

　　江离把碟子拿到厨房的洗碗盆，仔细地刷洗完，轻轻地放到晾碗架上。

　　“陈楠么？”他沿着冰冷的碟子边沿摩挲着，微微一笑，“居然独自和我的月亮聊了那么久……真不爽呢。”

　　……

　　陈楠缺席第三天，警方到了学校，跟教职员对话，希望找到陈楠失踪的线索。学校方面还是对学生说陈老师是生病请假，但消息灵通的同学之间已经开始谣传陈楠被绑架，还有人说他欠了□□的债，已经潜逃到菲律宾了。

　　徐月正焦急，担心陈楠出了事；就有老师在门口，叫她到校长室。

　　到了校长室，校长却站在门外，对她说：“一会警方问你什么你就直接说就好，不用害怕。”然后拍了拍她的肩。徐月懵然点头，走进了房间。

　　只见里面是个中年女警，旁边有个小跟班。女警的眉毛很长，看起来颇为英气。她尝试把声线变得温柔些，但可能是因为长此以来用惯了粗犷声线，听起来像是哄骗小孩子的老阿姨：

　　“同学，你叫徐月是吧？”

　　“对。”

　　“我可以叫你阿月吗？”

　　徐月猜那是套近乎的审讯伎俩，点点头：“……可以。”

　　女学生看起来有些不习惯，但却没什么表情。女警没审过小孩子，总怕自己吓到小孩，又怕小孩真知道些什么，自己却看不出来。于是咳了一声，“那……本月16号放学后你在做什么？”

　　徐月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时候？”

　　“前天。”

　　“放学后陈老师找我，我就跟他聊了一会。”徐月老实回答。

　　“聊了什么？”

　　徐月想了想，说：“他担心我，问我是不是学业有压力。我说不是，然后就走了。”

　　女警：“……”看来是没有线索了。

　　女警又就徐月的近况问了一些问题，都是围绕班主任和陈老师的。她好像一直都想把话题引导到“夫妻不和导致伦常惨案”上面，然而徐月给的答案都让她失望了。

　　见真的问不出什么来，她只好摆摆手：“好的，谢谢，你可以走了。”

　　徐月走了几步，“啊”了一声，回过头来：

　　“那个……我最近的确是有点事。”

　　女警一脸生无可恋：“什么事？”

　　“有人在跟踪我。”

　　“！！！”女警坐直了身子，旁边的小跟班也飞快地在小本子上唰唰动起了笔——刚才他可是耸拉着眼皮一动没动。

　　徐月坐了下来，把最近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女警，包括那个流浪汉；只是她隐去了纸条和三明治的事没说。

　　“……大概就是这样。”她说，“当时我没有告诉陈老师，但我应该告诉他的。”

　　女警张大了嘴：“同学！你遇到这些事应该报警的！”

　　“已经报过案，我猜已经有记录了。只是没有人认真处理。”徐月淡淡地说，带了些嘲讽意味。

　　女警一时语塞，随即尝试解释：“……没有确凿证据的话，我们不能做任何行动。”

　　“我理解。”徐月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女警眉头紧锁，“流浪汉的死、陈楠的失踪……糟糕！”她突然面色大变，“陈楠有危险了。”

　　她迅速地交代徐月：“你先回家，这里警方会处理的，我们会派人保护你。”然后打开门，跟门外几个警员交头接耳。校长在旁边一头雾水，他只想知道校誉影响，但此时此刻不是他可以插嘴的。

　　听过女警的话，徐月也随即明白了当中的关联——流浪汉在纠缠她之后死掉，陈楠在见过她之后失踪……这共同点，都在她身上。如果推理没错的话，那陈楠岂不是落在那个跟踪狂手上了？

　　当然，这前提是，如果流浪汉真的是那个人杀的……

　　徐月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这段时间她到底被一个什么样的人，像猎物一样盯上了啊……她上下课的时间，她回家的路线，她爱去的餐厅，她爱去的图书馆……全部，全部，他都了如指掌。她没有什么是不被知悉的，她没有任何秘密。然而就在半小时之前，她几乎已经习惯了被尾随的感觉，甚至还觉得有些刺激。这一瞬间，她重新意识到这件事有多危险。

　　那个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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