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于绵

　　“醒醒。宋栩一。”深入灵魂的男声传递到大脑深处。

　　宋栩一觉得这声音很熟悉，皱着细眉，太阳穴处传来剧烈的疼痛。

　　她想醒，挣扎着灵魂，醒不过来。

　　酒吧吧台处。
　　醉酒的少女小脸皱成一团，细细密密的冷汗挂在她的额角，似乎连呼吸都停滞了。

　　骨感分明的手捏着酒杯，河望寻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喧闹嘈杂的重金属混响中间，河望寻伸出一根纤细的食指，踩着斑斓的灯影轻轻触碰到宋栩一的天灵盖。
　　他再一次召唤：“醒醒，宋栩一。”

　　在他的召唤下，宋栩一突然坐直了身体，惊恐地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呼吸。

　　这是宋栩一第二次回到毕业当天。

　　熟悉的酒吧，熟悉的河望寻，空气里甚至弥漫着熟悉的荷尔蒙、酒精以及香烟碰撞出来的奇特味道。

　　不同寻常的是，宋栩一感觉到躯体内部正在痉挛，发出强烈的阵痛。
　　这是一种灵魂被外力大力拉扯的钝痛感，好似有人用力撕扯着她的灵魂，五感俱失。

　　“宋栩一，调整呼吸。”河望寻见状，轻拍她的背脊，试图安抚她。

　　可惜的是宋栩一能看见河望寻的嘴在动，却无法辨别他到底在说什么，直到对方做出深呼吸的动作。

　　模仿着他的动作，宋栩一深呼吸三次之后，躯体的感觉才逐渐恢复正常。

　　这不是什么好的讯号。

　　缓过来的宋栩一像是电力耗尽的电器，肢体无力地瘫软在吧台上，胃里翻腾着恶心。
　　但她坐直了身体，扶住了即将被她打倒的那杯红酒，努力适应。

　　“连我都没看出来，你的赌性居然这么大。”与上次不同，河望寻的神情透露着担心。

　　他像是什么都知道。
　　这句话明显是在叱责宋栩一在上一个时空的激进冒险行为。

　　宋栩一笃定河望寻和这些穿越事件一定有关系。

　　同时，身体的异常反应也让她无法不想，频繁穿越对灵魂也有伤害？
　　她想问，但她现在难受的很，无法开口。

　　没有得到回应，河望寻看着她，须臾又叹气。
　　眼神不着痕迹地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看见男人的背影远去。

　　接着用一种警告的语气通知宋栩一：“这是最后一次了。”

　　说完这句，河望寻又转身离开了。
　　宋栩一还没理清思绪，站起身想要挽留河望寻。

　　下一秒，ktv里的同学却陆陆续续地走出来，一大群人出来就撞见站着的宋栩一，将她团团围住。

　　为首的还是王屿桐，她和往常一样热情，语气醉醺醺夹杂着喜悦：“小绵羊！你怎么能喝醉了乱跑呢！大家伙儿都急死了！”

　　一模一样的话，宋栩一拧着眉，现在只感觉排斥。

　　人多氧气少，宋栩一头晕。她没答话，只是拨开人群，控制摇摇晃晃的身体，往外面走。

　　午夜的酒吧，人头攒动，宋栩一的身体很沉，但是她很固执，头也不回。

　　“诶！小绵羊……你去哪里？”王屿桐还在后面问。
　　一群人都喝得不少，大家扎堆，最后从人群里出来的萧砚舟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王屿桐。

　　他没说话，疏远的态度十分明显，却分散了王屿桐的注意力。

　　仰望着萧砚舟，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流畅迷人，王屿桐的眼神痴迷。

　　过于直白的眼神被萧砚舟察觉，下颌角往灯光暗部挪了挪。

　　萧砚舟默不作声地和她拉开距离，开始想自己应该没喝王屿桐递上来的那杯酒。

　　这时候，河望寻端着一杯刚调好的鸡尾酒从吧台后方走出来，被人挤了一下，状似不经意地撞上了王屿桐。

　　酒全撒了。
　　撒在王屿桐的衣服上。

　　“对不起，对不起……”河望寻和王屿桐道歉，眼里划过不易察觉的精光。

　　几人纠缠的空档，宋栩一已经从酒吧的大门出去，来到了上次遇见时野的转角巷子里。
　　可时野不在这里。

　　宋栩一拧眉，露出不解的表情。她怕哪里又出错。

　　宋栩一一想到这个可能就感到胆战心惊。
　　她紧张了，来来回回在巷子里找，没想到在巷子最深处，遇见了一群混混。

　　对方有五个人，都喝了酒，衣衫不整的样子，脸上都挂着彩，好像是刚打完架的样子。

　　月色清明，这些混混看见醉酒落单的宋栩一起了歹心。
　　她好像一只误入狼群的小绵羊，还是给自己灌得迷迷糊糊十分好欺负的那种。

　　往后退了三步，宋栩一打算跑，却突然想起上次时野受伤的模样。
　　这些该不会……就是弄伤时野的人吧？

　　思考致使宋栩一迟疑了半分钟，就这么半分钟，结果宋栩一就被这几个人团团围住。
　　对方来者不善，宋栩一感觉这种被围起来的感觉似曾相识。

　　她被逼到一处电线杆下面，借着灯光，宋栩一看清了几人的长相。
　　宋栩一这才想起来，这不是隔壁卫校那几个体育生吗？

　　一个银色锡纸烫。
　　一个金发非主流。
　　还有两个海王红发和一个绿色脏辫。

　　这几个人把头发弄得实在不能再夸张了，一整个好像红绿灯组合。
　　或者是渣男、小金毛、绿头rapper和两个红孩儿。

　　宋栩一不合时宜地想。

　　而且他们都穿着统一的大logT恤，露出一大截少林寺白袜子。
　　宋栩一为自己的想法觉得好笑，又觉得头疼。

　　她差点没想起来这几个人是谁，却被这几个’小妖怪‘挡住了脚步。

　　“哟，宋栩一。”银色锡纸烫凑到宋栩一脸面前。

　　他的脸刚被人打过，右半边全肿的，就拿左边对着宋栩一。

　　过度的视觉冲击，还有强烈的酒味刺激到了宋栩一，她瑟缩了一下，背抵到了墙壁上。

　　“上次你没给我微信，这都毕业了，总该给了吧？”锡纸烫如是说道，随着他的话，宋栩一的脸色变很难看。

　　她也不是故意的，但突然被酒味熏得胃犯恶心，宋栩一对着这张脸做呕吐状，吓得锡纸烫连连后退。

　　海王红孩儿1号：“不是吧？她是不是要吐啊？”
　　绿头rapper：“看起来有点像。”
　　“什么叫像啊！她就是要吐啊……”小金毛大叫。

　　随着他的嚎叫，宋栩一真的哇哇吐起来，锡纸烫渣男最倒霉，直接被呕吐物波及。

　　窘迫交加，宋栩一羞红了一张脸，大吐特吐完之后，跟人道歉：“对、对不起……”
　　她实在不是故意的。

　　紧张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宋栩一社恐了。
　　几个少林寺红绿灯哇啦啦地跳着叫着要宋栩一负责。

　　这时，巷子的深处慢慢吞吞地走出来一个人。
　　逆着光，他手里拎着一根木棍，清瘦的背脊打得笔直，手里还夹着一只刚点燃的香烟。

　　烟雾缭绕间，是一张惊艳绝伦的脸。
　　黑发被汗浸湿贴在额角，眸中透着一股危险的妖冶。

　　心脏狠狠颤动了一下，四周的声音逐渐隐没消失。
　　宋栩一知道，那是时野。

　　时野懒洋洋地垂下眸，瞳孔还有些浑浊，缓慢而矜贵地走到宋栩一身边。
　　气质本就冷峻，他往这一站，宋栩一瞬间感觉多了一分底气。

　　脸上还染着血，时野眉头微挑，居高临下地问：“还没打够？”
　　“时野……”宋栩一小小心地往时野身后挪了一步，两根手指捏住时野的衬衫角，叫他的名字。

　　她的声音又小又抖，因为情绪激动，还夹在着一点哭腔。

　　恣意清冷。
　　危险妖冶。
　　活着。
　　站在了宋栩一面前的。
　　时野…

　　“我敲nm…”被挑衅的锡纸烫见不得时野嚣张的模样，趁着酒劲情绪激动地冲上来。

　　还没靠近，却被时野直接单手拎起锡纸烫的衣领。

　　鼻尖对鼻尖，时野扯了个冷笑：“狗嘴，真臭。”

　　重重地把人丢在地上，时野捏紧了手里的木棍，转了一圈，单脚踹飞扑上来的金毛男。
　　抽了一口烟，继而狠狠地把烟屁股摁到绿色脏辫的头上。

　　他好凶。
　　完全不像是青涩的大学生。

　　效率极高地快速解决了三只，只剩下两个海王红孩儿。

　　时野问：“就这？”

　　两红孩儿对视一眼，宋栩一也跟他们对视，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胆怯。

　　“你给我们等着！”两红孩儿使劲扒拉扒拉地上的的同伴，拖着绿色脏辫和小金毛就想跑。

　　时野打架的样子，宋栩一看的胆战心惊，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强势。
　　没想太多，咽了口唾沫，宋栩一眼泪都吓回去了。

　　她站在时野身后，借着月光看他宽阔的背影，心头小鹿乱撞。

　　她看着，发现时野刚夹烟的左手背在身后，捏成拳头，在颤抖。

　　时野的状态不对，宋栩一记得这天晚上时野是受了伤的，尤其是这只左手，流了很多血。

　　刚这样想着，地上的锡纸烫眼中精光一闪，起身欲发狠。
　　只见锡纸烫从地上抄起一块板砖，飞快地从时野背后扑上去。

　　想都没想，宋栩一身体下意识地就跟着扑了上去。
　　紧接着，就是一阵钝痛，宋栩一趴在时野宽阔的肩背上昏过去的时候。

　　心里还在想，锡纸烫真有劲。

　　“操，宋栩一！”看清情况的时野，瞳孔骤缩，发了狠踹飞锡纸烫。

　　转身公主抱住宋栩一，清冷的眸中寒光四溢，他的左手还在抖。

　　控制不住地，时野伸出左手，颤抖着，贴上怀里这张脆弱苍白的脸。
　　确认宋栩一的生命迹象。

　　小巷旁就是夜市的闹区，时野不用抬眸也知道，对面车水马龙，灯红酒绿，但他一点都不想承认。
　　他的心比隔壁摊位卖的跳跳糖都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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