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就是生命啊

　　这个时节的阳光没有那样热烈，含蓄地透过芍药花枝的花叶缝隙，在黄花梨的桌面上划分出属于自己的光暗结构。

　　白苏捧来陶埙炉为信纸熏香，虞素忙叫住她，“一直熏得的便是这沉香，今日换换别的吧。”

　　“小姐的意思是……要换成苏合香吗？”

　　白苏重新审视了一番桌上那张摊开的信纸，只是一封信而已，小姐为何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因为这信是要送给林秘的吗？女为悦己者容的道理她明白，原来小姐始终还是……

　　虞素摆手否决这个提议，“那味道太辛香气烈了，不如这个如何？”

　　白苏沿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花瓶中的芍药，虞素怕她依然不明白，详细说明，“去摘一朵芍药花放入信封中，有香味的同时还贴合了这画的主题。”

　　她本想学学林秘这手熏香的功夫，可惜一时半会没办法找到带有其他香味的磨条，只能用别的代替，总不好显得自己太过寒酸了。

　　白苏心中犹豫，但虞素的吩咐只能照办。

　　把整朵花仔细压好封入信中，闻着透过纸张传递出来的香气，虞素总算满意了。

　　“辛夷，把这个送去吧。”

　　虞素把信交到辛夷手中，似乎送信这事一直由虞问派人亲自执行，保密工作还算稳妥，至今没有传到虞母耳中。辛夷只需要把信塞到后门外左边那棵老榕树树洞中，很快就会有人来取。

　　辛夷对虞素交代的事一直很认真，收入袖中后便退下了，面上努力装出无事发生的模样，还没走出几步就遇到林嬷嬷，差点跟她正面相撞。

　　辛夷心有忐忑，怯怯地低头叫了声“林嬷嬷”，生怕被她发现什么，突然急中生智，“小姐想吃巨胜奴，正想去一趟厨房。”

　　“刚用了早食的现在？”

　　林嬷嬷绷着脸，鼻翼边两条深深的沟壑让她看起来愈发严肃。

　　辛夷最怕林嬷嬷，少爷虽然也怕，但少爷每天日理万机，何况男女七岁不同席，就算国公府规矩再宽松，这样年纪的兄妹也不能天天见面粘在一起，所以遇到少爷的机会不多，而林嬷嬷是天天要见面的。

　　辛夷一听林嬷嬷这是有责怪小姐的意思了，试图辩解。

　　虞素及时插话，“林嬷嬷，今日不知怎的吃了许多也不曾饱腹，这才让辛夷去传小点心的。”

　　林嬷嬷也知道今日早食她吃得比往日要多，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不过接受归接受，吃食上的规矩依然要遵守，沉声道，“小姐，您别怪老奴多言，这……”

　　“林嬷嬷，规矩礼仪确实重要，但在自己的院子里还不能放松未免太累了，还有，我哥不是请你来教导我这些的。辛夷，你快去吧。”虞素真不想听她的长篇大论，语气难免重了些，说完便有些后悔，毕竟林嬷嬷本意是好的，顿了顿，“我没有别的意思，嬷嬷别往心里去。”

　　林嬷嬷福身道，“小姐您放心，刚才的话不会传到少爷耳中。”

　　“……”虽然也怕被虞问知道，但虞素还真不是这意思。

　　“老奴也知道小姐方才那话的意思，只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谁在那里！”林嬷嬷说到一半大喝一声，猛然回头看向那堵矮墙，发现是刚来的表少爷，脸色立即冷了下来，厉声指责起来，“表少爷，非礼勿听非礼勿视，您读的圣贤书就是让您窥视我家小姐的吗？”

　　一句话就往郑桑景头上扣了顶沉迷于外相丧失君子之礼的好色帽子。

　　林嬷嬷不说虞素真没意识到郑桑景还站在那里，闻西苑虽然比素铭苑要小上许多，也不至于只剩下墙边能够用来读书，这表哥也是真的奇怪。

　　郑桑景这会继续留着不是，离开也不是，反会让人觉得他做贼心虚。

　　他只是单纯的欣赏，并未抱有任何轻薄之心，当然林嬷嬷这话也没错，不管如何这事都是他做出格了。

　　隔着这么大的空间虞素都能感受到他的难堪，到底是亲戚，加上第一印象还不错，就替他说了句话，“表哥许是还未适应在府里的日子，亲人全在千里之外，难免会觉得寂寞了些，想要沾些人气也在情理之中。”

　　郑桑景感谢地头去一眼，纵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也深深记下了这份恩情。

　　“不如下次表哥念完了书，寻个时间来妹妹这喝茶。”

　　虞素坦然的邀请化解了郑桑景的尴尬，得救似的用力点头，“表妹太客气了，其实我更想同表妹讨教一下书画。”

　　“讨教不敢当，只是些皮毛而已。”

　　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让林嬷嬷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若他们当真要见面，还是需要多多提防才是，这个岁数的男子最是经不起小姐这样绝代芳华的美貌诱惑了，若是传出不好的风声，她也没法跟少爷交代。

　　同虞素说了几句后，郑桑景心中一松，再没有丝毫窘然，告辞后从墙边退开，下一刻就有瓷器砸在地上的声音响起，心生困惑，但已不敢再探过头去。

　　虞素的袖口全湿了，她不过是想把花瓶中的芍药取到近处闻一闻花香，没想到手臂伸过去时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茶杯。这时机太不凑巧，万一被林嬷嬷误会是在冲她发脾气，很快虞问就会找上门。

　　得说些什么抢救一下。

　　“林嬷嬷，您可还有什么亲戚？”虞素咬到了舌头，把眼泪默默逼回肚子里，故作深沉地锁着眉头。

　　林嬷嬷望着地上反射着太阳光的碎瓷片，再看看眉间全是意有所指的虞素，考虑片刻后才答，“小姐的意思老奴明白，但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您跟少爷对着干没这必要，您也压不过少爷去，少爷手中握有实权，您手底下连个稍微会写拳脚功夫的心腹都没有。您以为少爷的眼线只有老奴一个吗？就算老奴不把今日的事报告给少爷，少爷也有的是渠道知道。”

　　虞素一脸懵逼，这说的都是哪跟哪，难道林嬷嬷以为自己想收买甚至利用她的亲人威胁她吗？

　　天地良心，她只是为了转移话题而随口问的而已，不过他哥的眼线有很多是真的吗？只有几个人的素铭苑还能不能有个自己人了？这都快被奸细占满了。

　　若是这会告诉她除了虞问和权既的人还有其他谁谁谁派来监视她的人她都不会觉得惊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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