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就是生命啊

　　通过长长的青石板路，尽头豁然开朗，一片撒着碎金的碧绿湖面被风吹开层层涟漪，宛若女子揽镜自照，在临水而栽的一排垂柳中妩媚含羞。

　　素铭苑没有这样大的湖，应该说不愧是公主府，除去那些多到累赘的摆饰，园林风貌颇有皇家风范。

　　虞素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认出那是一个湖，湖边移动的五颜六色应该是聚在一起贵女们，距离太远，连人形都分辨不出，全是糊成一片的影子。

　　辛夷又感觉到手上一紧，可是自己实在是愚钝，猜不出小姐在暗示她什么，饿了？渴了？难道是想更衣[注]？方才在车上小姐喝了好多茶水，定是有外人在觉得羞涩才不好意思直接开口！

　　“小姐您稍等一会！”

　　辛夷把虞素的手转交给白苏后跟前头的丫鬟打听了几句就跑开了，虞素不知道这丫头搞什么鬼，只能在原地等候。

　　不一会辛夷捧着茶盏回来了，虞素不知道该不该接，她真不渴。

　　辛夷见小姐没有动作，意会地把茶往前呈了呈，两人距离又靠近几分后一面偷偷观察带路丫鬟一面压低声音说，“小姐，辛夷找伺候茶水的姐姐们打听清楚更衣室[注]在哪了。”

　　“……”虞素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去打听这个，不过宴会要持续一天，知道厕所在哪总没坏处。

　　虞素赞赏般点点头，辛夷顿时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这样看，分明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往前继续行走一会，依稀能够听见说话声，虞素深呼吸一口，在心中打足气，一遍遍在心中强调绝不能失了国公府的面子，女人看似不见血的战场会间接影响到前朝的权力角逐。

　　微微扬起头，挂上自信从容的笑，每一步都要走出步步生莲的优雅。

　　辛夷仔细搀着虞素走下台阶，前方是一条曲径通幽的鹅卵石路，两边花影扶疏，径直通往湖边的八角凉亭。

　　刚靠近就听见一阵娇笑：

　　“尚姐姐你说的可是当真？”
　　“前几日他来府上找我父亲商谈公事，我远远地瞧了一眼，俊秀极了。”
　　“比起蓁侯王如何？”
　　“各有千秋。”
　　“能入尚姐姐的眼，想必是真的俊朗非凡，可惜那林秘是寒士出生。”
　　“若是性格不那么固执死板，还能替他某个前途无量的好差事，亏得是个木鱼脑袋。”
　　“我也听说他因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顶撞过尚书令，丢了原本的大好前程，至今依然是个小小的校书郎。”
　　……

　　“小姐。”白苏没想到参加个只有女子的赏花会还会听到那个名字，担心虞素对他余情未了，轻轻唤了声。

　　虞素终于得知了林某人的全名，原来是叫林秘，不过有女人的地方果然少不得八卦男子，这种宴会没别的事能干，只能聚在一起说些女子间的话题。

　　“！！”

　　注意力分散的结果是脚尖被最上面一层台阶绊到，虞素被辛夷扶着没有摔倒，手中茶盏里的温水却是全部泼了出去。

　　好巧不巧的全洒在石桌前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头上，出门前精心盘好的飞仙髻被水打湿后狼狈披散下来。

　　沾着茶叶的头发湿哒哒地贴在额前，还带有余温的水顺着并在一起的发丝淌下，挂在睫毛上形成一个小小的瀑布。

　　空气古怪地凝住。

　　随着唐静烟的一声“尚姐姐”，尚白容终于回过神，怒气冲冲地转头看向台阶处，发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虞素。她桀骜地高抬下巴，眯起的眼角充斥着浓浓的嘲讽，不管走几步路都要有丫鬟扶着，娇贵得很。

　　“虞！素！”平白被泼了水，尚白容气得脸色都白了，“我还当真不知国公府的家教是见面就朝别人泼水！你爹娘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国公府也不过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她要不说，虞素还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有心想要道歉，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对方提到虞父虞母。

　　本来是无心之失，水也不烫，道完歉让她去找九公主借间厢房换了衣服也就罢了，也不是不能理解对方的心情，但骂人归骂人，上升到爹娘，虞素便不太乐意了。

　　除了公主，可以说她是满朝文武官员中背景最为强大坚实的，若对方是个不受宠的公主，还能正面肝上一肝。

　　他哥说过绝不能被外人欺负了去，国公府更容不得质疑。

　　把空了的茶盏往旁边一丢，打算好好跟她攀扯攀扯尊卑关系。

　　嘭。

　　杯子刚好砸在凉亭的石柱上，其中一块飞溅的碎片擦着尚白容耳边划过，割断了一缕薄薄的鬓发。

　　“尚姐姐千万要冷静！”

　　旁边的唐静烟赶紧拉住要发作的尚白容，在京城这个三品不值钱五品多如狗的地方，她们没有足够的底气跟虞素发生正面冲突。听说安国公恨不得把她宠上天，要是今日她回去说些不好听的话，她们的爹说不定明日就会被调去地方上任。

　　这样想着，唐静烟冲虞素讨好一笑，“虞姐姐您别动气，尚姐姐心直口快说错了话，我替她向您赔罪。”

　　虞素本不想弄成这样，而且现在怎么看她都是恶人，心情十分微妙。

　　九公主府的大丫鬟听到动静连忙赶来调和，先是命人把虞素请到寰真亭，然后才去安抚尚白容。

　　唐静烟也在旁劝着，“尚姐姐咱们先去换身衣裳吧，这里风大，万一吹病了如何是好？”

　　湖边的凉风一吹，胸前被淋湿的衣服贴在皮肤上凉嗖嗖的。

　　尚白容耻辱地捂住胸口，冲后面丫鬟装扮的人喊，“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马车上拿衣服！”

　　小丫鬟被这一吼吓得一颤，唯唯诺诺地称是离开。

　　好在尚白容冷静下来后也想清楚了其中关键，有些后悔说出去的话，但心中的不甘和愤怒浓聚成烟，一直徘徊不散，若是她的身份比虞素高，刚才的一切势必是相反的。

　　垂下头，掩去眼底的怨毒。

　　旁的都是虚的，唯有权势最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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